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是公認比監獄更加難熬、令人到抑的地方,被關押在這里的人們整日面對未知的環境,同時又要在等待審判中煎熬,這種痛苦也只有真正其中時才能。
然而,這一切卻似乎與陳良善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自從有了李鐵牛的照顧,陳良善也覺到了自己在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呼風喚雨的覺。
在這間16人的狹小監室,雖然談不上如外面那樣自由,但是每天卻還是能在別人的伺候下生活。
這種覺很奇怪,明明這里只是一個沒有自由、到管束的地方,但是人們一旦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中,得到了那種可以凌駕于他人之上的權力,似乎也會使得監室枯燥的生活變得并沒有那麼差勁。
就這樣,在李鐵牛的照顧下,平靜的生活接走也使得這些日子猶如窗間過馬,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這種在等待中的日子一晃就是半個多月,正當陳良善疑為什麼警方始終不來提審自己時,這天一大早,兩名管教便找了過來。
在看守所這樣的地方,大家是沒有編號的,因此任何人之間也以名字相稱,此時只聽管教大聲道:“陳良善出列,有會見!”
想不到沒有等來提審,卻等來了會見,而陳良善也自知現在還暫時沒到法院審判的環節,因此能與自己見面的人只有律師。
他從坐板的姿勢中站了下來,在管教為自己戴上手銬之后,便跟隨著對方穿過幾座營房,來到了會見室。
這次會見出乎意外地順利,管教并沒有像之前那樣要求留在會見室,而是關上房門便走了出去,但是令陳良善到詫異的,則是這次來會見自己的竟是另一名從未謀面過的律師。
這名律師普通話說得并不標準,并且一眼便能看出專業與之前那名律師之間簡直有著云泥之別,甚至在二人見面后那麼長的時間里,一句與案相關的話題都不談論,只是不停地在與自己東扯一句西拉一句,圍繞著無關要的生活、社會等閑聊話題,對陳良善進行著心理疏導。
又談論了10分鐘,陳良善到有些煩悶了,于是問道:“兄弟,我問你個問題行嗎。”
“請說。”
陳良善:“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次我犯了什麼事,才會被關押在這里?”
“這……”
律師頓時語塞,支支吾吾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回答上來這個問題。
果然,陳良善看了出來,這家伙在與自己會見之前,竟連相關的案件卷宗都沒有研究過,那麼今日來的目的則更是可疑。
于是,他又問道:“恕我直言!你本不像是來幫我的,那你今天來找到到底是為了什麼?”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最終才緩緩回應道:“好吧,陳先生,實話與您說吧,其實我今日接了你親戚的委托來見你,并不是為了來替你辯護的。”
“果然是這樣,那你今天來找我到底為了什麼?”
律師道:“您的親戚今日只是托我來看看你,順便這里也有一張檢察院簽發的與你有關的文件,一起拿給你看看。”
陳良善當然知道對方口中所說的親戚正是張佳璇,對方名義上委托律師來會見自己,實際他心里十分明白,對方其實真正想知道的,是自己有沒有在這里面出賣。
隨后,律師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個復印件遞了過來。
低頭看去,陳良善發現面前竟是一張由漠北市人民檢察院簽發的《不予批準逮捕決定書》。
就在這張白紙黑字的決定書的最下方,清楚地寫明了那句與自己有關的結論。
——經審查,本院認為案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決定不予批準逮捕犯罪嫌疑人陳良善,公安機關請依法立即執行,并在三日將執行況通知本院,或在拘留期間進行補充偵查并重新提證據。
陳良善終于明白了這段時間警方沒來提審自己的原因,原來經過了警方這麼多天的努力,現在卻依然無法拿到將自己定罪的直接證據。
他無奈地笑了笑,雖然他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但是當看見這份決定書時,他還是覺到有些好笑。
自從徐天南離了刑偵支隊之后,陳良善顯然能覺出,自己面臨的對手在一夜時間弱化了幾個檔次。
早先,就在陳良善對花拜佛進行設局時,他就已料到將來一定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因為警察辦案講究證據,當他們需要去申請對嫌疑人的逮捕決定時,首先需要去證明的,便是這個嫌疑人有罪。但嫌疑人在明知自己犯下了案子之后,卻不需要去向警察自證無罪。
而這也是歷來警察與賊之間的一種不公平博弈。
因此,陳良善知道在這起案子中,只要自己堅持不松口,那麼警方就不要想在其中找到證據。
找不到證據,自然也就不會功在檢察院那里申請到逮捕令,只是陳良善沒料到自己在看守所還沒關幾天,這張“不批捕決定書”竟這麼快就簽發了下來。
他思來想去,也覺得這其中必然出了一些自己未知的況,于是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才在看守所待了半個月左右,警方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為什麼檢察院這麼快就簽發了這張決定書?”
