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隨便畫著玩兒，從小到大，一直在村子里，也就這兩年去過幾趟汝寧府，就按照自己的記憶，畫了我去過的地方，應該不算是輿圖吧……”

“還有，汝寧府是這個形狀嗎？”

殷清瑤忘記了在這個時候，輿圖算是機，不是誰都有資格拿到的，今天的行為很容易被定義為細作間諜。

心眼一向比針眼還細的梁懷玉卻沒糾結為什麼會畫輿圖，而是看著畫的輿圖說道：“大梁朝很大，從京師向北還要走很遠才能到邊境，那邊九月份就進冬天了，一年的時間有大半年都是冬天。”

“往西去也很遠……”

邵云舒在西南，殷清瑤問道：“往西南去，叛軍的勢力被下去了嗎？”

有些事，殷清瑤參與其中，但其中的牽扯一兩句說不清楚，解釋清楚一件事兒需要牽扯到很多，說不準哪一件就是機。

“暫時還沒聽到什麼消息，我在京城就是個什麼都不管不問的公子哥兒……不過戰事應該快結束了。”

殷清瑤癟聽他繼續說道，“到明年夏天說不準就能徹底除了叛軍，關鍵還是抓住明王，這個老家伙跟狐貍一樣狡猾！老家伙可不好抓，跟老鼠一樣在地下鉆，不在四川也會躲到別的地方。”

殷清瑤眨眨眼睛，問道：“戰事結束了，邵公子是不是就能回京了？”

梁懷玉搖頭。

“你以為他為什麼去軍營？他是為了自己博前程呢，他大哥八月份娶妻家，請封世子的詔書皇上已經批了，一個爵位只能有一個繼承人。云舒不比他大哥差，不愿意讀書走恩蔭的路子，這才投軍中。他有一腔志向和抱負，若四川的戰事結束，西北還有戰事。”

“云舒小時候就喜歡待在軍營，他最喜歡念的詩文是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天。直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他天生就是打仗的料……”

殷清瑤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接這個話茬。停頓了片刻，殷清瑤笑著問道：“那你呢？不是說回去之后家里要給你說親？后續如何啊？”

“你寫的話本子煽好看，肯定有很多大家小姐癡迷其中，系于你……”

梁懷玉的臉眼可見地變紅，卻不是害而是惱。

“你別壞我名聲，我可是很潔自好的！什麼大家小姐……憑小爺我的份，我的人品，豈是們那些凡夫俗子能配得上……”

“我是說，我不喜歡尋常的庸脂俗……不是，我喜歡清新俗……也不是，我，我……”

他的目飄忽了一陣兒，忽然垂下眼眸，惱道，“我腦海里曾有一個人反復出現，我用了很久才接這個現實。”

眼神左右搖的時候，他眼皮微，長長的睫也跟著煽，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漂亮。殷清瑤在心中單純的欣賞了一陣兒。

“我竟然會喜歡……”梁懷玉抬眸看了一眼，眼皮垂下去，擋住眼神中的懊惱之，“我可能不太正常吧……”

殷清瑤沒看明白他的緒，眼珠子一轉，大膽猜想道：“你是不是，不喜歡……人？”

梁懷玉猛然抬頭，眸里似要噴出火來。他的行為被殷清瑤理解為惱怒，難道是自己猜中了，才惱怒？

心思一轉的殷清瑤瞪大無辜的眼睛看著他，在作死的邊緣更大膽的試探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歡……邵公子？”

“咱倆之間，你提起邵公子的次數最多，剛才形容他的時候你眼睛里都是，我沒猜錯吧……”

殷清瑤的語速很快，還沒說完就猛然向后一跳，梁懷玉的臉已經黑沉如鍋底，隨手抓了一把笤帚指著。

“殷清瑤！”

“你怎麼不去寫話本！”

“你別誣陷小爺我！”

憤怒的梁懷玉追了殷清瑤繞著花池跑好幾圈，目睹全程的許三默默地往后退了退，躲在柱子后面，擔心自己暴出來，為梁懷玉泄憤的目標。

殷清瑤不知道他是因為自己說中了惱怒，還是因為自己猜錯了惱怒，反正在的地盤上，怕什麼……

“那啥，我沒有歧視你的意思，我是覺得真不易，要是真就放手去追，說不準，說不準就了呢！”

“我聽行商說你們京城的貴族有人養小倌，男人之間也不算稀奇不是……不用在意世俗的眼……”

“不過你得考慮一些實際的問題，比如番位的問題……”

“殷清瑤！”

梁懷玉氣得把手里的笤帚扔過來，然后翻跳上花池，看樣子是要跟拼了。

殷清瑤噗嗤一聲笑了，沒忍住直接笑出了眼淚。笑著笑著自己突然頓住了，用手指了一下眼角笑出來的淚。

什麼時候能這樣輕松地大笑了？

以前的格斂，就是開心也只是抿笑笑，怕被人當年老的故意咧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懷大笑，這種緒很陌生，也很愉悅。

