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說正事兒我趕你出去了！”

殷清瑤下發最后通牒，邵云舒這才正道：“臨行前太子給了我一項任務，我自己怕是完不，還得多仰仗殷小娘子幫忙出謀劃策。”

殷清瑤起了一皮疙瘩。

“在哪兒學得油舌，好好說話。”

邵云舒再老也才十七八歲，放在現代還是個高中生，殷清瑤用養兒子的心態看著他，比之初見時確實穩重了不，但還不夠，在親近的人面前可能不經意的就會暴天。

“我很認真啊……”邵云舒無奈道，“太子讓我們搶生意，還不能打著太子府的名號。今天白天我已經去見過鎮北將軍李承，人家當我們是在小孩子過家家。”

“關外部族歸順的事，與國家而言是好事，但是關城的百姓和守將不同意，朝中估計也會有很多大臣持反對意見。很多事單憑太子一個人也很難辦到。”

“所以，我來找你想辦法。”

太子的幕僚給他出過主意，但是本心里他有點不太相信那些幕僚。走遍天下，有很多事跟想象中的不一樣，單憑史書臆測往往不如實踐。

殷清瑤想做戰馬生意，初時他們都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一來就發現問題，或許也會有不同的解決方案。

殷清瑤擰眉想著，這兩個問題其實可以放在一起解決，但是若想短時間解決是不可能的。非要各方合作，配合著演一出戲。

“在解決問題之前我有幾個疑問。”

邵云舒端正坐著。

“你問。”

“關城守將既管軍務也管當地的政務，關稅也是守將說了算，那麼守將上去的關稅和收上來的關稅數目是否能對照？關城守將的權勢是否過大？朝廷不擔心守將造反？或者是以關城為要挾圈地自封？”

很好，就知道的問題犀利，饒是如此，邵云舒還是吃了一驚，斟酌著回道：“軍中將領職權確實很大，但是幾十萬戍邊將士的口糧問題還得仰仗朝廷。關稅是不會如數上，一部分由守將扣留充作軍餉，但是守將自留的軍餉也是有一定數額限制的。”

“至于其中的關節，每個地方的形都不一樣，守將是朝廷的將領，守將之下也有一級一級的將領，這些將領的作用除了領兵打仗之外還能互相監督，邊軍并不是守將的一言堂。”

“至于圈地自封，也要有本事才行，外有韃靼侵，與朝廷作對，腹背夾擊的滋味兒不好，所以關城的守將輕易不敢造反。”

殷清瑤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朝廷其他軍隊的軍糧從何來？僅靠賦稅嗎？”

這一點，如猜測。

“這些年連年戰事，國庫空虛，百姓上繳的賦稅確實很難養活朝廷的軍隊，很多方面做得不夠好……”

說到這里，殷清瑤就懂了。

“關城守將李承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承的脾氣雖然不好，說話雖然不中聽，但是他可稱忠勇。

“李將軍從一個小兵做到鎮北將軍，在戰場上爬滾打十幾年，兵如子，是個難得的將才。”

“既然對他評價這麼高，怎麼你去傳達太子旨意的時候還會被人攆出來……”

語氣調侃，邵云舒神訕訕。

“還是因為考慮不周，照你剛才這麼說，朝廷肯定是拖欠了守軍的糧餉或者其他資，李將軍對朝廷本來就有意見。這些問題沒解決你就貿然上門，讓人家幫忙配合。畫大餅并不能充，從生意人的角度來說，要想驢拉磨，得先讓驢吃草。”

“你有什麼法子？”

邵云舒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實在是朝廷現在拿不出來足夠有說服力的籌碼。要論兵法，他雖然不敢自稱戰無不勝，但是行軍打仗之中十次有九次是贏的。

但是論起政務，他不如大哥，只是大嫂剛剛臨盆，這次的任務太過倉促，臨行前大哥代他謀定而后，有問題就及時寫信回去。

他還沒來得及寫信。

燭下，殷清瑤臉上帶著笑意，見他還沒想明白，便直接說道：“大梁如今才十六載，除去兵禍和天災，百姓的數量雖然在增長，但是一個青壯年勞力要干多活才能養活一家人？”

“如今正是百廢待興的年代，勞力本就稀缺，如果讓幾十上百萬的兵將只練兵陣法，靠著老百姓養活，若真是遇上天災，說不準連軍營里的將士都吃不上飯，到時候邊境的將領們還會不會各司其職？會不會生出其他心思？”

“民生，兵生禍。”

“朝廷既然撥不下來糧食，為什麼不下令軍隊屯田？兵將們每日練之余，流耕種屯田，也能滿足日常吃喝。”

“這樣一來，解決了吃喝問題，其他問題就都是小問題。遇上年，就是用糧食代替餉銀也未嘗不可。”

