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
看掉眼淚,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無奈的笑了,出手替拭了淚水。
男人的指尖微涼,帶著一宴席上紅葡萄酒的香氣,是很輕薄冰冷的氣息。
十三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有時候看不霍南衍在想什麼,但是確實,他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對最好的人了。
即使這個好,是建立在是“許青梔”這個份上。
人類,果然是貪婪的,在得到過去從來沒有擁有的寶的時候,只想抓住不愿意放手。
十三發現,也不能免俗。
不想離開霍南衍。
這樣想著,眼淚更是無法抑制。
溫熱的淚水,將男人白皙的指尖濡。
良久,男人輕輕嘆了一聲,沒有再問怎麼了,只是將從長椅上抱了起來。
他穩步帶回了酒店。
這一晚上,十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只記得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心里像是破了一個,委屈而又絕。
第二天醒過來,眼睛腫了兩個大核桃。
巨大的雙人床,著眼睛醒過來,燦爛的鋪滿了整個房間。
十三想起昨夜師傅和的那個通話,出手了一下后腦勺那個已經看不出痕跡的傷口。
炸彈很小,納米級的,放外面可能只能殺死一只螞蟻。
但是放大腦里,足夠讓大腦變豆腐腦。
門口傳來腳步聲,抬起頭,看著霍南衍走進來,見到傻乎乎坐著,手遞給一杯牛:“醒了?去洗漱一下,餐廳里有牛排。”
十三握著牛杯,愣了一會兒,才道:“霍南衍……”
“嗯?”
“我是來殺死你的。”
男人眸深深,垂眼看了過來,看哭紅了的雙眼,輕笑了一聲,從懷里取出一把槍,丟給。
十三看著面前的那把黑手槍,子僵,沙啞著聲音問道:“你干什麼?”
“放你這邊,你防一下。”霍南衍笑了笑,漫不經心道,“你舍不得殺我,不是嗎?”
說完,隨意地往門外走去。
十三把那把槍撿起來,在手里看了看。
霍南衍這個男人,是真的可惡。
但是他說的沒錯。
下不了手。
怎麼下得了手?
*
不知不覺的時候,三天時間很快就到了。
深夜,十三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側,霍南衍氣息勻稱,睡得很。
輕手輕腳的下了床,穿上了服,然后從沙發上下面,取出了霍南衍前幾天給的那把槍。
走到床邊,借著朦朧的月,十三盯著男人的睡看了一會兒。
拿起槍,對準他的眉心,良久,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了。
下不了手。
但是也沒辦法繼續留在這里了。
把槍收進服里,十三轉過,從室離開。
的后,閉著眼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目復雜的盯著十三離開的背影。
……
風很大。
十三裹了上的外套,的長發被夜風吹得揚起,一張小臉凍得微微發青。
在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輛車從背后緩緩跟了過來,十三繞到人行道上,看著那張無牌車停在了的面前。
司機是個黑人男,旋下車窗問:“是十三嗎?”
十三點了點頭,沉默地坐上了車。
車里只有兩個人,黑人司機從后視鏡里觀察著的臉,然后取出手機聯絡接頭的人。
“我不知道,你問。”著一口口音濃重的英語,對方把手機丟了過來,“老板問你話。”
十三手忙腳的接住手機,放在耳邊,輕聲:“喂?”
手機里傳來師傅的聲音:“十三,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十三輕聲道:“……對不起,師傅。”
師傅長長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你先回來吧。”
聽著他和氣的聲音,十三心里愧疚難當。
地咬住,低聲道:“給我別的任務吧,師傅,我會好好完的。”
師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別的沒什麼意義。”
手機掛斷了。
十三愣愣的坐在后座,低頭看著漆黑的屏幕。
心里覺對不起的師傅,但是也確實……沒辦法對霍南衍下手。
如果的師傅因此而責怪,而決定殺死,也……
毫無怨言。
車子緩緩的,停靠在了碼頭上。
那邊有一個游艇。
黑人下車,帶著上了游艇。
游艇不知道開了多久,等天微亮,海面上出現了一艘白的巨。
確認好份以后,巨上放下繩梯,十三上了游。
海面上空氣很低,坐在游上,上的服都已經了,十三很快就被帶去換了一服,在吹干頭發的時候,有人敲了敲門,在門口對道:“十三,Boss你過去一趟。”
十三愣了愣,啞聲道:“好,知道了。”
趕吹干頭發,開門走出去,跟著門口等候的人,去了一個最頂樓的房間。
帶領過來的人,帶走到門口就離開了,十三咽了一口口水,做好了心理準備,才小心翼翼敲了敲門:“師傅,是我。”
屋傳來男人清潤的嗓音:“進來吧。”
十三稍微用力,推開了門,就見到一個高大修長的男人的背影,正站在窗邊喂海鷗。
男人的皮,在下是病態的白皙,被海風吹拂的脖頸,能看到青的管。
十三站在門口,不敢打擾他的雅興,一直到男人喂完了海鷗。
拍了拍手,男人轉過來,出一張俊溫的面容。
這張跟跟白恒那張病膏肓的病態不一樣,他只是蒼白,卻并不顯得不健康。
“……師傅。”
十三囁嚅著,小聲喊他。
“吃過飯了嗎?”
