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蘇渺沒有給蘇青瑤打包小面。
去菜市場買了土鯽魚和一些蔬菜、蛋,回家熬了一鍋鮮香味的鯽魚湯。
蘇青瑤下班回到家,看到桌上那一碗白的鯽魚湯、還有梢子蒸蛋和炒紅苕秧,詫異極了。
蘇渺系著小碎花圍,從廚房走出來,用勺子舀了香噴噴的鯽魚湯,遞到母親面前:“喝點熱湯,以后咱們每頓都要吃得有營養些。”
蘇青瑤用詭異的眼神著,滿臉疑,也沒有接遞來的鯽魚湯。
這小姑娘看似溫順聽話,但骨子里是個犟脾氣,不可能這樣輕易妥協。
別是……在湯里下了墮胎藥吧?
蘇渺撇撇,端起鯽魚湯喝了一口:“你怕我給你下|毒嗎?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也未免太惡毒了。”
“你這丫頭悶不吭聲的,哪個曉得你會不會想不開,做傻事。”
蘇青瑤坐了下來,給自己舀了一碗白的鯽魚湯。
“我再想不開,也不會傷害我親媽,謝謝。”
“哼,我以前打你罵你,誰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悄悄恨我。”
鯽魚熬得很碎了,鮮全融在了湯里,蘇青瑤喝了一碗,又忍不住舀了第二碗。
“以后不曉得哪個傻小子娶了你,才是有福氣哦。”蘇青瑤岔開話題,漫不經心道,“這一手好廚藝,比你媽強了幾百倍…”
蘇渺給盛了一碗飯:“別只喝湯。”
“知道了,你也快喝一碗。”
蘇渺舀了一勺湯,向蘇青瑤的肚子:“做產檢沒喃?”
“做了。”
“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醫生不肯說,我倒希是個兒子。”
蘇渺不高興地撇了撇:“重男輕。”
“什麼重男輕。”蘇青瑤拍了拍的腦袋,“當生多辛苦,你有個弟弟,以后還能保護你。”
“許謐媽媽也這樣說,結果還不是重男輕。”
“懶得和你爭。”
蘇渺著的肚子:“這麼個小東西,我等ta保護,我等到地老天荒了…”
蘇青瑤輕哼了一聲。
母倆其樂融融地吃完了飯,蘇渺這才開始有了點談判說正事的意思:“媽,我生日要到了。”
“我記得,十八歲了,到時候好好請幾個同學來家里幫你慶祝一下。”
蘇渺比周圍同學上學都晚,所以年齡比他們稍大些。但讓詫異的是,遲鷹竟然比還大。
他上學期就滿十八歲了。
聽秦斯無意間提起過,他小時候生過病,所以學也晚,但想多問,他也不肯說了。
“媽媽,這個娃娃既然都這麼大了,你就把他生下來,如果你需要,我也會照顧你月子這些。”
“這些不用你心,我去月子中心,反正有人出錢。”蘇青瑤心里有些忐忑打鼓,不知道為什麼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會當一個好姐姐。”蘇渺低著頭,語調平靜無瀾,“但以后,不管是秦叔叔給這個孩子的養費,還是什麼…都與我無關,你可以追求你的幸福,但我不會再花你一分錢了。”
蘇青瑤就知道沒那麼容易,
臉冷了下來,筷子重重擱在桌上:“你要和我斷絕關系?”
“不是啊,我也會照顧你的,等我賺錢了,我也會讓你過好日子。”蘇渺深呼吸,沉聲道,“但我做不到在這種況下、還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錢,或者說…你用這個孩子去向秦叔叔要來的錢。”
蘇青瑤將碗磕在桌上,眼底有了怒意:“我曉得你清高、看不起你老娘,也不看看,沒我這些年,你能長這麼大嗎!現在跟我裝啥子裝!”
蘇渺竭力抑著翻涌的緒,咬牙道:“那你…你就不該生我。”
“你以為我想生你啊!”蘇青瑤抖的手,指著,“行,既然要和老娘劃清界限,從今往后,我是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了,你自己能活就活,活不下去就去死!老娘一輕松。”
“好。”
蘇渺放下筷子,轉回房間。
蘇青瑤氣得不輕,直接摔了碗,“反正你也要年了,翅膀也||了,你也別住在我家里了,省得你跟我吹胡子瞪眼的,你給我滾出去!”
