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說笑了……”殷清瑤起倒退著從馬車上跳下去，馬車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多謝世子！”

坐過的地方鋪著一條帕子，帕子上歪歪扭扭地繡著一大朵向的葵花，帕子底下……有一塊兒暗的痕跡。

梁明賢瞪大眼睛，怪不得小姑娘這麼窘迫，隨后意識到他好像有點過分了。頓了片刻，猶豫著將帕子拿起來，坐墊上只有很小一丁點兒暗的痕跡，不仔細看本看不出來，但是這麼大方的鋪上一條帕子……

“腦子好像也不怎麼好用……”他喃喃自語，隨即吩咐道，“回府吧。”

戒嗔小心地掀開車簾問道：“世子，用不用屬下……”

大拇指在脖頸輕輕一劃，配上他嚴肅的長相，本應是十分駭人的表。梁明賢瞧著他，半晌，突然笑了，笑得讓人不著頭腦。

戒嗔滿心不明白，查出來斷他們財路的人不是忠勇侯府，只是一個從鄉下來的村姑，最好的辦法不就是悄無聲息地除掉嗎？有什麼好笑的？但他又不敢問，暗的臉上生出幾分憋屈的表。

“看來得再給你改個名字。”梁明賢語氣輕松，“省得你的腦子里只有殺人。”

戒嗔知道自己的提議再次被否決，也不氣餒。

“屬下這條命都是世子的，只要世子喜歡，屬下隨便什麼都！”

梁明賢嗤笑一聲：“無趣。”

戒嗔知道自己不主子的心思，干脆不去猜測，他能做的就是聽話，別的什麼也不用想。

車簾再次被放下，主仆兩人的對話也到此終止。

殷清瑤從來就沒有這麼丟人過，赤丹年齡小，也沒想到，自己又神經大條到本沒想起來，在宴會上更不好意思對別人張口。

所以，才丟臉丟大發了……

本來就有點不舒服，又因為沒臉見人，從宴會回來就一直躺在床上沒再出去。這個時候人來一次月事特別難，沒有姨媽巾衛生棉條這些東西。有的只是月事布草木灰，也想過改進，但是再怎麼改進，這個時候沒有無紡布，棉花雖然足夠松，但是吸水能不夠好，價錢也貴，大家還是更喜歡用草木灰。

殷清瑤躺在床上，無數次想著自己已經重新來過一次，為什麼還要做人……

不是說做人不好，是條件太讓人難了。

以前的沒有這麼矯的，委屈到想哭啊。

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沒睡著，赤丹熬了一碗紅糖姜水給端來，雖然不想喝，但還是爬起來，將糖水一口氣喝了，然后繼續躺尸。

赤丹是梁慧云帶來的陪嫁，明面上沒人敢指責，但是因為沒有準備妥當，才讓殷清瑤早早離席，心中也疚。

等喝完糖水，接過空碗，還跪坐在床前沒有離開。

“都是赤丹不好，沒做好完全準備，讓姑娘今天丟了人。”

殷清瑤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這會兒確實有點難，就草草應了一句：“沒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先回去休息會兒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話說完，并沒有聽見靜，過了會兒聽見輕微的泣聲。抬起腦袋見還在床前跪坐著，殷清瑤又爬起來說道：“我是真沒怪你，這個事兒誰也預料不到呀……”

赤丹的哭聲反而更大了些。

“姑娘要是對赤丹不滿意，直接斥責赤丹便是，赤丹為奴婢下人，做錯了事，本就該懲罰！”

殷清瑤忍者不是安道：“你沒有做錯事，我說了這種事預料不到，很正常。”

“可是姑娘出門，奴婢沒有想到所有的事，就是奴婢做錯了，奴婢的職責就是照看姑娘。奴婢犯了錯，姑娘不責罵，奴婢心里不踏實……”

殷清瑤皺眉，將從地上拉起來，見哭得傷心，問道：“是誰指責你了？”

