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無奇的菜館里人滿為患，在白競的推薦下，點了好幾道招牌菜，第一道糖醋鯉魚。《濟南府志》有記載，黃河之鯉，南之蟹，菜后，澤金黃，外焦，酸甜可口，香鮮味。

第二道菜紅燒大蝦，用的是對蝦，厚味鮮。

“來這家菜館必須要點四喜丸子，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咱們是他鄉遇故知，稍后還有金榜題名，所以更要點四喜丸子了。”

每上一道菜白競就要給他們介紹一番，大家一直趕路也確實了，一道菜剛上來就被大家搶著吃完了，填飽肚子之后，殷清瑤去結賬，他們一共是六個人，點了八道菜和十碗米飯，算下來一共花了三兩八錢銀子。

這個價位可算不上便宜，不過在京城，請人吃一頓大餐也就是這個價位吧。至每道菜都是貨真價實，殷清瑤吃的很滿意。

吃完飯，大家分頭行，馬上就該下場了，殷樂安他們幾個要抓時間看預測題，片刻都不想耽誤。

“能找到回去的路嗎？”白競不放心地代道，“我把地址寫給你，要是找不到路就找人問一下。你們兩個姑娘，要是問路得找個靠譜的人問，千萬別問七八糟的人……”

殷清瑤一向是讓人放心的，他代這麼多，不知道是代給誰聽。

“放心吧，我記得路，你們趕回去吧，蘇公子估計又看了好幾本書了……”

提到蘇子義，白競才止住話頭，畢竟他們也算競爭對手。白競拿了汝寧府的解元，就有考中前三甲，就算考不中前三甲，在二甲里面至也要站穩腳跟，越是臨近考試，他就越不敢耽誤時間。

“那我們回去了。”

殷清瑤沖他們擺擺手。等他們轉了個彎，回頭看著街上林立的店鋪，興道：“杜娟姐姐，咱們逛街去！”

逛街是生的天，京城這樣繁華的地方要什麼有什麼，殷清瑤實在是好奇現在的街上都賣些什麼。

杜鵑晃晃腦袋，單是各個店面就晃得眼花。

“咱們得先置辦兩行頭，你看咱們灰頭土臉的樣子！去人家店里還不得被人趕出來呀……”

殷清瑤拽著杜鵑進了隔壁的隔壁的店，梁懷玉的寶頂馬車停在魯菜館門口，洗漱過后的邵云舒換了件黑底銀紋的長袍，不過仍是武將打扮，瑩白的袖扣領扣都是用頂級的玉石雕刻而的蓮花式樣。

腰間的玉帶更是將他完的材勾勒出來，剃去胡須的年形板正，一浩然之氣。

他和梁懷玉是兩種不同的類型，站在一起，各有千秋，但同樣引人注目。

“這件好不好看？”

店已經上了春裝，殷清瑤挑了一件米豎領對襟，袖子上用金線繡著云紋，前和后背繡了鸞鳥圖案，扣子是金的子母扣，織金圖案高端大氣，配上灰藍的織金馬面。

杜鵑手輕輕了一下料子。

“這種料子是云錦吧，看花樣式，從金陵來的料子？”

這兩年杜鵑跟著殷清瑤去綉坊，見識過各種不同的料子，這種華貴的料子一看就跟別的料子不一樣。午后店里的人不多，掌柜見們兩個穿著普通，生怕們把料子壞了賠不起，正準備把人往外面趕。

冷不防聽見杜鵑這麼一句話，立刻改了主意。

“呦，姑娘年紀不大，見識卻不淺，這件服的料子確實是從金陵來的。市價百兩黃金一匹的料子，做價格可不低哦！”

這件服料子確實華貴，不過殷清瑤又不是買不起，只是覺得沒必要買這麼貴的，就是穿上這樣的裳，也裝不大家小姐。

想了想把服放下。

“這一件怎麼樣？”

殷清瑤轉了一圈，挑了一件普通料子，但是服上的繡花樣式很新穎別致。

“這件好……”杜鵑仔細打量了服上的繡花，“這件料子一般，但是繡工巧，用了汴繡中獨特的滾針繡，化繁為簡，很襯你的氣質。”

兩個人一問一答，不像是在看裳，更像是在考驗功課。掌柜一邊得意，一邊打量兩人，最后把目落在殷清瑤上。

“掌柜的，這件多錢，我買了。”

杜鵑比殷清瑤大一歲，但是殷清瑤已經比高出一個腦袋頂了，而且周的氣質更像是拿主意的。

“這一套是十八兩六錢。”

掌柜態度良好地招來伙計，幫著把服打包。

“不用收了，我直接穿著走。杜娟姐姐，你也挑一件吧。”

杜鵑在耳邊小聲嘀咕一聲：“會不會太貴呀，咱們再換一家……”

