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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序列》 一千二百零九、得1人白首

任小粟覺得有些奇怪,楊小槿來到88號壁壘之后,甚至都沒有怎麼好好重游楊氏莊園,反而是一直帶他來和平裁鋪這樣的小店,見一些曾經的人。

“小槿你等一下啊,”裁鋪里的中年婦人手,摘下自己胳膊上的袖套,然后走到門口將外面掛著的“營業中”小木牌反過來,換了“打烊了”。

這才早上9點就打烊了,看樣子對方是不希誰來打攪到與楊小槿敘舊。

鋪子小小的,店里的墻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布匹,屋里還散發著好聞的皮革味道,一點也不刺鼻。

櫥窗的很干凈,地板也很干凈,任小粟能看得出來,對方過日子過的很仔細、很致。

中年婦人笑意盈盈的看向任小粟:“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從小給小槿量服的裁,我蘭靜初,你我蘭姨怎麼樣?西北的帥果然不一樣啊,就像傳說中那樣,氣神十足,天生的服架子。”

任小粟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別人在背后夸他厲害、戰斗力表,他能聽的津津有味,甚至還能若無其事的參與討論。

但是一旦被當面夸獎,他反而會顯出一種罕見的靦腆。

能看到任小粟靦腆這一面的人,并不多。

不過,這個時候任小粟最擔心的是,他怕楊小槿忽然在旁邊說不讓他蘭姨,因為這蘭姨的歲數,比林還小一些……

好在,楊小槿并沒有補充什麼。

“你們稍等一下啊,我給你們泡兩杯茶,”蘭姨說著進了里屋。

屋里有棕的實木桌子、椅子,上面還放著糖與點心,應該是給客人準備的。

楊小槿捻起一枚糖剝開了糖,然后遞給任小粟:“嘗嘗,這就是我小時候記憶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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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小粟吃進里,一濃濃的話梅味道混合著口腔的唾彌漫開來。

不知道為什麼,糖一吃到里,任小粟忽然覺得心放松了許多。

蘭姨端著茶盤走出來,看向楊小槿:“這次回88號壁壘是有什麼事嗎?有蘭姨幫得上忙的嗎?”

說著,還把兩杯泡好的紅茶擺在任小粟與楊小槿面前。

楊小槿搖搖頭,指著任小粟說道:“沒有什麼正經事,給他做四西裝就好了,給他留著備用。”

“原來如此,”蘭姨笑容濃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做才行,不過四套服的話,我可能需要請其他店鋪的裁來幫忙了,不然我一個人做的話,得很久呢。”

“嗯,沒事的,”楊小槿說著便看向任小粟:“多錢?”

“不用的,”蘭姨笑著搖搖頭:“楊氏在我這里存的錢都沒用完,還有很多呢,我給你拿賬本,這剩下的錢再做二十套服都沒關系。”

任小粟暗自嘬舌,財團就這麼財大氣嗎?

楊小槿說道:“不用看賬本了,蘭姨你再幫我喊一個比較悉的鞋匠吧,我還要給他十二雙鞋子。”

任小粟聽到這里便是一愣,連蘭姨也有些不可思議:“需要做這麼多嗎?”

“嗯,”楊小槿說道:“要最結實的。”

此時就連蘭姨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般人誰會一次做這麼多鞋子啊?

而任小粟心里有些不安,這種覺就像是一種分別的前兆,就像是妻子臨行前會為丈夫準備很多食材一樣,生怕丈夫一個人在家里著。

若是丈夫要遠行,妻子會在家中納十雙鞋子,讓丈夫帶路上穿。

這是離別前的饋贈。

是的,楊小槿現在所做的事,就像是要出遠門了一樣。

這時候楊小槿還在自顧自的跟蘭姨代:“西裝要在腰線和腋下、肩周的地方更加寬松一些,因為他的活量大,有時候猝不及防就發生戰斗了,如果很的話會影響他活。另外鞋子要特別結實的,他已經踩壞好幾雙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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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不說,超凡者的力量驟然發時,腳掌與鞋子所承的力量確實極大,很多超凡者其實都有費鞋子的苦惱,戰斗沒兩次,鞋子就變鱷魚了。

這邊楊小槿代完,蘭姨就立馬打固定電話喊來了一位鞋匠,對方也很專業,竟是用膠泥拓印了任小粟的腳型,說是這樣才能做出最合適的鞋子。

說實話,任小粟這輩子還是頭一次這種待遇。

拓印腳型的時候,楊小槿還在碎碎念的問著多久能做好,加錢能不能快一些。

然后問,能不能再準備點鞋墊什麼的,要最好的。

這一刻的楊小槿沒了英氣,反而多了幾分溫

待到鞋匠走了之后,楊小槿忽然對蘭姨問道:“李叔叔呢?怎麼來這里半天了都沒見到他,他今天休息了嗎?”

