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只考慮我，是因為……沒辦法考慮別人嗎？”

殷清瑤一開始沒聽明白，他沉默起來有點嚇人，明明是年人，聲音卻低沉嘶啞。頓了很久，才聽他補充道，“梁懷玉。你喜歡的是他嗎？”

因為他定親了，所以才……邵云舒開心了多久，心里就難過了多久，不是要跟他比較，而是不自的會想，會不自信。

帶著暖意的微風吹來，頭頂的海棠花瓣簌簌地往下落，殷清瑤抬頭直視著邵云舒的眼睛，才發現以前都沒敢仔細看他，沒發現他竟然生了一雙含脈脈的桃花眼，長著這樣一雙眼睛，卻沒有顯得多是因為他眉目間的正氣。

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很好看，只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淪陷。

殷清瑤食指輕輕在他的睫上點了一下，又快速收回，笑靨如花。

“我怎麼會喜歡他……”

“雖然他的份很高貴，但是他比一個孩子還要致，還要講究，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比我自己還漂亮的人……”

上一句是在開玩笑，瞧見他的眉頭并沒有舒展，殷清瑤解釋道：“下一句是我的真心話，你想聽嗎？”

年的神明顯張起來。

“我喜歡的人是……勇武的，有擔當的，能并肩作戰，既能同富貴繁華，也能一起抵擋寒風的……”

朱輕啟：“你呀……我喜歡你，比你更早，大概從第一次遇見的時候開始，不過我從來不敢想。”

“后來……我很高興，你能先對我表白。”

“我想了很多，你想給我一個承諾，想保我富貴榮耀，想為我遮風擋雨，咱們認識這麼長時間，雖然聯系不多，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能覺到。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

“我不喜歡被份世俗束縛，如果你現在提親，且先不說咱們是不是門當戶對，日后行事，我上被了忠勇侯府的標簽，再說什麼做什麼，哪里有現在自由！”

“這才是我的考量。”

的目真誠灼熱，看得邵云舒面上掛不住，手在潔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半天憋出來一句話。

“以后不準用這種目看別人。”

知道這是把人哄好了，殷清瑤哎呦一聲痛呼，嚇得邵云舒趕忙抬手，幫著剛才敲痛的地方。

“我沒用力……很痛嗎？現在好點兒沒有？”

指腹糙的有點笨拙，殷清瑤自覺多活了一輩子，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嗎，甜甜的也是需要一點小心機的。

食指輕輕勾住他的手指，臉微微側開，略帶幾分俏皮地看著他笑。

邵云舒的腦子直接就空白了，原本忐忑猜測的心這會兒像春水一樣漾起波濤。心里還在嘆著怪不得三十六計中殺傷力最強的是人計……

殷清瑤也覺得臊得慌，放開他的手指，深呼吸。

“咱們回去吧。”

邵云舒點點頭，兩人順著來路返回，和來時一樣不是沒什麼話說，而是考量著該說什麼，最后卻什麼也沒說。

到院門口，邵云舒站住。

“你進去吧。”

殷清瑤嗯了一聲，剛才有多大膽，這會兒就有多不敢抬頭，聲音小得像蚊子一樣。

“那我進去了。”

“嗯，進去吧。”

殷清瑤剛一轉，就恨不得找把扇子給自己降降溫，勉強維持著從容的步子回到房間，還回頭對著站在門外的邵云舒甜笑著關門。

關上門之后才覺到狂跳的心臟起來，一邊埋怨著自己太沒出息，一邊又在回想剛才的景，然后臉上的火燒得更旺。

這個時候要是不做點什麼，就會一直想這件事，殷清瑤轉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杜鵑的針線筐，心想也是學過一點繡花的，那條發帶已經發舊了，他還一直帶著……

做個什麼呢？擅長做什麼？

想了半天之后，發現自己還糾結在這個問題上，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更了。

最后嘆了一句，誤人，要不是初見時太過驚艷，也不至于一惦記就是四年。那時候才多大？就這麼說出來，會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大膽？

夜人，喝了酒又睡不著的邵云舒出門，半夜里把已經躺下的梁懷玉拽起來。梁懷玉這幾天被他大哥押著在家里寫卷子，好不容易考完，心正煩躁呢，眼下被他拽起來，更加暴躁了。

手上抓起枕頭就扔出去。

“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都不嫌累……”睜眼看見他黑亮的眼睛，“你怎麼了？這是什麼表？”

