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故盯著這些奇奇怪怪的彈幕, 陷深深的沉默。

　要不是在現場，幾乎就要信了觀眾說的話。

　“不是飛升雷劫。”

　安如故半垂眼簾，打開手機, 剛打開同城熱榜，就看見很多金雷電相關的詞條。

　很多人在討論昨天晚上的金雷電，因為出現時間太短，沒什麼人拍到。出云觀又極為偏僻，網上只有幾張糊到親媽不識的照片。

　但是這幾張照片，已經讓眾人興極了。

　【求雷神保佑, 我掛科比不掛科難。】

　【求雷神保佑，我今年順順利利, 升職加薪贏取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峰。】

　【求雷神保佑, 天下有人終兄妹。】

　【……】

　這些詞條了網友們集中許愿的地方。

　很多人不轉錦鯉圖, 直接轉金雷電圖, 附上自己最近最想完的愿, 祈禱雷神保佑。

　畢竟雷神顯靈的場面，可比只會在水里游啊游的胖頭錦鯉大多了。

　還有些人覺得出云觀有雷神降臨，要來出云觀上香。

　殊不知那是至剛至的辟邪神雷罷了，沒有祈愿的效果。

　不多時，三位有緣人新鮮出爐，安如故把手機放下來, 跟第一位有緣人【無業大學生】聯系。

　通好之后, 撥通電話,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屏幕中。

　他戴著帽子, 穿著大棉襖, 雙手在袖子里, 皮有些糙發黑。

　眼睛里冒著紅, 好像沒睡好，神狀態一般。

　后的背景是許多樹木，樹上結著很多冬棗，圓潤飽滿，看上去特別喜人。

　無業大學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隨即對著屏幕笑了笑，出一口白牙，非常開朗。

　“主播你好，我是無業大學生，經常看你直播，是你老了。我今天就有一種預，覺得我會中獎。哎嘿，真中了。”

　他說著說著，心中五味雜陳，既有點高興，又有點擔憂。

　畢竟在這個直播間中獎一般可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水友們本不顧他是老觀眾，熱地上演保留節目。

　【歡迎第一位有緣人！】

　【歡迎第一位有緣人！】

　彈幕鋪天蓋地，全是在歡迎有緣人，氣氛融洽又祥和。偶爾有新觀眾誤直播間，還以為這個直播間的人素質高，很熱好客。

　無業大學生：“……”

　安如故看著屏幕中的有緣人，說道：“如果想算卦的話，支付卦金，一個高能禮炮。”

　“好。”無業大學生收回思緒，把錢打賞過去。

　他關閉禮打賞界面，有些愁眉苦臉：“主播，你肯定知道這世上有鬼吧，我看過你那次地府直播。”

　很多人說那是特效，他卻和另一部分人一樣覺得是真的。

　安如故反問道：“怎麼了？”

　無業大學生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我撞鬼了。”

　安如故目一凜，定睛看去，他上還真的圍繞著鬼氣，最近一定跟鬼怪接過。

　無業大學生忍不住朝后看了兩眼，見周圍沒人，才稍稍放下心來，對著手機說道：“現在工作難找，年不知考公香，宇宙的終點就是考公。”

　“于是我回到家里，復習備考。”

　“我爺爺年紀大了，被我爸媽接到城里養老去了，留下一片棗園。他特別惦記棗子，希跟往年一樣，棗子一，就全部摘下來，給親朋好友。”

　“他說有人棗子，不看著不放心。”

　“我跟我爺爺關系好，想幫老人家完心愿，于是回到農村，一邊看棗子，一邊備考。農村空氣清新，與世隔絕。我前段時間，覺特別心特別靜，備考效率更上一層樓。”

　他像是回想起了什麼，涼意順著腳背往上爬，抿了抿干的，說道：“結果前幾天，我撞鬼了！”

　他走到果園小屋的大門前，指著木門說道：“前天晚上，我剛準備睡覺，突然有人咣咣咣地錘我的門。”

　“我們這里人很淳樸，我以為是村里的老人來找我，給我送點瓜果蔬菜。沒想到打開門一看，一個人也沒有。我當時以為是風吹的，導致幻聽，沒當回事。”

　“然而第二天，我上床睡覺的時候，又聽見有人哐哐哐敲門。我打開門一看，又沒人。我以為是村里的小孩故意整蠱我，結果在周圍看了看，也沒什麼腳印。”

　“后來我問村里的老人，有沒有人去果園找我，他們都說沒有。”

　直播間的觀眾聽得害怕極了。

　【淦！嚇老子一跳。我柜子了，我不看了。】

　【臥槽，這是鬼敲門啊。想象了一下，我要是見這種事，一定嚇死了。】

　【人有善惡，鬼也分善惡。這個鬼只敲有緣人的門，不進來害人，讓我想起來之前有個有緣人。他家風水出了問題，鬼敲門是為了提醒他。說不定這是個好鬼。】

　【不一定，聽說很多人家有門神庇護，鬼有可能本進不來。不是不想害人，而是害不了。】

　“你們不用懷疑，那肯定是一只惡鬼！”