蘭姨正在挑選布匹的形頓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說道:“88號壁壘遇襲的當天晚上,他被一輛想要逃走的車子給撞倒了,然后就再也沒醒過來。”

那天晚上任小粟帶著六元等人率先離開,但離開之前,李氏的納米戰士就已經抵達壁壘開始肆意攻擊了。

那場戰爭與任小粟的關系并不是太大,但李氏納米士兵之所以能夠突破慶氏防線抵達楊氏,也是慶縝有意為之的。

所以有人才會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可是,從任小粟的角度來看,他也沒法說慶縝的選擇就是錯誤的。

在這麼一個悲哀的時代里,每個人都像是溺在水中的人,如果想要游出水面呼吸,能依靠、能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

如果你還不夠強壯,那就不要想去救其他的溺水者,因為你會被其他人扯住脖子一起沉落海底。

蘭姨輕聲說道:“那天是他生日,我早早就關上店鋪回家做飯了,他說要去給別人量個服才回家,結果我后來才知道,他是去鮮花市場給我買了一束玫瑰。我找到他的時候,玫瑰就散落在他的尸旁,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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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槿愣了半晌都沒有說話,而蘭姨也沒有過多的悲傷神,生在這個時代,誰不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嗎?

據慶氏統計的數據,過去十年中慶氏的人均壽命只有51,一方面因為資匱乏,另一方面則是醫療水平也遠不如災變之前。

任小粟記得,災變之前很多城市的人均壽命都突破了70,還有一線城市高達83以上,這就是醫療水平不同帶來的改變。

所以,這是一個所有人都更加擅長告別的時代。

不是大家想要擅長,而是生活著你見慣了這一切。

從裁鋪里出來,楊小槿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小粟,等服做好了,你給蘭姨留兩金條應急。”

“嗯,會的,”任小粟點頭道。

“走吧,到中午了,請你吃牛餅去,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牛餅,比家里的味道還香,”楊小槿說道,默默思考了一下:“下午去給你買其他的東西。”

任小粟有些沉默了,他不知道這所謂的其他東西是什麼。

走在路上的時候,他能楊小槿對這座壁壘深深的懷,即便對方跟楊氏財團沒什麼,但這里承載著對方的年與快樂。

下午的時候,楊小槿給他買了三件嶄新的沖鋒,質量最好的那種。

這年頭,能買沖鋒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貴了,畢竟能出壁壘、用得上沖鋒的人太了。

在戶外用品店里,楊小槿還給任小粟買了最好的工兵鏟、帳篷、保溫毯,甚至還有應急用的氧氣瓶。

楊小槿出手之大方,購買種類繁多,簡直讓任小粟瞠目結舌。

到了傍晚的時候,這位鴨舌帽姑娘還去專門給任小粟買了許多新鮮調料,一買就是一大罐那種。

鹽、胡椒面、辣椒、黃豆醬、醬油、耗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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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應俱全。

這種覺,就像是生怕任小粟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找不到趁手的東西一樣。

最后,楊小槿還給任小粟買了一塊88號壁壘里能找到的,最貴的銀杏牌防水手表。

當時老板說這手表特別結實,他一位朋友不小心帶著手表摔下樓,手表一點事都沒有。

唯獨有點可惜的是,雖然表沒有壞,但他的朋友摔死了……

任小粟作為一個帶著災變前文明、災變后文明記憶的人,買表的時候就有些慨。

災變前有些手表輒數十萬、上百萬,而且還不一定能買到。

想要在專柜上買一塊俏的表,還得搭售兩塊便宜的表,就跟買暢銷汽車要加價一樣。

現在倒是好了,買一塊最貴的手表,老板歡天喜地的拿你當野爹一樣供著。

從表店出來以后,任小粟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終于有些忍不住了:“小槿,你要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對我說的……”

楊小槿看了他一眼:“該說的遲早都會說,不要著急。”

說著,楊小槿竟是找了一家辦公用品店買了一支鋼筆和小本子。

任小粟看到買鋼筆和本子的時候,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這是要給自己寫信吧?不告而別之后留一封書信的那種?

當天晚上回到酒店以后,楊小槿便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里,然后讓任小粟先不要睡覺。

楊小槿說,不論任小粟心中有任何疑,今天晚上都會有一個答案了。

夏季,夜晚起風了。

任小粟獨自從窗戶外面爬到了酒店的樓頂,他默默的看著那還未熄滅的萬家燈火,忽然有些孤獨。

前所未有的孤獨

其實任小粟從未跟別人提及過一些心事,就連六元都沒有聽過他的心事。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不配擁有一個家。

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徒弟坐化了。

好不容易攏住一批土匪重建家園,土匪沒了。

好不容易有個弟弟,弟弟去北方草原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長輩江敘,結果江敘被刺殺了。