屋里沒點燈也能看到他那雙黑亮到發的眼睛，梁懷玉沒了困意，起來點燈。

回頭看著躺在自己床上傻笑的人問道：“你發什麼瘋？外面都宵了，你怎麼來的？”

邵云舒一只腳耷拉在床下，一只腳蜷起來踩在床上，用挑釁的眼神看著他說道：“沒發瘋，宵能攔住我嗎？”

梁懷玉不知道他那欠揍的得意勁兒是在得意什麼，不過他不說他也能猜到。

“又升兒了？這次又立了什麼功勞？”

邵云舒抿著不說話，只看著他，嘚瑟完了突然拍拍屁，跳窗走了。留下一頭黑線的梁懷玉對著他的背影大罵。

“這都是什麼人……”煩躁地把自己扔的枕頭撿起來，深吸口氣自言自語道，“還是在汝寧府逍遙自在。”

城的宵比外城更加嚴苛，繞了兩條街避過巡邏的兵卒，正準備回府，猛然瞥見一抹黑影從兩座宅子之間狹窄的過道竄過去。

半夜不睡覺出來溜達，那人一定有問題！

跟在那人后，看著那人翻進自家院墻……邵云舒呵呵兩聲，抬腳在墻上踩了兩下借力，姿輕巧地翻過去。

黑影似乎對他家的宅院特別悉，輕而易舉繞過巡邏的護衛，潛后院。邵云舒跟著那人竟然又來到了殷清瑤的院子。

他在外面看著黑影溜進房間時嚇了一跳，踢起一枚小石子打向那人后腦勺。

沒想到對方反應靈敏，偏頭避過，石子打在木門上，發出啪一聲響。

“誰？”

殷清瑤警醒地睜眼看著門口被月釘在門上的影子，從枕頭下面出匕首。

“別出來！”

邵云舒喊了一聲，沒等黑影開口，直接沖上去手攻向對方的脖子。影子從門口消失，但是殷清瑤提起的心并沒有放下，在想到底是誰竟然能到這里對下手！

難道是那個臉上有痣的反賊的同伙？

還是那天在雅間里的公子？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并沒有直接出面，旁人不可能知道是，就算是那個反賊，也從來沒有正面見過。

黑影功夫很高，邵云舒費了一番功夫，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抬腳將人踢得一條跪在地上。

“說，誰讓你來的？”

殷清瑤打開房門，黑影和邵云舒同時抬頭。

“邵公子，是我，墨影，太子讓我來請殷姑娘。”

黑影拉開面罩，借著月勉強看清了他的長相。

“那為什麼鬼鬼祟祟？”

墨影無奈道：“太子吩咐為了殷姑娘的安全，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我本來是想敲門的，誰知道被您先發現了。”

殷清瑤只穿著里，聞言說道：“容我穿上服。”

倒是沒有半點驚訝，墨影點頭。邵云舒不放心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

墨影頷首道：“太子的吩咐，我不敢不從。”

邵云舒放開他，兩只手抱著手臂：“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殷清瑤猜測可能是跟那個人有關，于是顧不上梳頭，隨便套了一件裳，外罩一件披風就趕出來。為了應景，穿的是靛藍的子，黑的披風，看上去頗有幾分夜行俠的颯氣。

顧不上贊嘆，三個人一起繞過巡邏的護衛，翻墻出去，邵云舒在自己家里第一次嘗試了一把做賊的覺。再看另兩個人，墨影這種事兒做習慣了，一臉風輕云淡就算了，旁邊那個小子是怎麼回事？

不僅不害怕，反而……一臉沉穩凝重，波瀾不驚。

想到從前每次見面，他又釋然了，他看上的姑娘能是一般人嗎？心里又覺得自豪……

去太子府必須經過長寧門，墨影拿出一塊兒五城兵馬司的辦事腰牌，守門的兵卒就放他們過去了。

進了皇城，守衛更加森嚴，若不是有墨影帶路，就連邵云舒也無法在皇城里自由出。夜里雖然看不清，但是撲面而來的肅穆莊嚴卻讓人不自生出恭敬的覺來。

不自覺地直腰板，邵云舒怕張，手牽住。殷清瑤確實有一點張，但更多的是興，等會兒要見的畢竟是當朝除了帝后之外最尊貴的人。

他會是未來的皇帝，手握生殺大權……

而且深夜召見，更添幾分神彩。

覺走了好遠，繞過詹事府，又從太子東宮的大門繞到后門。進去之后沒往主院去，反而朝著后院越走越深。

邵云舒牽著的手指又用力幾分。

過一扇門，夜突然變得熱鬧了。

隔兩步一個護衛，滿院子的人，卻沒有半點聲音。亭子里升著一個火爐，爐子上的茶爐咕嘟咕嘟沸騰著。背對著他們的人影轉過來，從黑暗的亭子里走出來。

墨影走到那人后站定，邵云舒拉著殷清瑤上前幾步，半跪行禮。

殷清瑤不習慣跪著行禮，落后他半步，膝蓋還沒有落在地上，就聽上首的人說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太子的目從兩人握的手上收回來，角帶笑。