小姑娘的眼淚更是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說話也泣斷續。

“奴，奴婢是郡主的人不假，但是奴婢現在在姑娘院子里當差，姑娘只管使喚便是……”

殷清瑤大概聽明白了，赤丹十有八九是被梁慧云回去敲打了，這邊對丫鬟們寬松是因為在家里習慣了，不安排們干活是因為真的沒有什麼活可干。

現在如果在汝寧府，保證不會讓們有閑功夫胡思想！

但是這些道理跟們又說不通。眼看著赤丹越來越委屈，看來那邊對責罰得還不輕。殷清瑤手想拿帕子給淚，才發現自己的帕子不在邊。

于是用手指輕輕地幫著眼淚，一邊淚還一邊溫地哄道：“乖，不哭了啊，我在鄉下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干，可能平常分配給你們的活不多。”

“我這兒跟別的地方不一樣，你們不要有力，平常該干什麼就自己找點活兒干。要是跟著我出門也不用怕，平常帶什麼出門就照著置辦就行了，今天的況真的不算什麼，不用往心里去……”

他們這趟出門，單是服就準備了兩套，還有配套的首飾，再帶一些其他的隨品，這邊還好，只帶了一個小箱子，邵毓寧可是帶了兩大箱。

要不是月事帶這種東西不太方便借別人的，也不至于半截就回來。

殷清瑤一只手按在赤丹肩膀上，另一只手在幫著眼淚，兩人靠得極近，臉上的表像極了哄小孩的壞哥哥，語氣溫得要滴出水來。

赤丹被哄得破涕為笑，神幾分……

匆匆的腳步聲停在門外，邵云舒推門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卻有個人比他更快一步竄進屋子里。

“好啊，清瑤，虧我還擔心你擔心得要命，還以為你不舒服呢，原來是回來撥邊的丫鬟！”

赤丹起朝兩人福之后退出去了，倉惶的腳步還真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

殷清瑤看看又瞥了一眼邵云舒，問道：“你們兄妹倆怎麼一起回來了？外面天還早。”

邵毓寧嘟道：“還不是擔心你，吃完午飯，們想去逛街，我就跟秦姐姐告罪回來看你，正好在門口遇到二哥，二哥聽說你不舒服，立刻就跟來了。”

“清瑤，你跟文宣出去之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回來就拐彎抹角地說你欺負？你也知道的做派，要不是我了解你，也了解，還真以為被你欺負了呢？”

殷清瑤都快忘了文宣這個人了。

“自己沒站穩要往花叢里摔，我拉了一把，怎麼就了欺負？”

邵毓寧一拍手掌。

“這就對了，聽的意思是不是沒站穩，是被你推的，然后嚇得妝容都花了。不過有我跟秦姐姐幫你說話，雯雯也站在你這邊，就沒得逞。我看，只有那個好姐妹渝很氣憤。”

“你到底怎麼招惹了？”

殷清瑤鼻子，靠坐在床上說道：“我沒招惹……不過當時，杜衡羽跟銳親王世子在咱們隔壁用餐，那會兒恰好在走廊遇見，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兩人換了一個邵云舒沒看懂的眼神，他輕輕咳嗽一聲。

“你覺怎麼樣？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

殷清瑤臉上窘迫的神更甚了。

“你怎麼回來了？”

“我，有點事……”

邵云舒瞥了邵毓寧兩眼，見看也不看自己，更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便手揪住的后領，將提溜著扔到門外。

“二哥，你又不做人了是不是？我礙著你什麼事兒了？有什麼事兒我不能知道？”

在院子里喊著，卻沒再進來，氣呼呼地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邵云舒將門關起來，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殷清瑤。

“舅舅的信？”封面上的字跡是李承的，殷清瑤接過來打開，信中的容十分簡短，“舅舅說，殺死夏大人的是個年輕男子，京城人士，約和宗室有關。但是誰還沒查出來，肯定和販馬有關，讓我最近小心一些。”

