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模模糊糊睜開眼瞼，看到的是有個破的灰麻布紋帳。

努力轉過頭，桌子上一盞油燈，散發著昏黃的線，把眼神聚攏，看清楚桌子上趴著兩個人影，一頭小辮耷拉著歪倒在一邊。

看清楚了另一個趴著的灰影，歪著頭，彎曲的帽簷隨著他的呼吸一一上下小幅度擺，腹部他來一陣痛楚，皺了皺眉頭。

歪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覺有些不太真實，難道是幻覺，仔細回想自己在擔架上後麵發生的事，好象記不大清楚，如在夢中。

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這裏距離南邊的山裏的酒站上百裏，這裏也不是酒站，覺那空氣的氣味都不一樣，忽然覺有些口。

屋外傳來大小長短不一的鼾聲。

了一下，覺到鑽心的痛楚，不噤了一聲。

那頭小辮率先醒了過來，抬起小手擂了下眼框，然後起，了個懶覺腰，下意識的四下打量，然後詫異的看著坑上的蘇青。

看著黑漆漆眼珠，麵喜，趕上前兩步：“哎，狐貍...嘿嘿...蘇青姐，你醒了？”

不好意的低頭，看著腳尖，猛又抬頭：“了麽。”

蘇青眨眨眼，有些哭笑不得：“給我一杯水。”

丫頭趕扯回頭，看著還在打著細微呼聲胡義，搖搖頭，不再理會，從桌子端了一個碗：“給你準備了粥，王小三說，傷後要喝水。”

像個蝴蝶般輕輕晃要前到，端著碗：“這...咋個喝？”

“你扶我起來……”的聲音很微弱，有些沙啞，丫頭聽得很清晰。

丫頭隻得再次把碗放到桌子上，也許是走路帶風，彎曲的帽簷了，胡義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丫頭上前將蘇青扶起，靠在坑邊牆上。

“丫頭，這是哪裏…我怎麽在這，你...你們怎麽又在這？”

“這裏麽，敵戰區。”

“我知道是敵戰區。”

“你能不能把粥喝了再說？”

“好吧。”

丫頭明顯沒有照顧人的經驗，蘇青不得不一口氣將一大碗粥喝，丫頭用那髒袖子將蘇青的抹了一下，袖子上還沾著沙子，有些糙，生痛。

蘇青出舌頭上下掃了一下。

“你還要吃麽？”丫頭趕問。

蘇青活了一下，讓自己坐正，卻拉傷口，忍不住疼得微微一，皺眉：“我吃飽了。”

“很痛嗎？”

“沒事。”

“嘿嘿，你那傷口是我的，像個王八。”

蘇青下意識看了一眼腹部，哭笑不得：“那我得謝謝你。”

“不用，下次寫字...寫兩個就。”

“丫頭，問你個事，王排長他們呢？”蘇青看著把碗丟到桌子上，然後回來坐在坑沿的丫頭。

“他們...應該沒事，我們後來遇到鬼子，傷員我們全抬回來了，王排長引著鬼子往北跑了，你放心，黑燈瞎火的，他們肯定能跑掉。”

“九連全部到這裏來了？”

“哎大部分到了，呃，還有遊擊隊老孟他們也在這裏。”

“哪個老孟？”

“秋風遊擊大隊唄，呃，倒搞忘了，你沒見過。”丫頭眼骨碌骨碌轉。

蘇青愣了，眼睛轉那麽快，這事肯定跟有關係。

不再說話，盯著丫頭不眨眼。

自己剛到補充團一個多月，就遇到鬼子掃，工作都才剛開始，團裏就忽然安排自己去平原參加武裝工作隊，而即將工作的地方，不就是秋風遊擊大隊麽？

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

丫頭被蘇青盯死得發，趕四下張，不得不盯著快垂到地上的小腳丫，小聲吶吶：“軍分區想要咱們九連的好東西，把郝運也要了去，那個郝運麽，你沒見過，他會開裝甲車，嘿嘿，我就給讓團長大叔給軍分區提了個要求，讓他們把秋風遊擊大隊借給咱們九連，哎呀，搞忘了跟你說，咱們九連馬上就要升營了。”

“然後你就讓軍分區命令補充團，把我調到秋風遊擊大隊？”蘇青大驚，這丫頭....

“哎呀，你不知道軍分區占了我們好大的便宜，一輛鐵甲車，外帶一輛汽車，換他們這個破遊擊大隊，姑這回虧大發了。”丫頭心裏覺得虧得慌，為了這破九連，姑的鐵甲車都沒有了，轉頭一想，梅縣北邊地裏好象還埋著一輛，得時間挖出來。

思路轉得真快。

至於鐵甲車有沒有生鏽，能不能用，暫時不考慮，因為本沒那概念。鬼子會不會已經弄走，應該不會吧？

。。。

兩個黑影悄悄溜下了封鎖。

“我覺得我沒被鬼子打死，很可能會被你這破綁熏死。”楊大個兒小心的把一隻手用不了力的猴子從裏扯了上來。

“你自己不知道扯兩道布條把鼻孔塞住？”

猴子說完，把自己吃飯的家夥收了起來，那是一個綁著長長綁的三爪鐵鉤。

然後從鼻孔裏扯出兩團布條，小心塞進服袋子裏。

“哎，我說，你這布條，好象是在綁上撕的吧？”

“啊，那又咋的？”

“不臭麽？”

“管你屁事。”

“猴子，我問你，你以前是咋個當兵的？”

“你問這個幹啥？”

“要是這回咱回不去，黃泉路上總得搞明白是誰把俺弄上道的。”

“嘿嘿，兄弟以前就是劫富濟貧的梁山好漢。”

“你這板，倒也像那鼓上蚤。”

“老子以前就是吃百家飯的。”

“他們都說你是做賊的，你不說老子還不信，還以為你當乞丐的呢。”

“有回失了手，被抓到警察局，差點要槍斃，結果鬼子打過來了，被保安團征兵當了敢死隊，嘿嘿，閻王不敢收，後來被整編，就一直混到現在。”

“說得那麽厲害，你還不就一個小賊麽。”

“小賊？你去天津衛打聽打聽....”

“又怎麽了？”

“老子現在是八路軍，知道麽，上天地的八路軍。”

“嘿嘿，你別把自己當一回事，我看，要不咱哥倆還是跑吧。”

“你還要臉不要臉，今天那當子事，要是你家裏有人死在這村裏，你能忍得住？”

“我的意思，咱們先弄死幾個天殺的鬼子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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