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梳洗的吉時就要到了,衛老夫人從外頭進來。
屋子里不夫人,說著吉祥話,倒是熱鬧。
“母親來了。”衛夫人一開口,眾人讓出一條道。
衛老夫人拄著一龍頭拐杖,銀白的發梳得一不茍,臉上帶著笑,看起來神矍鑠。
月璃起對著衛老夫人行了一禮,抬頭時看見一個悉的影。
“溫夫人,可愿站到前頭來。”
話落,大家循著月璃的視線紛紛轉過頭,心中都奇怪不已。
這程府讓人驚訝的事,是一出接著一出。這國子監溫詢,是誰家請客都不去的,更別說其夫人了,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也不知這侯府有什麼魔力,竟然讓從不和各家際的溫夫人悄悄地來觀禮。
溫夫人躲無可躲,面有些怯意。
衛老夫人原本還皺了皺眉,覺得這溫夫人有些懦弱了,心中疑月璃為何單單住了。
但是,在四目相對地那一瞬間,衛老夫人腦中電閃雷鳴,往后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
月璃眼疾手快地扶住,看向衛琉璃。
不來,月璃不會去打擾,但是來了。
月璃喚,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衛老夫人。而且,上次衛家宴請,還送了桉木筷子給衛老夫人。
夫人們沒有發現幾人眼神中別的東西,一聽月璃直接提到溫夫人,有幾個熱的已經把請了過來。
“我來祝賀程小姐,送程小姐出閣。”溫夫人有些干干地解釋。
“月璃謝過溫夫人。”月璃面不改,禮儀周全。
衛老夫人一直看著,沒有說話。
月璃扶著衛老夫人上前兩步,自己在鏡前坐下,青崖遞上了梳子。
衛老夫人轉過頭,拿著梳子的手有些微微抖,喜婆在一旁說著喜慶話,衛老夫人定了定神,一手上月璃烏黑的長發。
“一梳梳到尾;
二梳我的姑娘白發齊眉;
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
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
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
七梳乞巧意相合,鵲橋高架互輕平;
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游;
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
十梳夫妻兩老到白頭。”
衛老夫人聲音平緩,梳得很慢,邊梳邊說著吉祥語。
一旁的溫夫人強忍住眼底的熱淚,衛老夫人每梳一下,都仿佛梳在的心上。
衛老夫人梳完,將月璃的長發盤髻,盤好后,上流蘇簪。眼神示意鏡前的頭冠,溫聲道,“溫夫人,我年紀大了,這頭冠,你來替我幫月璃戴。”
“是。”
溫夫人垂著眸,讓人看不出緒,恭恭敬敬地在衛老夫人手里接過頭冠,端端正正地給月璃戴上。
喜婆笑起來,眉飛舞地說了一溜的喜慶話,屋里的氣氛活躍起來,眾夫人捧著說是。
衛老夫人拿起遮面的團扇,遞給月璃,又握了握的手,眼中關切,一切盡在不言中。
外頭來傳話,接親的隊伍已經到了門前。
月璃看了看左邊的衛老夫人,看了看右邊的衛琉璃,點了點頭,向外走去。
衛老夫人眼中有淚,送月璃出門,外頭衛宸等在門口。
一見新娘子出來,一陣熱鬧。
衛宸眼中,驚艷一片。他輕呼出一口氣,走過來,半伏下背,背起月璃,步履穩健地出了畫梨苑,喜婆搖著手帕,在前頭帶著路,衛夫人攜著夫人們跟著出了門。
目送著人走遠,畫梨院,瞬間就安靜下來,連丫鬟也跟著出去湊熱鬧。
衛老夫人直到月璃的影消失不見,眼中的淚水才落下來。
抬手了,回過頭看了一眼衛琉璃。
衛琉璃亦是眼中紅紅,這會,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不該來的。”衛老夫人長嘆一口氣,語氣又是無奈又是悲傷。
“我……”
衛老夫人不再和說話,拐杖跺了跺地,就要向外頭走去。
衛琉璃突然心中一痛,空落落的難極了,在衛老夫人步之時,再也顧不得,雙膝下跪,再忍不住,淚水橫流,“母親。”
衛老夫人停下腳步,雙目閉,淚水肆意。
“什麼因果循環,我衛琉璃從未做過虧心事,老天爺若要罰,那麼多年也夠了。
母親,我在江南見過月璃了,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母親,我不想再躲著了,若老天有因果,那些做了壞事的人,才最應該害怕,母親,我想你,想衛家的人,想月璃……。
母親,我不怕死。”
衛琉璃跪在地上,泣不聲。
衛老夫人耳邊想起月璃的話:祖母,那樣荒唐的事,你信嗎?
可是這麼多年,信奉的就是因果回,不是說不信就不信的。
“母親,比起失去你們所有人,死又算什麼。”
衛老夫人微微彎腰,扶起衛琉璃,聲音平靜卻抖,“可是,我希你好好活著。”
衛琉璃滿臉淚痕,抓住衛老夫人的袖,看著祈求著,“母親,別丟下我。”
衛老夫人心頭一陣陣的鈍痛,渾濁的淚水一行一行地往下落。
“母親……”
衛琉璃看了一眼外頭,月璃的影已經消失不見,眼中的淚水更甚。
一手抓住衛老夫人的擺,哭得肝腸寸斷,仿佛積攢了半輩子的淚水,都要在這一刻流干凈。
離開的時候,衛老夫人只眼角有一細紋,如今卻已經兩鬢斑白。
今兒,原本想看一眼就走。
但是月璃喚到跟前,看見自己的母親和兒,心中那個檻瞬間便開了一道口子。
那道大壩,一旦開了口子,月璃離開,衛老夫人視而不見,一下便如洪水決了堤。
“母親,我不想再躲了,若天要我死,我躲不掉的。”
衛老夫人悲傷的臉頰微微搐,了衛琉璃的額頭,無比憐的點點頭,“好,不躲了。”
“母親……”
“璃兒……”
二人抱頭痛哭,忍了那麼多年的,終于在這一刻得到宣泄,酣暢淋漓。
若明天死去,亦覺得,這一刻,便是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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