見看著手指發呆，梁懷玉在面前停住腳步，凝視著眼角的淚滴問道：“怎麼了？”

殷清瑤驚喜的抬頭看著梁懷玉，年人臉上還有紅暈，表從慍怒到關心的轉變在看來，有，充滿活力。

低頭看著自己稚的手，這才是正常的年啊……和朋友們玩樂笑鬧，哪怕上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就充滿關心。

“沒事，剛才我打趣你呢。”

見終于恢復正常，梁懷玉傲的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知道在別扭什麼。

又咧壞笑道：“不過說真的，你為什麼說自己不太正常？是有什麼疾……”

梁懷玉本來已經決定不跟計較了，被這句話刺激的追著跑了一個下午，看見什麼就抓起來砸，氣人的是，背后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每次都能躲開。

更氣人的是，本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傲的貴公子跑得氣吁吁，雙手叉著腰站住，大口氣。反觀殷清瑤，跑起來的時候，頭發上的珠串一晃一晃，笑起來眼睛都彎了月牙，那麼狡黠可……

梁懷玉手了一下額頭的溫度，確定沒發燒之后喃喃自語道：“真是病得不輕……年齡還小呢，估計還不懂什麼是喜歡吧。”

“如果一直長不大多好……”

過了年他十七了，家里人已經在給他說親了，能躲過去一年兩年，三年四年呢……家里也絕對不會允許他娶一個村姑。

也或許只是單純的好，單純的吸引呢。梁懷玉寵溺地笑著，以后把當妹妹吧，反正他在家里是最小的，下面沒有弟弟妹妹。正好，當哥哥的可以罩著妹妹。以后誰也別想欺負他妹妹！

“今天晚上我親自下廚做紅燒面好不好？再配上點兒爽口的小菜，暖暖活活地吃上一頓！過幾天就是臘八節，梁大人，您老能在這兒呆多長時間？”

“待不了幾天了，臘八節前就得走了。”

殷清瑤哦了一聲，進廚房之前問道：“能不能吃蒜？能吃的話我準備點兒蒜末放進去。”

高門大戶禮儀多，像蒜這種有味道的食不一定吃，但是吃面不放蒜會很多樂趣。梁懷玉想說不吃，話到邊改了口。

“能吃。”

“那好。”

纖細的背影進廚房拐彎不見，跑了一汗的梁懷玉這會兒汗落了覺有點冷，看著廚房里的火明滅，也沒細想，抬腳跟著就走進廚房。

“我幫你燒火吧。”

在京中他連廚房都沒進去過，到了這里，雖然一錦華服，卻不覺得有距離，搬了個小馬扎坐在灶臺前，控制著火候。

殷清瑤圍上圍，挽起袖子，洗切準備食材。喜歡吃圓面，臘梅就和了面，拉了些圓滾滾的面條，在鍋里煮，放上菠菜，澆上鹵和湯。

瘦相間的紅燒晶瑩剔，很有力。北方人喜好面食，不管到什麼時候，殷清瑤都覺得不如來一碗面，一天三頓吃面條也沒意見。

不忙的時候，他們這邊還有一個習俗，喜歡端著飯碗去門外面吃，鄰居幾個湊在一起，看看你吃啥飯他吃啥飯，一邊各吃各的飯，一邊聊天。

冬天的時候也不例外，村子里說不準哪個拐角就生著一堆火，大家圍著火堆邊烤著火邊說著話吃飯呢！

今年過年，鄰居們說的最多的還是殷家五房，有人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方圓幾個村子都在幫五房干活，算起來，他們一年當中收的大頭還都是從五房賺的呢！

自從換張告示招工之后，大家見面都得先問一句：

“五房最近有活兒沒？”

“在哪兒做活？”

“有活兒？”

家里要是有活兒的時候，蠟梅忙不過來，殷清瑤本來想讓李梨花幫忙給大家做飯，結果家里大兒媳、小兒媳幾乎是同時又有孕了。

家里原本就有三個小孩兒了，這下又把纏住了。王每次來找的時候都要念叨兩句娘偏心，說李梨花心都偏到兩個嫂子跟孫子孫上了，都不管云云……

梁懷玉吃完飯嫌在院子里無聊，非得出去轉悠，黑燈瞎火的村頭孤零零的生著一堆火，幾個小孩子圍著火堆，火堆上架著從河里撈上來魚……

總覺這一幕似曾相識……小孩看見，沒等開口，趕捧了土把火滅，逃走之前還不忘了把在子上的魚拿走。

殷清瑤黑著臉看逃走的小孩兒們回頭看了一眼梁懷玉，然后沒村子。

行吧，又給大家提供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那群小孩里面，殷清瑤總覺得有一個格外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那不是王的大侄子王多多嗎！好家伙，印象中還穿開的小豆丁，今年也四歲了！

