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煙略一沉,已經明白蕭正峰如今面臨的難題。回想了下,上輩子這種事兒本不曾發生的吧,上輩子的景和這一世太多不一樣了。
蕭正峰如今面臨的困境,不是說要和誰打,對手如何,能不能打贏的問題了,而是會不會因此理不當,失去他將來所效忠的帝王的信任。這輩子的許多事已經有了差別,蕭正峰如今在西北一點頗有兵權,如果理不慎,不知道他將走向何方。
抿了抿,認真地問他:
「你打算如何?」
其實更想問,齊王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他和齊王之間的友,到底深厚到什麼程度,可以用這件事來冒險?齊王對那位鎮北侯舅舅,又抱著怎麼樣的心思?
蕭正峰顯然心也是複雜的,不過此時他只是輕輕拍了拍自己人的臉頰,聲道:
「這個世間沒有永遠不變的人和事,不過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隨機應變的。」
阿煙看了他半響,終於還是點點頭,了肚子裏那娃,聲道:
「榮華富貴錦繡前程,我們母子可以不要,可是你不能讓我肚子裏的娃生下來就沒有爹。」
蕭正峰聽到這話,倒是嗤笑一聲,了阿煙的頭髮:
「說什麼傻話呢,哪能到得了那一步!」
蕭正峰說得好聽,但其實暗地裏已經開始打算了。
眼瞅著已經要過年,北狄軍從北狄的都城向著大昭的北邊境進發,距離錦江呂一線不過五百里了,以著他們的腳程,怕是過幾天就能到了。
蕭正峰這幾天加強守備勤練兵馬,憑著對錦江呂一線的了解,早已經和齊王商量妥當,佈置下兵力阻擊北狄軍。
至於賀驍雲的事兒,後來阿煙沒問,蕭正峰也不曾提及。
男人家的事兒,或許自有他們的解決辦法?
這個時候的錦江城格外的清冷,大過年的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更不要說鞭炮聲響,錦江城人都明白,這個年不同往年,能平安地活到明年那都是福氣大的。
之前錦江城被攻破的事兒在他們腦中銘刻著深刻的印象,經歷過戰的人馬聽到要打仗都心慌膽戰的。
蕭正峰這幾天是本不著家,每天都吃住在軍營里,阿煙看不到人影的。
這一日想著明天就是大年夜了,阿煙便吩咐齊紈道:「把餃子包好了,放在外面冰著,萬一將軍回來,就把餃子下了,好歹也有點過年的樣子。」
齊紈點頭,自是去準備料理了。
阿煙靠著窗欞,看著外面又飄灑而下的雪花,那雪花在這掌大的小院子裏被吹得藏無可藏,席捲著翻打不停。
阿煙剛喝了一碗紅棗羹,肚子裏那個娃想來是吃飽了,正在裏面安逸的睡著。
爐子裏的銀炭燒得正旺,靠在窗前,看著外面那個冰冷的世界。
其實心裏不能說是不寂寞惆悵的,忽而便想起去年了,去年也是正趕上打仗呢,兵荒馬的,酷冷的萬寒山上,敵人來攻,餃子還沒下鍋,那男人就出去領著人馬拼殺了一場,回來袍上都是。
今年呢,今年不知道能否吃上這口餃子?
正這麼想著間,忽而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來得急而重,阿煙猛地一驚,趕起。知道這是將軍府的院,一般人不敢這麼闖進來的,如果忽然來了不人並且來得這麼匆忙,那一定是出事兒了!
片刻后,誰知道那群人在院子外卻停下來,門開了,進來的卻是蕭正峰,蕭正峰臉上沒什麼表,進屋盯著阿煙看了一會兒,黑眸帶著點難辨的沉痛和無奈。
阿煙肚子裏的娃兒醒了,開始胡踢騰起來,阿煙了,看著面目蕭冷的蕭正峰,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半響后,終於了:「餃子,你吃嗎?」
的聲音細弱而輕微。
蕭正峰大步上前,狠狠地將抱住,大手胡了肚子。
他將的腦袋按在懷裏,幾日沒修整的鬍子冒了出來,剛的下抵在頭髮上。
他的聲音竟難得有輕。
「阿煙,剛接到聖旨,我不能留在錦江城了,皇上下了聖旨,派我去九龍漠阻擊北狄軍,馬上就要出發。」
九龍漠?
阿煙驚:「為什麼要去那裏?」
縱然不懂,可是約明白,那是隸屬於北狄的一片地帶,荒蕪沒有人煙,整個荒漠一覽無餘,那裏哪裏是打仗阻擊的好地方啊!
