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靈月和婆子們一起,把大箱子抬了進來,當眾打開。
沉沉的木箱子里,躺著兩扇琉璃屏風,一一藍,亮如水。
烏老夫人眼睛毒辣,一眼看過去,心頭住,頓覺這院子也跟著蓬蓽生輝!
烏婉瑩和藍氏也是看傻了眼,母倆都不會說話了。
烏婉瑩甚至沒控制住雙,起走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看,一臉驚愕,繼續張圓了。
這這這是哪里憑空冒出來的寶貝。
烏雪昭怎麼會有這種寶貝,不可能啊!
烏雪昭也微微瞪了瞪漂亮的雙眸,繡的雙面繡屏風呢!
怎麼會變這麼致奢華的琉璃屏風?
靈月哪兒管屏風怎麼來的,眼見著滿屋子人都閉了,尤其是烏婉瑩和藍氏,眉都恨不得要翹上天。
靈溪則站在門口,悄悄給烏雪昭遞了個眼神。
烏雪昭腦子轉的快,心里明白過來,難怪丁掌柜一定要見了當面說。
這是天子賞賜的。
天子怎麼會賞屏風,是知道家里事了?
天子的眉目像泠然一的霜雪天,冰冷凜然,瞧著實在不像細致的人。
烏雪昭也顧不上深思,腦子里幾縷遐思閃過,隨后察覺到自己的掌心出了薄薄的汗,黏黏膩膩。
眾目睽睽,這樣的寶貝。
別說沒見過,滿屋子里的人,只怕也沒有一個人見過。
掌家的大夫人荊氏,看了半晌,率先回過神來,吩咐人:“搬出來,先擺上瞧瞧。”
生怕摔壞了寶貝,指了好幾個臂圓膀、有勁兒的穩當仆婦,說:“你們四個,一起搬,千萬仔細著。”
一扇小巧的桌擺屏風,四個仆婦一起聚會神地托起挪。
現下天氣熱,縱是屋里有冰塊兒,也架不住仆婦們心里萬分的張。兩扇小屏風搬到老夫人跟前的時候,們都已經大汗淋漓,只等寶貝了手,退開了幾步開外,才敢手去拭汗。
生怕那汗水沾到了琉璃屏風上,謹慎急了。
烏婉瑩抬過來的屏風,也被抬人了出來。
兩人所借屏風這一對比,品質差別,越發明顯。
究竟多明顯呢?
烏婉瑩借來的琉璃屏風,小巧,別一格,初看時也覺眼前一亮。但也就是個材料好、又遇到了不錯的工匠,做了個上品。
而屬于烏雪昭的那兩扇屏風,像是極品的琉璃,一流的工匠花費畢生心力,才造了這麼兩扇,不可多得,足以傳家。
貨跟貨,就怕比,尤其是放在一塊兒比。
高低立判。
荊氏喜歡得不得了,欣賞了半天,笑著問烏雪昭:“姑娘這是從你舅舅家里借來的吧?”
眾人這才想起來,烏雪昭生母還有個顯赫的娘家江家。
當然,江家的顯赫也是相對于烏家而言。
江家的確能沾上達顯貴的邊緣,離真正的顯赫還有很遠的距離,但也是烏家可而不可不及的富貴。
倒沒人懷疑這屏風的來頭。
烏雪昭默默垂首。
一向話,眾人當是默認了。
荊氏實在不釋手,忍不住幫烏雪昭說了句話:“有這樣的寶貝,難怪姑娘要特地借過來。”
沒道理放著好的不要,去借次的。
又笑著跟烏雪昭道:“自家舅舅,姑娘不要生疏,正該多走走才是。”
藍氏的角沉了沉。
畢竟是當繼母的,份敏,荊氏說的話雖也沒錯,聽了還是會有些不舒服,仿佛無形之中將從烏家隔離開了。
烏雪昭乖巧地回應荊氏:“是,大伯母。”
烏婉瑩氣得臉都漲紅,卻無可辯駁。
然,心里卻不服,還是酸酸地道:“有這好的你不早說,害我白抬了屏風過來。”
白白惹這麼一大通笑話!
要說烏雪昭要不是故意害丟丑,才不信。
荊氏卻笑著打趣兒道:“你那屏風難道就不打算還給林二夫人了?既然抬了回來,順路送過就是。”
烏老夫人一錘定音:“好了,賓客都要來了,就把雪昭借的這兩扇屏風擺上吧。”
烏婉瑩這才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小小風波很快就平息。
老夫人的姊妹們也都攜眷們來了烏家,下人們引著客人去宴客廳里。
兩扇琉璃屏風也跟著一起擺了過去。
席上,兩扇琉璃屏風尤為矚目。
老夫人的胞妹萬老夫人,也是嫁在了京中。們家里家風好,姐妹倆活到這個歲數,并未因子孫眾多、人淡薄,而生疏。關系還是很好。
萬老夫人看著那屏風,問道:“姐姐,你這是哪兒來的寶貝?”