　他了額頂的冷汗，面發白：“因為今天早上，我見了一個算命先生，他跟我說，我被纏，將有之災。”

　“那個惡鬼是個吊死鬼，想讓我做替，好去地府投胎。”

　“這鬼地方真是一秒鐘都待不得了，我待會就回城里。”

　不過他想到各種影視劇中被鬼怪纏的主角，渾抖了抖，如喪考妣：“對了，我既然被纏上了，回到城里恐怕也逃不掉，一定會被他索命！那些電影里都是這麼演的。”

　“主播，你快救救我！我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我幫你算算。”

　安如故眉頭微蹙，掐指算了算，良久過后，睜開眼睛，眼中劃過一抹恍然：“……你的行李是不是收拾好了？”

　“對。”

　有緣人立馬點頭，走到旁邊，提起藍拉桿箱，有些沮喪：“唉，看來爺爺拜托給我的事，完不了了。”

　安如故思考片刻，說道：“不如這樣，你先離開果園。”

　有緣人聽到安如故的指令，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照做：“好，我現在就走。”

　他將隨品拿好，拖著行李箱馬不停蹄地往果園大門走。

　沒過多久，他已經離開果園，走到水泥馬路上，走了不路之后，來到村口的公站。

　這是他們村里唯一一個公車站牌，承擔著全村村民出行的任務。

　他站在公站牌下，生怕撞上那只鬼怪，不敢掛掉電話。

　雖然安如故不太可能順著網線來抓鬼，但連麥能讓人安心不。

　他等了半天，眼見著公車越來越近，臉上出喜。

　他于是拎著拉桿，朝著公車的方向走，準備上車。

　然而這時，話筒里卻傳來安如故的聲音：“你別上車，現在原路返回。”

　有緣人：“？？？”

　直播間的觀眾：“？？？”

　明明跑才是上策，為什麼要回去？

　無業大學生迷茫極了：“……回去喂鬼嗎？”

　他腦海中很快出現一種猜想：“恐怖片的定律是，很多鬼怪發現主角想逃跑之后，就會突然顯形，所以你讓我用逆向思維，回去靜觀其變？”

　安如故：“………”

　“你回去就知道了，有些事，需要親眼看見，你才會相信。”

　無業大學生不著頭腦，只好拎著東西，原路返回。

　剛走到果園大門的時候，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傳至耳邊。

　“嘩啦嘩啦嘩啦。”

　“咚咚咚。”

　他抬頭看去，遠最大的棗樹，像羊癲瘋患者一樣不停發。

　經過狂風暴雨般的催折，棗樹像是承不住了一樣，無數碩大的棗子掉了下來。

　“嗯？”無業大學生抬起右手，溫度很低，但沒什麼風。

　那棗樹為什麼抖得這麼厲害？

　他腦海中驟然想起一件事。爺爺叮囑過他，果園有小，經常會棗子，必須得好好看著。

　棗賊來了！

　他咬牙切齒，飛快跑進大門，將行李箱往旁邊一丟，朝著遠那棵棗樹跑去。

　剛跑到旁邊，便聽見兩個男子談的聲音：“哎呀，我們倆一出手，雙劍合璧，那個孫子立馬被嚇走了。”

　“他的孫子可真好騙。”

　無業大學生：“？”

　其中有一道聲音聽起來特別耳，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他繞過一棵枝繁葉茂的棗樹，朝后看去，瞳孔一寸寸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穿著袍子的算命先生正站在棗樹下，拖著蛇皮袋子，彎下腰，手撿著地上的棗子。

　棗樹上明明空無一人，卻好像有什麼人踩在樹干上，不停地跳。每跳一下，大樹便抖一下。

　無數圓溜溜的脆甜棗子咕嚕咕嚕滾下來，落塵土，被那個中年男子撿到白蛇皮袋中。

　無業大學生：“？？？？？”

　直播間的觀眾：“？？？”

　【我懷疑這就是有緣人所說的算命先生。】

　【把懷疑兩個字去掉，這肯定是。他剛剛說了，有緣人特別好騙。我猜他是想將有緣人弄走，方便棗子。】

　【調虎離山之計，妙啊妙啊。】

　........