“深更半夜請你們過來，不張嗎？”

殷清瑤站定，心知太子這話是在問。

“回太子的話，民有點張。”

太子像是故意為難一樣，看向邵云舒問道：“云舒，本宮又沒請你，你跟著過來做什麼？”

邵云舒抬抬眉。

“太子殿下，臣是怕您深夜召見臣的未婚妻，萬一傳出去，讓您高風亮節的名聲損。”

“呵……”太子不屑的撇過臉去，又覺得生氣，“小人之心，本宮能有什麼心思？不過是想讓你的未婚妻幫忙做點事兒。”

“臣自然不會多想。”

兩人說話的語氣……殷清瑤眼神瞥著邵云舒，又抬頭看看太子，太子并不是真的生氣，艷麗的臉上有無奈頭疼。

“你們惹的麻煩，你們自己收場吧。就連墨影都審不出來，我為太子，總不能一直將人拘著。”

邵云舒皺皺眉，太子并沒有說不相信他們，而是審不出來也查不出來。更說明他們抓到的是一條大魚。

“都查到了什麼？”

太子示意墨影把查到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他們。旁邊的侍衛點上火把，殷清瑤手接過來，打開看。

“田平，年三十六，祖籍汝寧府新蔡縣，自小與家人失散，四年前曾回鄉探親，除此之外，并未離開京城。也就是說，那次他就算出現在汝寧府的府衙，也不能證明他是反賊，就算我是人證，時隔多年，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了無牽掛。”

“審問的時候，我們什麼也沒有，但是除了這些，再多的，也問不出什麼。”

太子府設了地牢，知道的人并不多，邵云舒見識過，不管是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還是番邦細作，進了地牢，多也能審出來些。

“刑了嗎？”他問道，“刑之后還不肯說嗎？”

墨影搖搖頭。

“他極聰明，知道自己上的越多，我們就越會讓他活著。自從上次審完，我便將他關到地牢最深，每日不見亮，沒有人跟他說話，換作旁人早就瘋魔了，他仍舊好好的。”

所以，太子才重視起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本來拘著他也沒什麼，但太子是一國儲君，用私刑本就犯了忌諱，若是什麼都查不出來的話……若是被人攻訐，這件事就是太子上的污點。

所以他才會說，誰惹出來的麻煩誰解決，不是玩笑話。

邵云舒正道：“臣進去看看。”

殷清瑤拉住他。

“不急，讓我想想，我有辦法……”

殷清瑤閉上眼睛，回想著當時蔣從吉見到和杜鵑時的場景，蔣從吉的目從自己上略過去，看著杜鵑的時候是驚訝和滿意，給們準備的服樣式雖然是一樣的，但是料子比現在穿的還好。

倉皇逃難的時候也不忘了帶著們。

為什麼帶著們？

除非……們兩個能讓他戴罪立功！

兩個丫頭片子，就能彌補了他犯下的過失嗎？

順著這個思路想，殷清瑤有個大膽的猜想，只是不敢確定。自己也覺得荒謬。

“能幫我準備一套服嗎？越華貴越好，最好是……明黃正紅的宮裝。”

此言一出，就連邵云舒都有些驚訝，看向站在臺階上的太子，急忙抱拳請罪道：“太子殿下恕罪。”

轉頭又對著殷清瑤說道，“清瑤，不可僭越！這是死罪！還不快收回去！”

殷清瑤趕忙垂首請罪道：“太子殿下恕罪，民沒有僭越的意思，民只是想早點幫殿下解決麻煩。”

院子里更加寂靜了，只有火把燃燒的獵獵風聲。

良久，太子輕笑一聲，吩咐道：“去準備吧。”

墨影應了一聲退下，太子輕松道：“那這邊就給你們了，本宮回去睡會兒。”

院子里的侍衛退走了一半，殷清瑤心想，太子的心真是……夠大啊……

“太子一向如此，用人不疑，你有什麼辦法？需要我怎麼配合？”

墨影很快就把服準備好，殷清瑤接過來說道：“我先去換服，等會兒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