賓客們也都好奇。
烏家在京中經營數載,家底不薄,田莊、鋪面都有,其他掙錢的生意,七七八八也有一些。但那些加起來想買這兩扇屏風,也未必夠。
烏老夫人笑著說:“只是借來擺一擺,圖個新鮮。”
原是借來的。
這就說得通了。
但就算是借的,這樣珍貴的東西,那也得有地方借,有人肯借才啊。
借來的也很面。
誰不知道烏婉瑩攀高枝兒,嫁去了忠勤伯府。
萬老夫人的兒媳婦一臉笑地看了一眼烏婉瑩,轉頭沖著老夫人吹捧道:“肯定是姑借來的,姑有心又孝順,姨媽您真是好福氣。”
烏婉瑩坐在長輩邊,臉鐵青,角都僵了,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烏家的眷們,也都臉怪異。
萬老夫人的兒媳婦,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又不知道錯在了哪里,一時間有些坐立難安。
今日相聚,原是為了家族之間拉近關系,又不是為了增加隔閡。
烏老夫人拉起烏雪昭的手,大大方方向大家解釋:“是雪昭丫頭借的。”又抓住了烏婉瑩的手,道:“兩個都是好孩子,都孝順。孝順只看有沒有心,不分高低。”
萬老夫人笑呵呵道:“是這個道理。”
其他人自然也都道:“老夫人說的對。”
然而心底里頭,誰不納罕,高嫁的烏婉瑩連個寶貝都借不來?還得烏雪昭去借?
這烏家到底是誰高嫁了?
烏婉瑩還能怎麼辦,有臺階就趕下唄。
最后把手從老夫人手里回來時,暗暗慶幸,幸好老夫人沒有把的手和烏雪昭的手強行放在一塊兒。
烏雪昭的手比白太多。
要是放一塊兒比,真膈應死了。
烏雪昭雙眸天然明,至始至終臉平靜,寵辱不驚,十分得。
到了時辰,烏老夫人吩咐下人上菜開席。
幾家的眷,大多和,又有明事理的老夫人們著,各個都知書達理。
這場家宴,吃得很是和諧。
只有烏婉瑩悶悶不樂,憋了一肚子氣。
如今高嫁,這是頭一次回娘家參加家宴,今日應是端坐在席面上,聽旁人的夸贊,再狀似不經意點出烏雪昭連個屏風都不肯親自找借,姐妹薄,也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然后旁人就該一齊指責烏雪昭,烏雪昭下不來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大家都去小心翼翼地瞧那一雙琉璃屏風,和烏雪昭有說有笑。烏雪昭什麼都不用做,就在人群里靜靜坐著笑一笑,便是宴客廳里另一個耀眼奪目的寶貝。
簡直氣死人!
藍氏也坐不住了,本來就不是原配,和這些人天然有些距離。
宴席過半,借口不勝酒力,早早離席。
這些年一直郁郁寡歡,經常這樣,大家也沒覺得不妥。
宴席接近尾聲。
烏雪昭喝了幾杯薄酒,臉頰浮上些紅云,皮白皙,臉上一紅就跟抹了獨一無二的胭脂似的,連耳朵上都有。
段也好,纖秾合度,是長輩見了喜歡,男子也喜歡的類型。
萬老夫人看得心。
一大家子里,就出了烏雪昭這麼個人坯子,可偏偏出在了烏家,沒出在萬家,饞也把人饞死了。
烏雪昭過來同烏老夫人和萬老夫人告個辭。
老夫人準去了。
萬老夫人待烏雪昭走了之后,低聲跟烏老夫人道:“我說姐,咱倆去你屋里說說己話。”
想跟烏老夫人聊聊烏雪昭的婚事。
烏老夫人點了點頭。
-
烏雪昭留了靈溪在宴客廳里盯著,等宴席結束了,好把琉璃屏風仔細收起來。
猜屏風是天子的賞賜,到底怎麼回事,還不清楚,千萬不能磕了。
靈月則去穿堂里跑了一趟。
回來之后跟烏雪昭說:“丁掌柜還在等著。”
烏雪昭過去見了丁掌柜。
等了大半晌,丁掌柜吃了下人送過的飯,都要摻瞌睡了,就是天氣熱睡會兒醒會兒,裳汗了大半。
烏雪昭支開靈月:“去打碗綠豆湯來。”
靈月連忙去了。
丁掌柜見左右無人,小聲地說:“琉璃屏風是貴人抬來的。不是小的多,是貴人打發來的人有心,聽說姑娘在繡屏風,就送了兩扇來,送完人就走了。知道姑娘急要,我只好先給姑娘送過來。”
烏雪昭點了點頭,又問:“我繡的那扇屏風呢?”
丁掌柜道:“貴人人取走了,說,就當是同您那扇換的。”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很離譜。
手繡的屏風換琉璃屏風,還是兩扇。
烏雪昭有點兒意外,那屏風,竟然被天子拿去了?
屏風的事,最后就這麼著了。
丁掌柜喝完綠豆湯也回了鋪子里。
烏雪昭親自將屏風收起來暫且鎖在庫房里。
這東西,天子敢賞賜,卻不敢用。
還是安排了丁掌柜抬個大箱子回去,給人一種屏風已經還回去的錯覺。
事后,烏雪昭心里有些異樣。
天子可能只是隨手一賞,無關細致。
即便是這樣,天子對嬪妃也是很不錯了。
先天不足。
可能,為妃就是這輩子最好的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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