“如今軍營和百姓們之間的聯系比較淺，尤其是邊境，百姓不得靠近軍營。軍中的將帥雖然在此安家，但是大家各過各的，因為怕混細作，所以下令不準關外的異族人關。”

“集市貿易也都從城搬到城外，前來貿易的商旅雖然住在客棧里，但是此條件簡陋，街上冷冷清清。不講究的商旅隨便吃點兒客棧準備的飯菜，不想將就的，自己購買食材生火做飯。固步自封，墨守規，不是長久之計。”

“京城繁華且熱鬧，百姓們也能穿得起綢，用得起筆墨，但是關城，我們有很多將士戰死，死的是他們的親人朋友。一代又一代人積累起來的怨恨。若任由其發展，兩方的矛盾就會越來越深。反過來，關外的韃靼人也有戰死的親人朋友，雙方的百姓都委屈。”

“戰是為國為君而戰，大家都是平凡人，關外的游牧民族要生存，關的戰士孀也要生存。民族在流中融合，我們這些商旅逐利，普通百姓也未嘗不想要更好的生活。”

“要想改變，必然要有人先做出讓步。既然朝廷預算不足，可以條件互換，用軍田換取開放關口通商。等民眾對外族人的接度提升之后，再提關外部族歸順之事就會順理章。”

“關外的部族一旦歸順關之后，戰馬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我們現在搶生意，不過是徒勞，得罪人不說，一不小心小命都搭上了。我覺得太子殿下給你挖了個坑，等著你往下跳呢！”

殷清瑤的分析竟然跟出發之前大哥的分析有點相似，但是大哥只是將問題擺了出來，并沒有更進一步解決的方案。

這些雜事碎事看起來毫無關聯，但是串起來仔細理，總能找到頭緒。

邵云舒想了一下，一開始是殷清瑤想做戰馬生意，說到最后竟然上升到政治高度，雖然扯得遠了，但是仔細想想還有道理。

殷清瑤并不是一個心急的人，做事也不能心急，需得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問題解不解決，它就在那兒放著，多放一天放一天也沒什麼區別，相信太子殿下也不著急。否則這件事早就有人來理了，不會等到來發現。

殷清瑤忙了一天真的是很困了，趁他思考的功夫上前拽著他的服，將他推到房門外面，等邵云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門外站著了，屋的對著他甜甜一笑，道了聲晚安。

然后他的視線就被門擋住了，的話還在心頭回，雖然早就聽梁懷玉說過對政事敏，但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初時還不覺得，如今見識到的厲害……

邵云舒搖頭輕笑，這些事作為忠勇侯府世子的大哥能知道不足為奇，但一個小子，怎麼想出來這麼驚世駭俗的想法。

軍營屯田，之前朝堂上不是沒有吵過，是吵了之后沒結果，最后皇上以為這樣一來軍營將的權利太大，怕影響朝廷安寧，屯田的事才被暫時下去。

這兩年陸續有人舊事重提，每次都是吵得不可開之后，又沒有結果了。

頭疼頭疼呀！

年時以為一切都可掌控，如今才發現每個人都有很多無奈，有時候想做的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就是做不。

殷清瑤沒有他的煩惱，戰馬的生意做不，新發展的干的生意也很不錯。關城統共就那麼大點地方，前一天制作的時候，請的都是當地的百姓。

因為出手大方，這些人多多都幫進行了宣傳。再加上客棧地關城正中，昨天炒制干的時候香飄十里，第二天集會上，還沒開始張吆喝，安排的托兒也還沒上場。攤位前就已經被人圍滿了。

甚至還有不休沐的軍中將領前來顧。

才做的兩百多斤干一個上午就賣了。客棧的后院里還架著大鐵鍋，趕忙回去加班加點。另一邊打定主意在關城開一個作坊。雖然在關也能做干，但堅信特產這種東西就得在當地才能發展更好。

汝寧府的紅薯現在全國聞名，朝廷雖然提倡在全國范圍種植紅薯，但是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得上汝寧府，紅薯就是汝寧府的名片。

當然，汝寧府的名片有點多……

要把干做關城的名片，憑借著一樣或者兩樣特產，就能讓當地的老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

馬場生意沒做也不憾，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只要有事做，殷清瑤就覺得很充實。

另一邊，殷老四按照的吩咐找地方，置辦房產開作坊。干可以炒干，也可以炒到半干之后風干，第一種比較費柴火，本高一些，第二種更有特。所以找地方的時候第一條要求，地方得大。