“走就走。”
蘇渺抓起書包出了門,蘇青瑤氣得渾,害怕影響到孩子,坐在沙發上竭力平復心緒。
沒多久,蘇渺竟又折返了回來。
臉一松,冷嘲道:“不是走了嗎,又回來做啥子喃。”
蘇渺一言不發地回房間,拿走了藏在床底下的小豬存錢罐。
……
是夜,春雨漫灑而下,淅淅瀝瀝。
街道泛著霓虹的,風里帶著幾分料峭的春寒。
不足十平米的小旅館里,蘇渺將小豬存錢罐里的錢全部掏了出來,好好地清點一番。
這里面裝了一筆“巨款”,足有兩萬三千零六十二塊四,是蘇渺從小攢到大的小金庫。
逢年過節的歲錢、食堂吃飯的生活費,每天節省好幾塊、還有各種菜市場講價省下來的錢、小學的時候搜集礦泉水瓶賣的錢……
毫無積蓄的蘇青瑤在得知了這丫頭不聲不響攢了這麼多以后,也無時無刻不在眼饞的這一筆己錢。
存錢罐里只有幾百塊紅鈔和一些幾十幾塊的碎零錢,還有一張工行卡,大頭的錢都在卡上。
蘇渺盤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淋漓的小雨和朦朧的霓虹燈火,盤算著未來。
如果學期末能順利拿到獎學金,高三學年的學費就不愁了,這是擺在面前最大的問題。
其次是生活費,每天在食堂吃飯,節約一些,一天二十塊都花費不到,算上文和衛生巾這些必須開銷,一個月900塊,最多一千。
這些積蓄…也夠生活好長時間呢。
至于住宿,等這幾天媽媽消了氣,大概率還是得回家。
這點錢可經不起在外面租房的花費。
只要努力撐過這一年,大學之后,就有更多時間勤工儉學,只要多努力些、肯吃苦,什麼都難不倒。
十八歲快到了,曾經那樣的未來,竟也近在眼前了。
打定了主意,最好了周詳的計劃,蘇渺心里就有了底,心輕松很多。
拍了一張小豬存錢罐的照片,發給了遲鷹——
渺:“已經到住的地方了,不要擔心。”
C:“我說怎麼敢離家出走,原來是有底氣。”
渺:“是呀,我不做沒計劃的事。”
C:“攢了多。”
渺:“說出來嚇死你!【兔子】”
C:“試試。”
渺:“兩萬多。”
C:“姐姐,我不想努力了,養我。”
渺:“好呀。【勾手】”
C:“給個地址,我現在就來服侍姐姐。”
渺:“【踹飛】”
C:“晚上門鎖好。”
渺:“放心。”
蘇渺沒和遲鷹聊太久,翻出書包里的輔導本,坐在小桌邊認認真真地復習功課。
窗外的雨仍舊綿綿地下著,像蚯蚓一般蜿蜒地趴在窗戶上。
夜漸漸深了,隔壁傳來了鋼床“咯吱”的聲音,綽綽地似乎還伴隨著人痛苦的喊聲和男人的罵聲。
房間隔音效果非常糟糕,連走路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而這樣激烈的聲音,更加明顯了。
蘇渺有些嚇到,趕給遲鷹打了個電話。
“怎麼了?”年嗓音里似有息。
“阿遲,你在做什麼呀。”
“俯臥撐。”
遲鷹提上了子,順手了幾張紙巾,“怎麼,想我?”
“遲鷹…”蘇渺低聲音道:“聽到隔壁好像有男的打人,的哭得好厲害哦,我有點害怕。”
“打人?”
“嗯,還一直在說臟話,的好像在哭。”
“誰會在賓館打架。”
“是呀,我懷疑是非法活,傳銷什麼的,不知道要不要報警。”
“你開免提。”
蘇渺打開了手機免提,將話筒對著墻壁,隔壁的活仍舊激烈,聲音清晰可聞。
不一會兒,手機里傳來年的輕嗤:“笨蛋。”
“干嘛罵我。”
“你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蘇渺茫然道:“難道不是在打架嗎。”
“打架…”
遲鷹笑了下,直言不諱地對解釋,“小鷹,他們在zuoai。”
“……”
蘇渺臉頰驀地脹紅,趕掛斷了電話,又附在墻邊聽了聽。
果然,即便是有啪啪的聲音,好像也不像是打人,而且人雖然著很痛苦,但…這聲音卻一直保持著頻率。
挨打了誰也不會這樣呀。
蘇渺并非對此一無所知,但隔壁這一對…屬實豪放了些。
蘇渺重新翻開教輔資料,強迫自己集中力,不打擾。
后半程,這對男似乎終于緩了下來,人的嗓音也溫多了,不再鬼哭狼嚎。
蘇渺心臟砰砰砰地跳著,異樣的覺從管蔓延到皮,又從皮鉆出來,漫遍每一個細管。
空氣里也彌漫著春日里的某種躁不安。
給自己戴上了白的有線耳機,打開手機音樂,試圖蓋過隔壁的聲浪。
這時候,房間里傳來了敲門聲。
蘇渺警覺地問:“誰呀?”