遇見事習慣聯想，“你說會不會跟那件事有關？明王會不會是宗室里的人？”

氣氛被弄得張兮兮的，邵云舒手在額頭上敲了一下。

“明王之從前朝延續至今，前朝覆滅已有上百年，大梁才建國不足二十載，宗室子弟屈指可數，哪兒來的反賊？這種話不能瞎說。”

他下手可是半點面也沒留，殷清瑤覺得腦仁兒疼，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反駁道：“照你這麼說，明王之已經有上百年歷史，那明王也不過就是個稱呼而已，真正的明王活到現在，還不得一百多歲了？你讓一個老人家鉆山爬嶺，也不可能不是？”

邵云舒好笑地看著。

“這會兒腦子好用了？我看你就老老實實回汝寧府種地釀酒，西北馬場我自己去。朝中的事自有太子周旋，什麼事我們男人不能解決，要讓你去奔波？”

“太子跟你說什麼了？”殷清瑤疑地問道，“前兩天你不是還答應讓毓寧跟我們一起去的嗎？”

“就知道瞞不過你。”邵云舒寵溺地看著，“西北一帶零散出現幾批厲害的馬匪，專門打劫路過的商隊，朝廷派人剿匪，但是他們行蹤不定，找不到人。太子命我沿途若是遇見馬匪，就捎帶手解決一下，我怕太過危險，所以把你送回汝寧府，你就待在汝寧府不要跑了。”

“太子那邊的任務我去替你說。”

殷清瑤哦了一聲，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我回來就是跟你說一聲，等梁懷玉大婚之后咱們就得立刻啟程去汝寧府了，其他事也不能再拖了。”

殷清瑤又哦了一聲，見他神略有些失落，便開口說道：“知道啦，我早就準備好了，隨時都能起程！”

年的角往上揚了揚。殷清瑤心里嘆道，喜怒都表現在臉上，以后還怎麼當大將軍？

“我想睡會兒，你……”

見邵云舒也被人從屋子里趕出來，邵毓寧嘚瑟道：“二哥，你也被趕出來涼快啦？我就說嘛，能治你的人還得是我們家清瑤……”

話沒說完又被邵云舒揪住后領提溜起來，像拎小一樣將拽出院子。

“二哥你干什麼？快放開我？”邵毓寧生氣道，“你就會欺負我是不是？等等我跟清瑤告狀，讓以后都不理你了！”

邵云舒嫌棄地說道：“不舒服，你太吵了。這麼閑怎麼不去陪娘解解悶，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你！”邵毓寧顯然是被氣著了，偏自己又打不過他，只能占點兒口頭上的便宜，“你怎麼不去多陪娘？”

邵云舒步子邁得很大，走路帶風，邵毓寧要小跑著才能追上。后來覺得追他沒意思，便放慢腳步，他的背影很快就從眼前消失了。想了想，干脆不去追他，轉過頭去又去找殷清瑤。

殷清瑤正想著派人去提醒一下四伯，干脆切了去西邊的線路，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穩妥，西北馬匪猖獗，搶走貨事小，萬一再傷了人就不值當了。

正想著，門房派人將收到的信給送來。一共兩封，頭一封就是殷老四的，信中說西北的糧線要切了，因為馬匪，他們已經丟了一批糧草，糧隊的領頭劉強已經帶著人回來了，今天中午才到京城。

信上沒有說傷亡，但是殷清瑤猜測況可能比想象中的嚴重，稍后還得時間去見見劉強。

第二封信讓有點意外，竟然是陳明晨的信。算算時間，的信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現在連開封府也不一定送到，這封信可能很早就寄出來了。

拆開閱之，信上說他已經到了元江府，元江府形勢復雜，他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站穩腳跟。跟段家的婚事，還是希能幫忙爭取，姑父姑母那邊他也已經去信解釋了，讓不用有后顧之憂。

