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桐低著頭，眼睛緩緩眨了下，說道，“是工部員外郎家的小兒子先手的，我出于自保，只能與他打了一架。”

廖崢沉聲問，“他為何要先手？可是事出有因？”

別人先手也要怪到他的頭上，在父親心里，他就是如此惡劣不堪。廖桐冷笑。

“自然是因為父親給的這張臉，讓人垂涎。那個劉志銳，他好男風。”

眼前的年緩緩抬起頭來，不痛不的說著，仿佛早已麻木習慣了這等事。

廖崢一怔，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桐兒是他第一個兒子，他如何會不真心疼？

曾幾何時，他也對桐兒抱著殷殷期盼，將他當做重振廖家的希。

桐兒小時候，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愈發的乖僻，頑劣不堪，不求上進，整日在書院招貓逗狗，在家游手好閑。

他頭疼不已，自那之后便對他愈發嚴厲，后來不得不外放出京，便甚能關注他這個兒子。

卻沒曾想過，他不在的這三年里，桐兒上居然會有這種難以啟齒的煩擾之事。

廖崢牙關繃了繃，心想回頭見了工部員外郎，需得好好敲打他一番，讓他管好自己的犬子。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個兒子，容貌確實太過昳麗，也不知是隨了誰。

他一邊想著，一邊仔細瞧著他這個大兒子。

年歲不大，還沒長開，結也不明顯，臉頰廓線條尚帶著子一般的，或許等到再長大一些，就能顯出男子的剛毅冷。

若是他不拖后，早早的習了武，也就不會長這般羸弱的模樣了。

心里雖疼，但面上還要做個督促他上進的嚴父。

“若不是你胎里不足，骨差，習不得武，遇到那等烏糟事，又何須跟人撕打這遍鱗傷？說到底，還是你自己不爭氣。”

“父親教訓的是。都是兒子不爭氣，給父親丟臉了。”廖桐低下頭，無所謂的冷笑一聲。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反正在父親眼里，他這個兒子已然廢了。

如今父親已經有了嫡出的兒子，他這個頂著嫡子養了十年的庶子，自然是要被打回原形，扔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自生自滅罷了。

但他名義上，卻還是夫人的兒子，是將軍府的嫡長子，于是他就了礙眼的存在，無論他做什麼都是錯，被人欺負是錯，還手是錯，挨打也是錯，出類拔萃是錯，活著也是錯，甚至就連他的出生都是錯。

就連下人們都能背地里嚼舌，他是他那個姨娘自甘下賤爬上主子的床得來的。

他那個姨娘看上去疼他，其實，也不過是拿他當傍養老的依靠罷了。

這個家里沒有人是真的喜歡他，疼他。

明明是親之人，一個個兒的，待他還不如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鬟。

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

廖崢看著兒子聆聽著訓誡卻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樣，心里痛極，再也說不出嚴厲的話，長嘆了一聲。

“罷了。你坐下吃飯吧。”他指了指桌上的饆饠，“今早有你最吃的豬饆饠，坐下趁熱吃吧。”

“謝父親，難為父親還記得兒子吃這個。”廖桐輕笑一聲，挨著邢氏坐下，剛好坐的就是廖慧兒之前的位置。

邢氏一改方才二人在院外說話的態度，很是熱絡的拿了副新的碗筷替他擺上，主夾了塊饆饠放在他碗里。

廖桐似笑非笑的看著邢氏，彎道，“謝謝娘。說起來，爹三年前離家之后，這還是兒子第一次有幸跟娘同桌吃飯。”

“哦，差點忘了，我現在不能娘了，只能母親。”

他臉上掛著欠打的笑意，恭敬的端著碗舉過頭頂接饆饠，“桐兒多謝母親贈飯之恩。”

邢氏臉瞬間繃，連忙看了眼廖崢，下意識就要解釋，“老爺，你被聽桐兒胡說……”

廖崢如何聽不出來兒子話中的委屈。

原來他離家三年間，這邢氏竟然不讓桐兒同桌吃飯！好歹如今對外，桐兒還是頂著他嫡長子的頭銜！這邢氏竟是連面子活都不做了！

這個邢氏，奪子在前，又棄養在后！他當時顧忌生完信兒后子虧損，這才同意將桐兒放回黃姨娘的院子養。沒想到，這個錯誤的決定，竟差點毀了這孩子！

可邢氏非但不覺得虧欠孩子，如今竟然如此冷待于他！

好歹也是從襁褓就養在邊的，十年了，就算是養條狗也該有了，可這邢氏竟都沒有養出半分的慈！可見這人心腸終究是個冷的！半點不曾把桐兒當自己兒子看待！

既如此，當初又何必瞞著桐兒，非說自己是他的生母？

想想桐兒這孩子，也是可憐至極，小小年紀，一夜之間得知真相，也夠難為他的了。

娶妻不賢毀三代，果然！他當初就應該堅持己見，拒絕娶邢氏！

舊怨新恨一并涌上心頭，廖崢越想越氣悶，越想越后悔，臉沉沉的看了眼邢氏，眼神如冰，著警告之意。

邢氏看到他的臉，臉頓時僵住，話說一半便閉了，再不敢狡辯。

廖崢看了半晌，見滿臉的惴惴不安，料想已經明白了他的怒氣，今后定會一碗水端平些。

到底還是當家主母，下人們都看著，他總不能讓太難做人。

廖崢深吸一口氣，冷聲道，“食不言寢不語！吃飯！”

一頓飯吃的一波三折，越吃氣氛越是凝滯，邢氏只覺得口堵著一團重的棉花，沉甸甸的快要不過氣來，于是只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廖桐眼角余看到，突然放下筷子，鄭重其事的起，朝邢氏行禮道，“母親，兒子下個月便滿十五了，也算人了。自從知道母親非我生母之后，兒子便時常懷，激母親將我視如己出，悉心教導我十年。兒子提前叩謝母親的養育之恩！”

說完，他當真跪下，朝邢氏磕了個頭。

邢氏頓時愣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

這小兔崽子給架的如此之高，若是不辦一場像樣的生辰宴，別說老爺，就算闔府的下人眼前都搪塞不過去！

“我兒言重了，快快請起。”努力扯了扯角，手虛扶廖桐，并朝許嬤嬤使了個眼。

許嬤嬤立刻笑著走上前，一同幫著邢氏是把廖桐從地上給拽了起來。

“哎呀大爺，您下個月生辰宴夫人早就籌劃著呢！說是等您過了生辰，就給您相看門當戶對的家小姐，商議個好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