　算命先生聽見腳步聲，朝著有緣人看過來，不由蛇皮袋的邊緣，臉上出驚訝：“……你，你怎麼回來了？”

　無業大學生已經徹底明白過來自己被騙了，氣得跺了跺腳：“你大爺的，跟我說有鬼要找我做替，結果是想把我騙走，我的棗子，沒見過你這麼奇葩的人！”

　他哪得了被這麼騙，拳掌，朝著算命先生走去，儼然準備給對方一個教訓。

　和他相比非常瘦弱的算命先生朝后退了兩步，訕笑道：“君子口不手，有話好好說。”

　“那不就是給你機會，讓你繼續騙我了嗎？”

　有緣人繼續朝著算命先生走去，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

　然而這時，棗樹上的鬼抓起一把棗子，朝著有緣人頭上砸過去，宛如棗樹下雨。

　有緣人被砸到頭，雖然不疼，但侮辱極強，忍不住說：“誰特麼的在上面砸我？”

　他記得明明沒人，難道是藏在死角？

　結果仔細一看，還是沒人。

　算命先生立馬將蛇皮袋子遞給有緣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還給你還不行嗎？不好意思哈。”

　有緣人接過蛇皮袋子，見到里面裝著許多圓滾滾的冬棗，面稍稍緩和，不過還是很生氣。

　“晚上不睡覺，跑來敲我門的人是你；白天不睡覺，騙我有鬼的人也是你，你怎麼這麼閑？”

　算命先生自知理虧，移開眼神，看著頭上的吊死鬼。

　有緣人上氣足，還一副兇惡的模樣，導致連鬼都害怕。吊死鬼畏畏，不敢靠近他。

　算命先生嘟嘟囔囔：“總之晚上不是我敲的門，是我讓鬼敲的。”

　有緣人愣了愣，顧不上害怕鬼，反而越發生氣：“別狡辯了，那也是你指使的！”

　算命先生有點尷尬：“你這麼說也沒錯。”

　有緣人心下大為無語：“你們費這麼大周折，演這麼一場戲，到底是想干什麼？”

　他高高抬起蛇皮袋，面不屑：“就是為了這點棗子？”

　算命先生心虛地移開目，嗯了一聲：“你家的棗子在方圓百里之，味道算頂尖，口脆，甜而不膩，讓人回味無窮，吃過便難忘。但是你爺爺本不賣。”

　“有這麼好吃嗎？”

　有緣人以往這個時候在外地上大學，吃不到最新鮮的棗子，沒什麼實。

　他下意識從蛇皮袋中掏出一顆棗子，了上面的灰塵，就往里塞。

　“咔嚓。”

　一口下去，甜中有脆，脆中有甜，甜味仿佛滲心底，隨即化為渣，簡直是神仙般的口。

　“咔嚓咔嚓咔嚓。”

　有緣人回過神來的時候，手里只剩下小小的果核。

　再挑剔的味蕾，都無法抵這清新的香味。

　像是在磕水果味的瓜子，吃一個便停不下來。

　他忍不住又了一個棗子，還想再吃，但見算命先生在盯著自己，只能抑住心中的，輕咳兩聲：“……確實不差。”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爺爺最近幾年不賣棗子。

　他們家族人這麼多，這麼好吃的棗子全部部消化了。

　他想到味的大棗子被，愈發義憤填膺，比剛剛還要生氣：“這東西好吃，也不是你們東西的理由，跟我去派出所！”

　算命先生嘆了口氣：“……行吧。”

　有緣人重新拿起手機，突然明白安如故為什麼要讓他走了之后再次回來。

　他要不是親眼見到，本不敢相信那個算命先生居然跟鬼同流合污，自己的大棗子！

　“謝謝主播。”他又打賞了幾個禮。

　安如故頷首：“無妨。”

　直播間的觀眾看完全程，已然懵了。

　【我是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好家伙，只有我一個人好奇這棗子到底有多好吃嗎？！人和鬼寧愿費時間演戲，也要棗子吃。】

　【你不是一個人，那個棗子又大又圓，黃中帶紅，一看就很甜（口水。】

　【有緣人速速賣貨。三分鐘，我要知道這個棗子的鏈接！】

　【有緣人快把聯系方式出來，不要我跪下來求你。】

　有緣人看見這些彈幕，下意識攥蛇皮袋，滿臉抗拒：“不了不了，果園里現在也就幾棵樹，我們一家人還不夠吃，不賣啊。”

　“主播要吃的話，我可以給寄點。”

　“不用了，謝謝。”安如故說道：“你留著自己吃吧。”

　..........

　掛掉電話之后，安如故聯系了第二位有緣人【檸檬多多】。

　通好之后，撥通電話。對方在用電腦看直播并且連線，一家四口出現在屏幕中。

　約莫十三四歲的男生坐在椅子上，爸爸，媽媽和姐姐坐在后面的床上。

　男生愁眉苦臉，不安地挲著鍵盤，其他三人表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姐姐湊到鏡頭面前，對著話筒說道：“主播你好，我們一家人想算個卦。”

　安如故挑了挑眉，覺得有些稀奇，還是第一次看到全家來算命的人。

　“那你支付卦金，一個高能禮炮。”

　“好。”

　收到禮之后，安如故直截了當地問：“我看你們有心事，應該有算卦的方向，不如直說。”

　果不其然，姐姐點了點頭，看著旁邊的弟弟，咬：“我們想知道，是誰詐騙了我們的錢，錢能不能追回來。”

　話音剛落，直播間的觀眾頓時激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