這是個好消息。

殷清瑤將信謄寫了一遍，喚來赤丹，讓帶著信去段侍郎府跑一趟，原件給段夫人，謄寫件給段雯雯。也讓段家明白表兄的心意。

段雯雯前腳回家，后腳就收到殷清瑤命人送來的信，激的晚飯也沒顧上吃，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躲在屋子里暗自開心。

同樣看過信的段夫人心中熨帖，一塊兒大石頭落了地，等段駿業晚上回來，將信拍在桌子上贊道：“咱們姑娘這下子算是心想事了！這個后生倒是有有義！”

將原件看過之后，段駿業著胡子嘆道：“大不中留啊，說明我的眼還是好的。”

段夫人不樂意了，懟道：“你要是選那個殷樂安的后生也不錯，泉州府至還近些。”

“這是我選的嗎？”段大人眼睛瞪圓，指著信說道，“還不是咱們姑娘看中姓陳的，鬧了這麼一場，你以為我愿意嗎？”

“這是咱們姑娘眼好，關你什麼事？”

段夫人幽幽的一句堵住段大人的，段駿業憋了半天想不出來反駁的話，只丟下一句不可理喻就進了書房。

但是段夫人知道他是高興，派人將飯菜送進了書房。

太子第三次召見殷清瑤也是在夜里，雖然還是有邵云舒陪著，但是真覺得奇怪。有什麼事，只需要傳口諭就行了，非得在大半夜將人從睡夢中揪起來。

況且今天不舒服，晚上的空氣涼，邵云舒給披上披風，牽著的手走到東宮。

已經有經驗的殷清瑤毫不意外的看到披頭散發的太子，毫不意外的書房，毫不意外的……太子的腳。

“免禮吧。”

書房靠窗的位置有一張矮榻，太子正坐在靠窗位置烹茶。

“賜座吧。”

侍端了兩個墊子進來鋪在太子對面。能跟太子同坐，上輩子估計是拯救了銀河系。但殷清瑤不太想要這個福氣。

邵云舒牽著走過去坐下。

“殿下喚我們來，可是有事要代？”

燭火下，太子的皮吹彈可破，殷清瑤很想問問他整天熬夜，是怎麼做到如凝脂的。但到底君臣有別，太子就算對再另眼相待，也不敢逾越。低著頭裝不存在。

“水庫的事，本宮已經問過工部的人，也不是不可行，但是需要時間去考察。本宮已經下令命人繪制我朝水路輿圖，這件事以后還會麻煩你們。本宮先給你們提個醒。”

太子用閑話家常的語氣說起這個事兒，兩人除了應是，別的也沒法說什麼。

“嘗嘗本宮烹的茶。”

邵云舒遞了一杯給殷清瑤，殷清瑤接過來嘗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茶湯又咸又到幾乎難以口。

跟邵云舒都沒再喝第二口，太子抿了一口，知道他們不再嘗試的原因之后，解釋道：“古法烹茶，看來本宮又失敗了。來人，收拾一下，重新上茶吧！”

侍無聲地進來，迅速將桌子上的茶茶杯收走，又很快泡了茶端上來。

“本宮的宅子如何？”

剛端起茶杯的殷清瑤趕忙將茶杯放下，恭敬回道：“太子賜予的宅院自然是極好的。”

太子嗯了一聲，說道：“那有些事就不用再查了，夏孟黃的死牽扯太深，不是你跟你舅舅能手的。”

殷清瑤頓了頓，跟邵云舒對視一眼。

那兩個殺手明顯不是一般人，夏孟黃為什麼要殺？又為什麼被殺。

雖然早猜到事不簡單，但是沒想到連太子都會手。就算有心追查，也不一定能查到什麼。舅舅說，可能跟宗室有關，難道是真的？

“你也不用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