這樣的料子和繡工，汝寧府的綉坊頂多賣十兩銀子，到京城就翻了一倍，殷清瑤平常不是奢侈的人，杜鵑就更不是了。

殷清瑤笑著說道：“放心挑，出來就是見世面的，咱要是穿得太寒酸，有些店連店門都進不去。”

殷清瑤去換裳，杜鵑忐忑地挑了一套價比稍微高一點的，但又比殷清瑤低一個檔次的裳。

換好服的殷清瑤出來結賬，杜鵑一直都很有分寸，就算對再放縱寬容，也從來沒有恃寵而驕，所以殷清瑤對就更好了。

換上服的兩人氣質立刻就變了。出來門，隔壁就是首飾店，店里配備的有梳頭的婆子，又花了幾十兩銀子置辦了首飾，各自梳了頭。走在街上的時候，跟京城出來逛街的子們就沒什麼兩樣了。

“杜娟姐姐，嘗嘗這個豆面糕！”

“還有這個豌豆黃！”

“糖耳朵也不錯！買點帶回去給他們幾個嘗嘗！”

剛才吃了咸的，這會兒買的小吃就都是甜的，逛街嘛，就是要逛吃逛吃，逛著逛著，又回到了原地。

寶頂馬車還在原地停著。

“杜娟姐姐，你看那輛馬車上鑲嵌的寶石紅彤彤的可真好看，綠的是翡翠嗎？到底是京城人啊，真有錢！”

莫名想起自家倉庫里鎖起來的翡翠能鑲幾輛這樣的馬車……

正說著話，從菜館里走出來兩個如畫中人一般的俊公子。寶馬香車，殷清瑤腦子卡殼到只能想起這個詞。

兩位公子一黑一紫，似是識，一邊說笑，一邊向馬車靠近。

車夫擺上上馬凳，紫公子抬腳，黑的靴子上也用金線繡滿了圖案，端的是富貴無雙。

梁懷玉從小就在這樣的目里長大，并不覺得不自在。

看他們的人很多，邵云舒突然抬頭看向不遠，視線及的一剎那，他仿佛定住了一般。

“云舒，你在看什麼？”

站在馬車上的梁懷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殷清瑤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讓看癡迷的兩個人都是老人，不過很久不見了，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認出來。

來之前沒有打招呼，沒想過會來京城的梁懷玉猶豫著不敢確認，邵云舒已經三兩步過去。

殷清瑤里塞了一的豌豆黃，有點呆愣地看著他跑來。

“什麼時候來的京城？”

“什麼時候回京了？”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殷清瑤一頓，努力把里的糕點咽下去，回道：“今天剛到，你呢？”

邵云舒角勾起一抹弧度。

“巧了，我也是剛到。”

梁懷玉氣呼呼地從馬車上下來，湊到跟前說道：“殷清瑤，虧我還把你當朋友，來京城之前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好給你接風洗塵！太不義氣了！”

他們都還是這個樣子。殷清瑤撲哧一聲笑了，兩年多沒見，已經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笑起來左邊臉頰上酒窩深深，比以前更好看了。

邵云舒沒忍住手把邊沾著的糕點屑拂掉。指尖及到的皮灼熱細膩，像是電般收回來，殷清瑤不好意思地捂住臉。

“有糕點屑。”

他這個作有點孟浪，不免解釋了一句來掩飾心中那點不自在。

殷清瑤急忙回頭，杜鵑拿出手帕幫干凈。

“反正現在也沒事兒，咱們換個地方再敘！走，去茶樓喝茶去！”

梁懷玉一把攬住邵云舒的肩膀，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去攬殷清瑤。邵云舒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袖子。

“注意點兒，這兒是京城，你未婚妻現在說不準就在哪兒看著你呢。”

梁懷玉一僵，被邵云舒拖著走了幾步，然后嫌棄地掙開他。

“瞎說什麼？小爺我怕過誰啊？”

話雖如此，卻自跟殷清瑤拉開距離。殷清瑤失笑，招呼杜鵑跟上。

梁懷玉最先鉆進馬車，邵云舒在他后，殷清瑤忘記了自己穿的是子，一腳踩在子上。一直留意著后的邵云舒轉被撲了個滿懷。

俊臉就在眼前，抬頭還能看見他臉上剛刮過胡子的青痕。

“小心點兒。”

溫熱的呼吸打在額頭上有點，殷清瑤趕忙爬起來，兩只手提著子鉆進車廂里面。杜鵑跟著上來坐在旁邊。邵云舒最后進來，坐在最外面。

馬車里面更加奢華，底下鋪著的是整張的皮，小桌子上擺著茶壺和香爐。底下還有個屜。梁懷玉拉開屜，拿出來一盒包裝致的糕點，打開遞給殷清瑤。

“嘗嘗這個，宮里廚做的。”