“我。”
低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磁,清潤悅耳。
蘇渺聽出了那是遲鷹的聲音。
之前為了安全起見,到旅店就給遲鷹發了定位和房間號,他還說早上來接。
蘇渺打開了房門,冷風帶著悉的氣息灌了進來,吹在的臉上。
門外的男人穿著黑的沖鋒,發凝著雨星子,漆黑的眸子帶著沾染了幾分春寒,薄抿了抿:“收拾東西,跟我回家。”
“啊,可是…”
遲鷹摘下了左耳的耳機,推著進了屋,語氣里帶著不容反抗的強——
“我不可能讓你住在這種地方。”
……
蘇渺還拒絕,遲鷹卻沒給這個機會,不由分說進房間,拎起了的書包,收拾著桌上的教輔資料。
走得急,沒帶太多東西,只背了一個小書包,里面裝著作業。
隔壁的“戰役”似乎還沒有結束,聲浪起伏。
蘇渺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臉頰火燒火燎,著白墻站著,像是要把嵌墻似的。
如果有可能,倒真想刨個坑、鉆進墻里呢。
遲鷹雖則對這些事見怪不怪,但終究是氣方剛的年齡,只能加快了收拾東西的節奏,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用品全部帶上,拎著小姑娘的領,宛如叼著小崽子的老貓似的,帶著大步流星離開了小旅店。
狹窄的樓道間,他指腹隨意地挲了一下小姑娘緋紅的臉頰:“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蘇渺小聲道:“第一次聽現場版。”
“我也是。”遲鷹壞地笑著,“看來我們共同的回憶又增加了。”
“誰要和你有這種…這種奇怪的共同回憶。”
“也是。”他聳聳肩,溜達著走下樓梯,“期待跟你一起把回憶變現實的那一天。”
“……”
蘇渺上前給他的后背一拳頭。
遲鷹敏捷地攥住了的手,附在耳畔道:“放心,不會比這個更魯。”
……
街道上仍舊飄著星星雨,遲鷹騎上了停靠在路邊的自行車,順帶將自己的防水沖鋒下來,披在蘇渺上,拉鏈一直拉到了白皙修長的脖頸,將籠罩于自己的保護之下。
蘇渺坐上了自行車,揪著他的角。
遲鷹蹬踩著自行車,駛出了凹凸不平的石板小巷,來到了寬闊的公路上。
城市高低錯落,霓虹燈火,宛如穿行在千與千尋的話世界里。
遲鷹的后背給人一種這個年齡段男孩特有的干凈年氣。
在這樣的春雨夜中,蘇渺看著他的背影,覺到心里涌的某些愫,就像冉冉而生的孤煙,千萬里連綿不絕,被長風吹散在無邊無盡的荒原之中。
心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沾染了他的氣息,說喜歡大概無法準表述。
蘇渺正在熱他。
抱了他的腰,在經過長江大橋時,遲鷹放慢了速度。
遠江流浩,時而有暖黃燈點綴的郵緩緩掠過。
“遲鷹,有時候我覺得人一出生,很多事都注定了。運氣不好的人,運氣就會一直一直不好下去,甚至還有人通過迷信的手段去改命。”
“我見過天氣晴朗的江邊,有很多擺攤算命的人,你去過?”
“小時候媽媽帶我去過呢,給我改命來著。”
“看來是沒有功。”
“是呀,都是騙錢的,我還是很倒霉,不過…現在好多了?”
“嗯?
“遇見你…就不倒霉了。”
遲鷹角勾了勾:“懂了,我們班長這是在拐彎抹角跟我說話。”
“你要這樣想,那就算是吧。”
蘇渺看著奔流的長江,“遲鷹,你相信命運這回事嗎?”
“不信。”遲鷹回答得很果決,“我信我自己。”
蘇渺角淺淺抿了抿,攥住了他的角,著年近在咫尺的溫。
大概這就是如此靠近他的原因。
他的靈魂有力量。
“遲鷹,我能不能永遠當你的小鷹?”
說出這句話的蘇渺,鼓起了生命中全部的勇氣。
忽然間,年按下了剎車,自行車在江面正中央的大橋上停了下來。
“蘇渺,未來很遠、也很長,輕易給出承諾…太容易被歲月打敗了,所以我不信命,也不信人,只信我自己。”
蘇渺聽懂了他的意思,低垂著腦袋,輕微低點著頭:“明白了。”
他不會輕易給出承諾。
自行車重新行駛在了大橋上,風聲呼嘯。
孩低著頭,看著車轂濺起漾的波痕,心里多有些酸楚。
其實,青春歲月里給出的山盟海誓,真的太容易被拋擲了,所以遲鷹才不愿意給予回應和保證。
雖然心里會難,但必須理地明白,這就是他最負責任的做法。
還是…還是抑制不住地難。
一輛大貨車從后面駛來,濺起了人高的水花,遲鷹的自行車往側邊挪了挪,避開了這一波水流。
尖銳的剎車之后,自行車驀地停了下來。
孩抬起酸的眸子,向了他:“怎麼了?”
遲鷹單腳踩著漉漉的地面,支撐著自行車,臉龐低垂,黑的眸子帶著幾分料峭的春寒。
“管他媽的。”
“……”
“只要老子心臟還跳一天,就疼你一天。”
“話撂這里,絕對不辜負。”
蘇渺的心劇烈地抖著,火山噴薄的緒如熔巖般席卷大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雖然是罵罵咧咧的語氣。
但遲鷹給出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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