這群小孩兒！也不知道是怎麼把魚撈上來的！

殷清瑤回頭看著流淌的河水，在岸邊發現了一個凸起，走過去撿起來，這是一個圓環，連著一繩子，把繩子提起來，發現他們在河里下了一個竹制的地籠。

這就是小孩子們的樂趣。

王多多抓著魚一口氣跑回家，他娘正在陪著他弟弟王有有在院子里玩耍，二嬸扶著妹妹王彩彩學走路。

在廚房洗刷發面。爺爺在臺階上坐著煙。

于是他湊到王跟前。

“小姑，我看見五房來客人了，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公子。”

冷得發抖的王抱了一捆柴火，準備點燒炕，聽見他的話頓了頓。

“小姑，那個小公子長得好漂亮，他是不是就是大家說的五房的靠山啊？咱們能不能也找一個靠山，這樣我就能天天吃了！”

“瞎說什麼？現在了你的吃了？”

“那清瑤姑姑以后會變新娘子嗎？”王多多仰臉想了想，一臉天真地補充道，“清瑤姑姑也很漂亮，就是太兇了。”

王把點著的柴火塞到炕里，騰出來手在他腦本上崩了一下。

“大人的事兒你管，屁大點兒小孩兒，你知道啥新娘子？”

“我當然知道了，錢大花想做三叔的新娘子，我不同意！”

“你又知道啦？”王沒好氣地蹲下來，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誰告訴你的？”

王多多十分得意地說道：“我聽的，村里人都在嚼舌，說得最多的就是殷家三房的樂琪姑姑，五房的清瑤姑姑，還有就是錢大花。有人說錢大花娘想讓嫁個有錢的。小姑，誰家有錢？”

“你問這個想干啥?”

“我想給小姑也找個有錢的，這樣我就能天天買糖吃了！”

話題已經功被帶偏了，王哭笑不得地在他腦袋上了，領著他進屋。農村人天黑之后就上炕睡覺，沒有娛樂項目。才玩兒了一會兒，王的大嫂張氏就進來把賴著不走的王多多抱出去了。

王躺在床上，把先生教的幾個字復習了一遍，尋思著明天去找清瑤問問，馬上該過年了，能不能做點小生意。像去年去賣豆腐串一樣，本小，能賺多是多。

想買一只好用的筆送給先生。

跟一墻之隔的錢大花也睡不著，錢賴子一走快一年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他回來了，沒人敢來家提親，他不回來吧，更沒人來提親。雖然說年齡不算大，但是殷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爛了，家也沒有一個婆上門，自尊心多有點創。

劉氏天天在耳邊念叨，說將來肯定能遇上一個有錢人家，讓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于是用干活賺的錢買了一面銅鏡，但照了鏡子發現，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煩躁地翻了好幾個，睡著的劉氏的呼嚕一下也沒有中斷過。

寂靜中聽見大門咯嘣一聲響，錢大花以為自己幻聽了，半支著子把棉襖撈過來，下床走到門口拉開門栓打開一條。

黑暗中一條人影從外面翻進來，看形跟錢賴子很像。

黑影索著進了廚房，錢大花輕手輕腳的從房間里出來，在廚房門口了柴火。黑影正抓著一個涼的包子往里塞。

“小，看我不打死你！”

錢大花掄著柴火往小賊上招呼，錢賴子一邊抱著頭蹲下一邊求饒道：“大花，別打，是我，是我！我是你爹！”

廚房里的靜終于把劉氏驚醒，穿上裳出來，錢二花點了燈。

昏黃的燈下，錢賴子穿著一半舊的棉襖，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手上還抓了兩個包子。

“你這丫頭片子，敢打你爹！還不快扶我起來！”

錢大花下意識地手把他拉起來，錢賴子坐在小馬扎上，把啃了兩口的包子往灶臺上一扔，說道，“這包子都涼了，既然起來了，就給我下碗面條吃，外面凍死個人！”

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上次他走把家里的錢搜羅干凈了，說是去做生意，眼下看他灰溜溜的模樣，不像是做了的樣子。

習慣了自由自在當家做主的日子，劉氏發現頤指氣使的錢賴子怎麼看怎麼可惡！

當即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

“我呸，你還有臉回來！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送到里正家里去，你個死貨，你還回來干什麼？”

沒料到會反抗，錢賴子起把炒菜的鏟子摔了，怒道：“你個老娘們兒哪兒那麼多話！這是我家，我當然能回來了！我咋沒臉回來？我就是把你們娘幾個都賣了又能怎麼著？林全那老鱉孫還能治我的罪不？”

“你以為你靠著殷家五房了不起啊？我告訴你，老子出去混了這麼長時間，那也不是吃素的！你信不信老子一聲令下，明天就讓五房的新宅子變平地？”

【作者有話說】

今天看到通知上了推薦了，寫的不好的地方小可們多多擔待，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