律師表示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從這件事的表面分析道。
——“但是既然檢察院會簽發這種東西,那麼想必也是因為警方提供的證據并不充分。”
——“雖然檢察院現在沒有對你進行批捕,但以我這些年的經驗來看,你依然需要將這里待夠刑事拘留37天的時間。”
——“若是在居留期滿后,警方依然沒有找到證據的話,到時便會對你進行釋放,或辦理取保候審。”
陳良善仔細琢磨了一會,問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又發生什麼事了?”
律師聽到這話,立刻搖了搖頭,而之后講話的態度也使得陳良善到疑。
在以往案件中,律師為了能夠盡最大努力去幫助自己的當事人,通常都會說出“請相信我”“不要對我瞞”“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我”之類的話。
但是現在這個律師卻似乎不大一樣,一旦陳良善與他提及到了與案相關的事時,對方講話的態度立刻就有了轉變,似乎在刻意與陳良善保持著距離。
“陳先生,有些話說出來可能不太中聽,那我也不妨與您個底吧,對于您這次涉及的案子,我并沒有辯護的打算,也不打算參與其中,所以希您……不要詢問我的法律意見。”
二人之間一陣沉默過后,陳良善從對方的表,對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中,立刻也讀懂了面前律師的用意,繼而問道:“我看得出來,你應該是害怕被迫參與到這件案子里,而你今天來見我,恐怕也是因為在我親戚的要求之下,你不得不來,對嗎?”
律師微微一怔,隨即便小聲回應道:“陳先生隨你怎麼說,但我今天來,真的只是除了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以外,順便還有一份報紙想帶給您。”
對方說完,又從文件夾里拿出了一份報紙遞了過來。
陳善良發現這是一個與笑嫣然那家花花新聞雜志社類似的花邊新聞報刊,其中在主版面的第一頁,清楚地刊登了一則頭條新聞,標題名為“北山再現大案,山林驚現兩掩埋男尸,疑似幫派尋仇。”
雖然這份報紙中刊登的照片是在很遠的位置拍的,本無法看清死者的相貌,但陳良善卻一眼就看見了那輛停靠在路邊的黑小轎車牌照,那正是當初在花拜佛的死亡事故現場,故意擋在拉磚卡車前方的小轎車。
至此,陳良善一切都明白了。
張佳璇殺掉了所有與這起案件相關的人,那個攔住花拜佛的瓜皮、那個開小轎車擋路的人,而報紙中所說的另一個死者,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正是曾經去磚廠假裝定貨的男人。
雖然報紙并沒有刊登而出,或警方暫時還沒有發現,但陳良善此時卻堅信上回與自己會見的那個律師,恐怕早晚也會遭遇張佳璇的毒手。
好狠毒的人,直到這一刻,陳良善也終于看清了張佳璇的真面目。
這個人不僅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同時對方更是為了徹底斷絕警察的偵破線索,甚至不惜將所有參與案件的人逐一滅口。
但陳良善卻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為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對于那個人來說,暫時還有利用價值。
那麼也就是說,自己暫時還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