男人問。
十三搖了搖頭。
“等我這邊說完,就去餐廳吃點東西吧。”
十三一下紅了眼眶,低著頭忍不住哭了起來。
男人無奈笑道:“你哭什麼?”
“對不起,師傅,我沒能完任務。”
問心有愧。
男人坐在沙發上,神平和,只是問:“下不去手?”
十三點了點頭,聲音甕聲甕氣,“……他是個好人。”
男人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十三,并不是對你好,就是一個好人。”
十三紅著眼眶看著他。
“他如果是一個好人,就不會讓你回到這里。他應該好好保護你,而不是放你回來。”
十三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迷茫地看著他。
“聽不懂嗎?霍南衍一直在利用你,他放你回來,是想你帶路,順藤瓜找到我。”
十三睜大眼,有些吃驚和不可置信,男人輕嘆著搖了搖頭,“我可憐的小十三,被人騙了還給他數錢。”男人從沙發上取出遙控,打開了電視,屏幕微微閃,漆黑的屏幕上,出了三個小點和一個圓圈。
那三個小點,正飛速往圓圈里靠近。
十三也不傻,知道這個圓圈是代表這艘游,那三個小點……
臉逐漸蒼白。
“再過一個小時,他們就能發現這里了。”男人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先下樓吃點東西。”
十三蒼白著臉,輕聲道:“師傅,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
“事到如今,你還要替他說話嗎?”他抬起頭看向,有些薄涼地笑了一下,語氣憐憫,“還不懂嗎?自始至終,霍南衍都在騙你,你以為他真的把你當做許青梔?”
十三略有些掙扎著道:“他對我……”
腦子有些混。
“他對你沒有一,只有利用。”男人淡淡道,“如果不信,等一下,我讓你們見一面,你就明白了。”
十三被帶了出去,下樓去餐廳吃飯。
但是本吃不下去。
不知道霍南衍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趕過來。
除非,他一直在監視著的行。
監視著,是為了保護,還是……?
十三放下筷子,一聲不吭的回到了房間里。
半個小時以后,室的無線電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十三,到船甲上來。】
十三趕到的時候,船甲上已經站了一堆的人。
的師傅站在人群中,朝揮了揮手,語氣溫和:“十三,到這邊來。”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了的上,十三有些張,小心走過去,被他牽住了手。
男人拉了一下,帶上了船甲的邊緣,指了指不遠的游艇:“看,誰來了。”
十三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就看到了站在游艇上的霍南衍。
他果然來了……
十三還來不及有什麼想法,就聽到師傅笑著道:“霍南衍,你這麼多人來,就不怕我把你的小寶貝殺了嗎?”
十三愣了一下,看向對面霍南衍的臉,他的臉冰冷,跟平常與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看過來的眼神,是厭惡而帶著痛恨的。
毫無任何溫度。
就像……
就像一開始他們認識的時候一樣。
“果然是你。”霍南衍沉著臉,“當年白聞錦的藥,怎麼就沒把你給毒死。”
“托你的福,讓我在床上休息了幾年。”男人臉上笑意很深,把十三抓住,扣到了他的前,“南衍,你的人滾遠點吧,時間不早,我也該走了。還是你不怕,我斃了你的小寵?我記得你可是很疼的。”
十三渾僵,一把槍頂在了的太上,看著霍南衍目掃到的臉上,眸冰冷不為所。
十三被他陌生而又冷酷的眼神嚇得瞳孔微微收。
看著霍南衍面無表的朝這邊舉起了槍。
霍譽輕聲發笑:“南衍,你好過分。我們家小十三,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放過你的。寧愿自己去死,都舍不得傷害你,你怎麼可以當著的面這樣傷害?”
霍南衍毫不猶豫的朝這邊開了一槍。
“砰!”
