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以南，有一座小城，名碎葉。

　小城通南北，不時有過路的商賈經過。

　小城不大，比不上長安江南，甚至比不上寧城。但是也不小，來往行人眾多，商業也算繁盛。

　碎葉城是典型的南方小鎮，雨水季節總是有淅淅瀝瀝的小雨，

　落在青石板小巷，期間有打著紙傘的走過，提著羅，手邊的籃子里裝了一把路邊還掛著水滴的野花，在雨聲里，發出凜冽的香氣。

　雨從瓦上落下來，打了屋檐的燈籠。

　屋檐下掛著倒立的各紙傘，沾著春日的風。

　南方的城總是四季分明。

　城外，有一座山谷，山谷里住著一位大夫，大夫脾氣古怪，普通的病不治，不普通的治了也不保證好，診金看心。

　治好過一些疑難雜癥，也治壞過更嚴重的癥狀，名聲時好時壞，因此，這名聲也沒走出過碎葉城去。

　山谷里有一面湖，冬日會結厚厚的冰，可以在上面嬉冰。

　這會子春暖花開，垂柳倒進湖水里，湖邊花團錦簇，湖面倒映著藍天白云，如世外桃源。

　沿著湖岸一直往里走，有一座幽靜別苑，里頭住著的，就是那位脾氣古怪的大夫。

　別苑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建的，亦不知道從前住過誰，若不是這里住著一位大夫，碎葉城的人怕是都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山谷中，野爬蟲多，稍不注意便要喪命，是以，很人來。

　山中住著獵戶，但是都在山的那一邊。湖這邊的林子常年有霧障，不進去的人迷失其中，再也不見。

　由此，湖邊和山谷因為地理限制，倒是為里面住著的人蒙上了一層神的彩。

　碎葉城怪人多，大家習以為常，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一日，明，前頭屋子里，一老頭正在打包著什麼。

　一旁的年輕人愣愣地看著，想說什麼到底沒有說。

　這兩人，赫然就是三年前，寧城出事那一日，將夏璃和妹妹帶走的人。

　這時，從外面走進一子，穿著一白，背著，裊裊婷婷，發隨風揚起，如仙下凡一般。

　待走近，一張傾世絕塵的面容，帶著微微的笑意。

　剛剛言又止的年輕人，一見來人，立馬迎了上去，臉上堆著笑，挑釁地看著老者。

　老者嫌棄地瞪他一眼，挖苦道，“哎呀，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讓他把我大徒弟抱回來，十分地嫌棄和不樂意，嫌棄我大徒弟一不干凈，弄臟了他的裳。”

　年輕人一時漲紅了臉，半晌才憋出一句，“師父，你說了不再嘲笑徒兒的。”

　他承認，他當時確實是嫌棄的，更多的是對老者的怨懟，二話不說將他從家里劫來不說，當時那種況，誰能開心才怪。

　再說了，他是不知道原來師姐那麼啊，書上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也有如玉。但是他師姐，簡直就是如玉中玉。

　他一見傾心。

　對，沒錯，他就是以貌取人了。

　對，沒錯，他就是喜歡上了這個當初他無比嫌棄的人。

　始于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

　他的師姐，就是那麼，超級，無敵，有魅力的姑娘。

　對，反正無論如何，他就是喜歡。

　雖然他的不靠譜師父常常拿這件事取笑他，算了，自己造的孽，他認了。

　老者不理他，撇開腦袋，“哼。”說話間，手上的作不停，悄悄地將包袱塞在屁底下，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師父，這回是要去哪里？”夏璃似笑非笑地看著。

　老者一副被抓包的窘迫，撓了撓頭，眼神左右瞟瞟，“啊，為師就是出去散散心，隨意走走，嘿嘿，走走，阿璃不必擔心。”

　夏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旁的年輕人一眼，“長歌，你先出去。”

　“楚長歌，你……”老者不愿獨自一人面對夏璃。

　楚長歌并不理他，對著月璃乖巧點頭，“哦，師姐，那我走了。”

　那模樣，眼里哪里還有半點他師父的影子。

　老者氣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楚長歌越走越遠。

　暗暗罵一句，“這小兔崽子。”

　“師父。”

　夏璃又喚了他一聲。

　老者撇撇，看了一眼夏璃，又飛快地別開眼。

　似乎不敢看。

　夏璃在他對面坐下來。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夏璃直盯著他。

　老者趕忙否認，“沒有，完全沒有。”

　“那你……”夏璃原本就有懷疑，看他這副模樣，心中大約有了定論。

　“我……我真的就是……去走走。”

　老者說的顯然底氣不足。

　夏璃攤攤手，“那過幾日吧，我也出去一趟，我們一塊走走，如何？”

　“那怎麼行？”老者立馬大喊。

　“怎麼不行。”

　老者看到夏璃的神，當即慫了，“行行行，你說了算。”

　又嘆了口氣，接著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夏璃挑眉，“哪里來的禍，比起上輩子天下大的禍患，這一世，盛世太平。”

　老者看了一眼，加重了語氣，“有道理，就是不知這太平盛世，能維持到何時。”

　夏璃不悅，語帶威脅，“聽說，師父如今姓許？”

　眼前的老者，便是玉陌找尋許久的許大夫，江南一別，他可是時時刻刻關注著京城諸事。

　許大夫一聽，就差哭天搶地求饒了，“大徒弟，跟他們沒關系，這一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不就好了。”

　“別啊，說好的尊師重道呢。”

　“那是傳說。”

　“好，你你說了算。”

　夏璃一個眼刀子過來，許大夫慫得低下了頭，不甘心地喃喃，“給點面子，好歹我是你師父。”

　夏璃提醒，“那只是名義上的。”

　“名義上的也是。”

　“好好好，徒兒給師傅包餃子去。”

　夏璃看著許大夫吃癟，笑了笑。對于這個兩世以來，唯一的人，夏璃心中是真的敬重。

　許大夫眼前一亮，“要白菜豬餡的。”

　“知道了。”

　門打開，夏璃出了門。

　許大夫走到門前，抬頭了天，低頭沉半晌，陷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