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清冷道姑轉領路，且毫沒有幫抬竹筐的意思。

辛晴了角，只好自己吭哧吭哧搬起來跟著走。

繞過小巧的假山照壁，眼前是一不大的院落，正房三間，東西各有兩間廂房。

暖黃的燈從正房閉的合扇門中出來，照在院子中央的地上。

背直的青跪在院子正中，一臉倔強，咬牙不吭。

道姑從邊走過，擺微微浮，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仿佛正跪著罰的是明的。

辛晴悄悄斜眼看去，發現那跪著的人正是白日了大鬧廚房的竹筠。

這麼一個忠心為主的丫鬟，為啥要罰跪在地上？

辛晴心有不解，面上卻不顯，跟著道姑亦步亦趨的穿過院子，進了一側的院。

這院頗像是個天花園，里面栽植著不知什麼花木，高低錯落，芬芳滿園，香氣直撲鼻端。

辛晴只來得及匆匆掃一眼，就順著院子夾道朝后走，穿過一道門，這才到了灶房的院子。

道姑站在院門邊，“放下炭就走吧。”

說完，也不等辛晴，自己就折原路返回了，姿態規矩端正的像宮里的嬤嬤。

辛晴瞥了眼道姑，自己又哼哧哼哧的把炭挪過門檻，抱進了灶間。

灶房不算小，地方也很寬敞，只有一個灶臺，中間放著張長桌案，一側是切墩，另一側放著盤盤碟碟，像是備好的明日用的食材。

柳家也曾經有這樣的規矩，頭一天就定下第二日的食譜，若是有現的食材，便提前預備好了裝盤放在桌案上，這樣明日取用便方便些。

辛晴將竹筐慢慢往屋里挪，眼睛漫不經心掃過桌上的食材，見盤子里裝的是一只豬蹄、半只，剩下的碟子放著板栗，薏米、山藥等，并沒有多在意。

然而當轉回頭瞥見藥罐子里正浸泡的藥材時，頓時蹙了眉。

苦杏仁、石膏、麻黃、甘草。

麻杏石甘湯？

憑借原主的記憶，知道這是專治外風邪肺熱咳的湯劑。

像這種很的方劑，基本都已經作為藥在藥鋪售賣，家原先也曾包過這樣的方劑往藥鋪輸送，比單獨賣藥材還賺錢，因而印象深刻。

這里面一共包含了這四味藥，苦杏仁的比重不小，因而熬藥后也有子杏仁味兒。

但杏仁這東西，尤其是苦杏仁，那是有微毒的。且跟很多東西都不能在一起食用，比如，這桌案上的豬蹄，與杏仁同食會腹瀉；板栗、薏米，與杏仁同食會胃脹胃痛。雖都不致命，但卻損耗腸胃機能。

這相克的東西居然集中出現在桌案上，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辛晴正盯著藥罐子百思不解間，突然有個包著頭巾的婦人低頭進了屋，許是沒料到房里有人，抬頭乍見辛晴，頓時一驚，手里的盤子都摔掉在了地上，頓時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婦人驚了一瞬后，這才反應過來，繼而呵斥道，“你是什麼人？干什麼呢你！”

辛晴轉頭去，只見婦人跟大喬氏差不多年紀，段卻纖瘦一些，只一雙手有些糙，料想這便是重金聘請的蔡廚娘了。

“蔡嬸兒萬福。”辛晴福一禮，“我是大廚房新招的廚娘，今日恰好我當值，被嬤嬤打發過來送炭，聽聞蔡嬸兒是老爺特意從蘇杭請來的名廚，故而逗留片刻，想跟蔡嬸兒請教一二。”

這番既尊重又褒揚的話誰不聽？

蔡廚娘臉頓時和緩許多，上下打量了下辛晴，“你是廚娘？年紀怎地這般小？你可掂得鍋？”

辛晴搖搖頭，“我雖是廚娘，卻不能跟幾位前輩比，只是做些勉強能吃的家常菜罷了。”

蔡廚娘聽這般自謙，不由得放下了戒備，“你要問我何事？”

辛晴指著桌上的食材問，“敢問嬸嬸，這些東西都是明日要用的麼？這些東西能做出什麼樣的菜來？”

連這個都不知道？就這居然還是廚娘？

蔡廚娘撇了撇，“這麼簡單你都看不出來？這不是打算做板栗燒、山藥燉豬蹄嗎？”

辛晴點點頭，“那既然是山藥燉豬蹄，為何還要放薏米呢？”

蔡廚娘眼神掠過一慌，“這個……娘子吃薏米，所以就加了。再說這薏米是多好的東西，尋常人想吃都吃不到呢！我們娘子最近正傷寒咳嗽，就該多吃點好的。”

“哦。”辛晴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薏米是利水消腫、健脾止瀉，加了薏米既能讓剛才重重相克加重，又能止住腹瀉，讓癥狀不那麼明顯。

顯然這個蔡廚娘沒有說實話，看樣子不像是可以瞞，倒像是本不知道薏米的功效。

因而沒有再究問底。

“東西我送到了，我這就回了。謝謝蔡嬸兒答疑解。”辛晴很有禮貌的告辭出了門。

這個院子太奇怪了，從主子，到下人，每個人似乎都有值得深挖的。

辛晴不敢多做停留，順著路返回到院子里，這回，竹筠正伏在地面上哭，道姑站在面前，冷冷開口問，“竹筠，你可反思己過，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竹筠哽咽道，“我、我不該跟大廚房的人起爭執……不該闖東路院子里去堵大將軍，更不該為了逞一時之氣告黑狀……”

“你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老規矩，跪滿兩個時辰，去抄心經吧。什麼時候靜下心來，什麼時候再出屋子。”

辛晴聽得暗暗咂舌，悄聲順著旁邊打算溜走。

屋突然響起一道子的聲音，不疾不徐，幽幽嘆息。

“倉廩實而知禮節，食足而知榮辱。如今我們溫飽尚足，應當知足。竹筠，莫忘了我等如今寄居在主人家，今后莫要再失了分寸。”

聲音如空谷鸝鳴，婉轉聽，卻又不讓人覺得靡，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氣度在里面。

辛晴不自循著這聲音轉頭看去，只見正房的窗紙上，赫然映著一個子的側影——

螓首修頸，云鬢楚腰，纖秀婀娜。

暗的側影映在泛著黃的窗紙上，如同墨畫拓印下的仕古畫一般嫻靜，充滿了書卷氣，又像是匠人手中致完的剪紙皮影，便是一舉手一投足，便已讓人挪不開眼來。

辛晴不由得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