霍譽帶著,往后退了一步,子彈和肩而過,急速的風割開了臉上的皮,十三覺到里傳來一陣刺痛。
卻分辨不清是哪里。
更多的人,從海面上包圍過來。
霍譽帶著退到了安全地帶,然后松開,對道:“去屋躲一下吧。”
十三有些渾渾噩噩,抬起頭看向他,神有些迷茫。
男人出手,了的小臉,語帶笑意,“我可憐的小十三,第一次談就遇到了霍南衍這種人面心的男人。這不怪你,你哪里是他的對手呢?他演戲多好啊,我當年都被他騙過呢。”
他的指尖,從的臉上抹下一滴。
十三哆嗦著,抖著聲音,哭都哭不出來:“師傅……”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他溫聲道,“去房間里休息一下。等結束了,我再告訴你。”
十三渾渾噩噩,被人帶回了房間里。
槍聲響起,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臉上的傷火辣辣的疼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疼,疼得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委屈,傷心,愧,不可置信。
負面的緒包裹著。
想著剛才霍南衍朝毫不猶豫的開槍。
他并不是很介意會傷到。
或許,剛才他就是對著開槍也說不定。
他眼里對并沒有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逐漸安靜了下來。
一陣鳴笛響起,看向外面,一艘巨艦在海面上緩緩駛過。
是國際海警的驅逐艦。
這里雖然是公海,但是也得遵守海上的法律,當著驅逐艦打打殺殺,還是不允許的。
有人在敲門。
“十三,Boss你去他房間里。”
十三吸了吸鼻子,去盥洗室洗了一把臉,才紅腫著兩只眼睛,去見霍譽。
男人一只手臂負了傷,纏著繃帶,雪白的繃帶上微微滲出跡。
見到,卻還是笑瞇瞇的,招呼坐過來。
“師傅!”
十三看著他傷的手,急道。
“小傷,不礙事。”霍譽笑了笑,看著紅腫的眼睛,溫聲道,“哭過了?”
“……”沉默。
他也不生氣,拍了拍側的位置,坐過去,“來,跟師傅說說,這些天你和霍南衍都做過什麼。”
十三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的坐在了男人的邊。
想起霍南衍喊他的名字,輕聲問道:“師傅,你們都姓霍……”
霍譽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嗯。我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十三略有震驚的看著他。
雖然剛才也猜測到了,聽到他這樣說,還是止不住的震撼。
“他從小不寵,在家族里生活的艱難,我看他可憐,小時候照顧他很多年,只是沒想到,他是一條養不的狼,我被他反噬,在病床上躺了幾年,差點沒命。”
輕描淡寫的說著他和霍南衍的過去。
十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
“十三,你還是不信我。”男人看著的表,低聲發笑,出手了的小臉,“你是覺得,你和許青梔長得一模一樣。你從霍南衍那邊聽了他和許青梔的故事,覺得你可能就是許青梔,是我從他手里搶走了你,是不是?”
“師傅……”
“傻十三。他和他的朋友在騙你呢。”霍譽輕聲嘆道,“霍南衍自始至終都知道你不可能是,你知道為什麼嗎?”
十三沉默著沒吭聲。
霍譽開了電視,對著道:“你看完就明白了。”
屏幕上,浮現出一段監控錄像。
很快,十三就在里面發現了自己。
或者說,是“許青梔。”
應該是某個機場的錄像。
許青梔拿著咖啡,一個人坐在候機區。
神憂郁迷茫,坐在那里長久的都沒有靜。
“那天,是霍南衍和另一個人結婚的前一天。許青梔一個人在機場,遇到了恐怖襲擊。”
隨著霍譽的話,一個男人從角落里突然站了起來,下一秒,屏幕黑了。
屏幕黑了近十幾秒,才逐漸又出現了清晰的畫面。
原本整然有序的候機室,此刻已經一片狼藉。
斷肢和人類的尸,噴的跡,在黑白畫面里也對人刺激很大。
十三腦子突然尖銳的疼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段錄像帶給很強烈的刺激。
硝煙的味道,人的哭喊,炸的巨響……
監控是無聲的,但是卻像是臨其境一般,鼻尖甚至聞到了炸以后的腥味……
“沒有人能在這場炸里活下來。”霍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十三失神的眸聚焦,“許青梔已經當著他的面被炸死了,他當然知道你不可能會是許青梔。他是怎麼跟你說的——他說許青梔怎麼了?”
不知道是腦的幻覺,還是霍譽的話,十三的臉很蒼白。
霍南衍說,許青梔失蹤了。
他找了很久沒有找到。
他確實從一開始就在說謊。
給看許青梔的電影,給看許青梔的錄像,一步一步暗示,就是許青梔,只是失憶了。
明明……明明一開始,他早就驗過,說們型不一樣。
后來他又突然改口,說當初化驗錯人了。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能會出錯。
只是和許青梔真的太像了。
真的要說起來,其實自始至終,被這張臉欺騙的人是自己。
霍南衍步步為營,冷眼看著沉淪。
師傅說得沒錯,他是個騙子。
演技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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