殷清瑤低頭看了一眼，了一枚，還不忘了給張的杜鵑多拿一個。反正剛才丟人也丟過了，殷清瑤自知現在沒有形象，像往常一樣嘗了一口。

口涼涼的薄荷味兒，糕點外面裹著的一層很黏，里面包的是綠豆沙。

“好吃的。”

“喜歡吃的話這一盒都送給你。”梁懷玉大方地把糕點塞到懷里，又拉開一個屜，“我這兒還有好吃的呢，貓耳，這個是棗泥做的，你嘗嘗！”

殷清瑤和杜鵑剛才已經吃了一路了，這會兒有點吃不下了。

“你剛才怎麼不拿出來讓我嘗嘗？”邵云舒在一旁拆他的臺，“咱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梁懷玉把貓耳全塞到殷清瑤懷里，回懟他也毫不給面子。

“還說呢，你打小就不吃這些零，說這些都是小姑娘們吃的，你才不要吃……怎麼現在不嫌棄了？不嫌棄也不給你吃！”

“我有說過嗎？”邵云舒鼻子，打死不承認，“不記得了。”

“你不是自詡記好嗎？怎麼會不記得？”

“小時候的事誰還記得？”

“說起小時候，我想起一件趣事兒來，那時候你多大來著，旁人要撮合你跟梁……”

正說著話的梁懷玉里被邵云舒塞了一塊兒豌豆蓉……

兩人的相模式讓殷清瑤又是驚嘆又是羨慕。

“你不是要先回家嗎？”好不容易把糕點嚼碎咽下去的梁懷玉問道，“不是說想給家里一個驚喜嗎？”

“對了，你這次在京城能呆多長時間？”

殷清瑤的目落在邵云舒上。

“你還沒回家呢？”

邵云舒抿笑道：“沒事，早晚回去都一樣。回去早了怕我娘念叨。”

“有啥好念叨的……”話說了一半的梁懷玉突然想起什麼，一臉看好戲地問道，“是不是要給你說……親……”

親字兒還沒說出來，里就又被邵云舒塞了一塊兒貓耳朵。

“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

馬車適時停下來。

“下車吧，我們到了。”

掀開車簾，邵云舒當先跳下馬車。梁懷玉嚼著貓耳朵下車，殷清瑤也鉆出去，邵云舒在馬車邊站著，見出來，手要扶。

想到剛才丟人的樣子，殷清瑤手搭上他的掌心。

他掌心很熱，掌心的皮有些糙。不過在下馬車的時候一直的扶著，讓人覺很安心

“多謝。”

邵云舒挑眉不置可否，掌心還殘留著不屬于自己的溫度，用力握，怕一不小心被風吹散了。

為了轉移視線，殷清瑤抬頭看了一眼茶樓的名字，茗客居的招牌高高懸掛。

“此是云舒家的產業，咱們的瓜子和堅果都在這兒掛了牌子，生意很好。”梁懷玉一邊介紹，一邊補充道，“說來，咱們三個還有合作關系呢，云舒，你這個東家在這兒呢，飯是我請的，茶得你請吧。”

梁懷玉一臉憋壞的模樣，邵云舒白了他一眼。

“說得跟你以前來我收你錢了一樣……”

被無拆穿的梁懷玉嘿嘿一笑，說道：“我是想嘗嘗你們茶樓珍藏的蒙頂黃芽……”

茶樓有三層，一樓大堂中間擺了一張桌案，一個穿著長袍馬褂的男人手中拿著一把折扇，講著京城最時興的話本。

當然不是梁懷玉寫的話本了，他寫的是賣給深閨子們消遣的東西，來茶館喝茶閑聊的大多是男人。這會兒只有寥寥幾個人坐在大堂，等科舉過去，茶樓里會更熱鬧。

茶樓的伙計迎上來，看見邵云舒眼前一亮。

“二公子回來了？小人去府上通知一聲？”

邵云舒淡淡的嗯了一聲。

“牡丹閣有人占用嗎？”

伙計領著幾人一邊上樓一邊說道：“沒有，按照夫人吩咐，牡丹閣一直留著呢。”

殷清瑤觀察著茶樓里的伙計，從他們進來到現在，除了給他們引路的伙計，其他人各自在自己的崗位上，等他們經過的時候恭敬地退到一邊讓開位置，并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伙計們不僅僅是對他們如此，對所有的客人都是如此。但是，在客人茶杯空了的時候，又能及時補上，耳聽八路，眼觀四方。

讓人覺很舒服。

木質的樓梯寬敞，每一階扶手上雕刻著不同的花紋圖案，欄桿是鏤空的雕花。二樓三樓都是雅間，區別是三樓更加安靜一些。

牡丹閣的布置裝扮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雅間里的裝飾都是牡丹圖案，屏風上繡著牡丹中極品姚黃魏紫。

一縷香煙從巧的金牡丹香爐中鉆出來，彌散開來，整個房間都是淡淡的說不上來的香味。

好像邵云舒上就是這樣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