邵云舒將思路整理好之后，寫信寄回京城，跟著殷清瑤忙活兩天心中的雜念才稍稍平復下來，所有事只有去做才有可能功，等到太子回信之后，他打算再去見見李承。

京城，所有人都在忙碌著，負責考察百，查補缺的吏部員的當務之急是將新一批進士安排職，其中的關節多得像是牛上的，需要注意的地方更多。

且先不說京城的勢力盤錯節，好不容易安排好的職，因為某些原因要一遍一遍重新調配。調配好之后，總有人不滿意。

這個時候，就連殷樂安這種沒有份背景的學子都在想辦法，爭取能分配到一個好位置。更不用說那些有關系有能力又足夠鉆營的人家，拼了命的也要趁機謀劃。

更有一些任期滿了回京述職的員到送禮拉關系，想要更進一步。有人的禮竟然直接送到太子府……

統管六部的太子這些天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忙碌一天的太子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子服下來，將頭發披散下來，換上睡，著腳靠坐在地上。

三月中旬的京城已經不冷了，稍微活一下還會渾冒汗。伺候的下人端上一杯熱茶，別的什麼也不敢說。

因為太子看見送到府上的禮，剛發了一通脾氣。都有人明目張膽給他送禮，可見其他人那里是什麼形。

“去把吏部尚書姚崇言給本宮來！”

書房里雀無聲，墨影領了任務正準備出門吩咐侍。

“慢著，先等等……把送來的禮拿進宮讓父皇過目。”

墨影重新領了命令，心里判斷出太子此時遠比表現出來的更生氣。吩咐侍將桌上的禮撤走，趁夜送進宮去。

饒是如此，太子實在是煩了。

書房里的下人恭敬候著，大氣都不敢出。

喝了杯熱茶休息片刻，著太問道：“云舒去北邊好幾天了，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嗎？”

墨影將端放在桌上的信件拆開遞給太子。侍趕忙舉著燭臺遞跟到跟前。

太子每天理公文，看公文的速度很快，但是看這封信卻用了很長時間，看完一遍又從頭再看了一遍。

然后笑道：“真有意思，本宮讓去搶生意，倒是做起了別的生意，干好吃嗎？”

墨影頓了頓，見太子心好，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什麼干？只有這封信……”

太子沒有搭理他，繼續自言自語道：“云舒也越來越不像話了，讓他去解決問題，問題沒解決，倒給本宮提了一大堆要求。屯田……肯定是那個丫頭想出來的點子。”

看完信之后，太子托腮看著窗戶外面，邊境將領回京述職有十來天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屯田的事再拿出來議議。順便把關外部族歸順的問題也拿出來討論討論，試探試探大家的意見和底線。

打定主意之后，太子對著窗戶外面的春長嘆了一口氣，份越高，做事就越不能隨心所，每天困守在這方小院子里，他倒是寧愿做一只鳥，至有機會一下大好河山。

視線里出現一抹麗影，太子妃端著補品從院子外面進來。即使是晚上，太子妃的裝扮依舊致，行為舉止依舊端莊。

不管什麼時候，太子妃臉上都帶著大方得的微笑，對他永遠是溫細膩如水。

帶去參加馬球賽，看著場上奔跑跳躍的年輕人們，連他都心來下場打了兩場，他的妻子就算擔心他給他助威，行為舉止里也帶著放不開。

份將他們都鎖了起來，裝在華麗的服里面。

“殿下今日辛苦，臣妾親自做的八珍湯，殿下快趁熱喝了！”

八珍湯是用八種食材小火慢燉而，無論是從選材上還是從功夫上，都對得起這個名字。但是太子今天實在沒有胃口，手按在太子妃盛湯的手上阻止道：“我今日沒有胃口，可惜了你辛苦為我燉的湯。”

太子妃愣了一下，表就像是練過千百遍一般，不曾有半點慍怒，也不曾抱怨，只是心地將碗筷收好，給邊的丫鬟端出去。

“那臣妾就陪您坐會兒。”

兩人親兩年有余，杜鈺瑛早就習慣了太子在人后的不修邊幅，因為從小嚴格按照禮儀教導，初時有點接無能，現在早就習慣了，但讓自己也跟太子一樣是做不到的。

太子握住的手，代道：“說了多遍了，你我夫妻一，人后就不要講那麼多虛禮，我在你面前可曾擺過半點架子？你也不要總是臣妾如何。我們就像普通夫妻一樣，晚上空閑時間可以放松地說點家常。”

“這段時間公務繁忙，確實冷落你了。我先給你道歉。”

不知怎的，杜鈺瑛突然覺得很委屈，兩只眼眶漸漸聚攏水汽。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的冷落，也可能是兩年未曾有孕，思慮過重。太過在意太子的一舉一，僅憑每日打聽得來的片段猜測太子的緒。

知道今晚太子的心不好，不應該鬧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