況且,蕭正峰對那裏的地形也不。
蕭正峰的臉上沒有任何錶,說出的話也聽不出緒:
「聖旨不可違,他在位一日,便是君王,為臣子者,不能抗旨。」
更何況是這個關鍵的時候,遠在燕京城的德順帝不知道派了多眼線過來,專門盯著他和齊王呢,這個時候抗旨,那就是把蕭家所有人的家命都給賠上了。
阿煙聽明白了,聽明白后的嚨一下子便被什麼堵住了。知道他面臨絕境,可是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幫他。
「是我害了你。」咬了咬牙,終於掙扎著說出這句。
假如不是自己嫁給蕭正峰,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吧?或許德順帝不會這麼早地要針對蕭正峰!
蕭正峰堅毅的了,著阿煙順的頭髮,低聲道:「傻瓜,別說這話。命都是你的,還說什麼害不害。」
他停頓了下,這才快速地道:「聖旨來得太倉促了,我這邊有些措手不及。我離開,你一個人留在錦江,我不放心。幸好外面的人馬我都準備好了,我把你託付給兩個人,現在你跟著他們走。」
他思慮了數日,才挑選了兩個人。
託付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因為再也沒有人會把阿煙的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了。
如今只有這兩個人,他才稍微放心一些。
其實不能說不是一場賭博,可是假如自己不得不離開,沒有辦法親自守護在邊,只能咬牙賭上一場了。
阿煙聽到這個,陡然明白為什麼他剛進來的時候,目是如此的複雜,就那麼直直地盯著自己看。他拿著命九死一生地去阻擊北狄軍,這是要把自己先送走,就好像當初把自己送到萬寒山一樣。
可是如今到底形式不同啊,如今要他命的人是德順帝,他們是腹背敵啊!
阿煙的手攥著,指甲掐到里,卻不覺得疼,的眼睛有些模糊,可是卻拚命不讓眼淚出來。仰起臉來看那個男人,看那個男人剛毅的面容,看他漠然冷沉的氣勢中那一眷和溫。
努力點了點頭:「好,那把我送走吧。」
的肚子裏有他的孩子呢,那是他的脈,那是他了自己那麼多那麼多次才種下的一點苗。
著肚子,仰著臉輕而低啞地道:「你要活著,活著去接我和孩子。」
說著這個的時候,抬起手了他的下,下上的鬍子扎手得厲害:
「等你接我的時候,我幫你修。」
蕭正峰深邃而難以捉的黑眸了,凝視著懷裏的人,點頭:「好。」
說著這個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人聲在輕輕催著了,蕭正峰難捨地看了阿煙最後一眼,終於道:「走吧。」
說著領了阿煙出門,待出了門,卻見外面有幾十名幹的將士,都穿著勁裝,看來是早已準備好的。而帶領著那群將士的人,卻是分外眼。
「綠綺?」阿煙看到久違的悉面孔竟然在此時出現,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綠綺上前,單膝跪在那裏:
「夫人,我這一次是也是才被派到錦江城來的,將軍挑中了我,要我去護著你離開。」
阿煙忙上前,扶起綠綺,卻見綠綺旁的另一個人,竟然是沈越。
蕭正峰深沉的眸子盯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切都給你們了。」
他幾乎把錦江城所有的人都考慮了一遍,馮如師固然是可信的,孟聆也是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命令的,可是所有的人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當家國天下和阿煙必須選擇一個的時候,他們放棄的人也許是阿煙。因為說到底,他們若去護阿煙,只是出於自己的命令而已。
如今挑選的這兩個,綠綺自不必說,是唯一他能信任,手又相當不錯的。這幾年綠綺在紅巾營中表現極為優異,齊王那邊也曾提過的。
至於沈越麼,這是蕭正峰一個到不得已時的賭博。綠綺功夫好能帶兵,可是沈越頭腦明,且和阿煙有著難以割捨的聯繫。有這個人在,他心裏便存著一僥倖和希。
這兩個人聯手互補,足以能護阿煙。
沈越依舊是單薄的子,十五歲的年,穿著一黑披風,將整個人裹在裏面。
他黑而安靜的眸子著阿煙,低聲道:「夫人,時間急。」
話雖這麼說,阿煙卻依舊是不舍地了蕭正峰最後一眼。
蕭正峰看著這人不捨的樣子,深暗的眸子了,不過終究咬牙聲道:
「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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