任小粟就像一個人走在長長的黑暗長街,一回首發現,那一盞盞昏黃的燈下并沒有人在等候。

下,唯有一句句告別。

“師父,我走了。”

“哥,我回不去了。”

“小粟,保重。”

夏日夜晚燥熱的微風拂面而來,又輕輕吹走,南方的空氣就像是熱的呼吸,風中偶爾夾雜的一涼意又像是歌者彈撥吉他后的歌聲。

任小粟在記憶中回首去,他走過來的這條長路上,竟然還是只有他自己。

那路面上,只有泥濘的腳印,還有凌的荊棘。

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留住。

“我就是個掃把星吧, ”任小粟苦笑起來:“連個家都留不住。”

原來,自己最想回的144號壁壘安寧東路家里,最后也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啊,對方其實并不想回去的。

年的心事復雜而又脆弱敏,第一次遭遇的任小粟就像所有年一樣患得患失著。

然而就在此時,他下方的一扇窗戶打開,楊小槿探出頭來朝樓頂的任小粟招招手。

任小粟愣了一下,他以為對方會留一封書信來著,結果……好像跟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

他順著墻壁爬了下去,待到他從窗戶鉆進楊小槿房間后,便看到對方將手中的小本子遞給自己。

“這是……?”任小粟遲疑,他有點不敢打開看。

只是楊小槿已經一改這兩日的沉默和平靜,笑著說道:“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任小粟翻開第一頁,那本子的中央寫著“不生氣使用卷”。

翻過第一頁,背面寫著解釋:使用此卷我就不再生你氣了,還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第二頁,那本子的中央寫著“說走就走使用卷”。

翻過第二頁,背面寫著解釋:使用此卷后,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也會陪著你。

第三頁是“溫卷”,使用此卷后,我在一天之就會化最溫的小天使。

第四頁是“按卷”,使用此卷后,我可以給你按120分鐘,為你的金牌技師,擅長錯骨推拿。

第五頁是“豪華早餐卷”,使用此卷后……

任小粟一頁頁翻過去,那一頁頁“特權使用卷”就像是雪天里的溫暖紅炭,一切糟糕的心都被熨平了。

特權卷總共九十九頁,最后一頁寫著:使用期限,永遠。

落款,你的楊小槿。

任小粟默默的抬頭看向楊小槿,他想說點什麼,結果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楊小槿笑著說道:“我給的禮,喜歡嗎?”

“喜歡,”任小粟深吸一口氣說道:“可是,你這兩天……”

“不理你是吧?故意氣你的,”楊小槿笑著說道:“下次再一聲不吭的跑到很遠的地方,還有更殘酷的懲罰措施。任小粟你記住,以后再有這種一個人去冒險的事出現,我就要打你了。”

任小粟:“……”

“還有什麼想問的?”楊小槿問道。

“為什麼這麼執著于陪我冒險,”任小粟輕聲問道。

楊小槿認真說道:“我曾失去過你一次,所以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

任小粟又問:“那為什麼突然送我這麼多禮,比如服,比如鞋子,比如……”

“當我得知你240歲以后,我其實失落的,”楊小槿說道:“原來,我曾錯過你兩百多年的時。”

在巫師國度的那一刻,楊小槿忽然覺得就像是在隔著時長河遙任小粟。

那一瞬間的楊小槿要比任小粟更加孤單落寞,就像時里有一只手正在把任小粟扯遠。

然而楊小槿是極為干脆利落的人,既然有距離,那就把這距離重新拉回來。

任小粟愕然,他剛要開口,卻被楊小槿打斷:“你先別說話,讓我說。”

“這兩天時間,我帶你去了我最喜歡的包子鋪,也帶你去了我最喜歡的裁店,包括以前買戶外用品的商店,”楊小槿說道:“其實我就想讓你看看我過去的人生,讓你了解你面前的我,就像你也曾生活在我邊一樣。”

“我送你禮,也是想補上我錯過你的人生,每每想到你221年的人生里都沒有我,我就會難以抑制的失落。所以我要給你補240份生日禮,這樣就不會有缺憾了。以后,你既然收了禮,那就必須當做過去的240年里,你邊一直有我。”

輕輕抱住任小粟,然后把臉輕輕在任小粟鎖骨上說道:“小粟,大家都是第一次遇見,我不知道該怎麼維系這段,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能做的,就是不給自己留什麼余地。”

任小粟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鴨舌帽姑娘,是的,他們兩個都是人生中第一次遭遇,沒人有過什麼準備,這份炙熱的就毫無防備的到來了。

他們兩人的似乎要比其他人更加熱烈盛一些,他們并肩作戰過,同生共死過,失散過,重聚過。

對方并沒有什麼經驗,卻在用最誠摯的對待他。

人們總說,陪伴是最長的告別。

楊小槿現在想做的,就是陪伴他整個人生,不論從前,還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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