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便見殿的門開啟了。

出來的是郭玉姑姑，此時天已經亮了，太從東邊升起，染橘了天邊的雲彩，鳥兒飛鳴，頓時便覺得一派生機盎然。

郭玉姑姑臉上帶著微笑，福道：「皇太後請皇後和諸位娘娘小主覲見！」

因是先見皇後與嬪妃們，所以，瑾寧和一眾命婦還得在外頭候著。

平安公主可先進去，但是，見瑾寧在等，便陪著瑾寧在外頭等。

皇後領著嬪妃們，瑾寧本以為起碼要等上半個時辰，可不料，這剛進去沒一會兒，大概半注香的時辰都沒有，皇後便領著

娘娘們出來了。

郭玉姑姑再出來，對諸位命婦道：「皇太後請諸位夫人姑娘殿覲見。」

瑾寧連忙就整了一下裳，隨著大隊伍依次進去。

殊不知，上了石階，郭玉姑姑攔下了，「郡主稍候，等諸位夫人們請了安您再進去。」

瑾寧一怔，抬起頭剛好對上楊老夫人得意的眼神。

按照地位高低一批批地覲見，算什麼東西？也想跟著大家進去。

可見皇太後心裡還是明白的，知道份底下，雖得了個郡主的封號，卻不過是皇家的敷衍，例如父親陳國公的封號一樣。

瑾寧隻得先站在一旁，平安公主想留下來，郭玉姑姑道：「公主先進去吧，靖國候夫人在裡頭，有話要問公主呢。」

公主隻得對瑾寧道：「不礙事，本宮不離去那麼快，就在裡頭等著你。」

「是！」瑾寧輕聲道。

其實這樣還好，若是單獨覲見，到時候也好開口一些。

嬤嬤怕著急，也勸了兩句，瑾寧心裡頭有事，也沒說什麼。

這些命婦逗留的時間要比皇後及宮嬪稍稍久一些，出來的時候，手上的禮都留下了。

黃氏扶著楊老夫人出來，趾高氣揚地看了瑾寧一眼，哼道：「什麼東西？也敢與咱們相提並論，想一同進去還沒你的份呢。」

說完，便一同走了。

郭玉姑姑跟著出來，對瑾寧福，「郡主，皇太後請您到寢殿一見！」

楊老夫人和黃氏聽得此言，齊刷刷地回頭看著瑾寧，眼神驚愕。

去寢殿？還是一個人去？

瑾寧在兩人嫉恨的眼中跟著姑姑走了。

寢殿可從正殿進，但是也可從迴廊繞彎進。

因著正殿裡還有人，所以，郭玉姑姑帶著從外頭繞過去。

嬤嬤與郭玉姑姑敘舊，互相問好之後又說了一些近況。

瑾寧一路沉默，隻聽著兩人低聲說話。

到了寢殿外，郭玉姑姑推了門，對瑾寧道：「進去吧，皇太後在裡頭等著了。」

瑾寧福道謝。

嬤嬤想跟著進去，郭玉姑姑攔著，「行了，咱姐妹好久沒見，到外頭說說話。」

「這……」嬤嬤擔憂地看了瑾寧一眼。

郭玉姑姑笑道：「行了，你還怕太後會為難麼？」

嬤嬤也笑了笑，「那倒不是。」

「走吧，別妨礙郡主進去了，瞧你張的樣子，弄得郡主都張起來了。」

瑾寧是很張，站在琉璃珠簾前，深呼吸著沒掀開簾子。

等郭玉姑姑和嬤嬤走後，再深呼吸一口，緩慢調整氣息，正掀開簾子的時候，裡頭傳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還站著做什麼

進來！」

瑾寧心中一慌，這呼吸立刻就紊起來，倉皇掀開簾子，嬤嬤教導的禮儀都不記得了，大步大步地往前走著，倒是有幾分行軍

的架勢，不過幾下，就到了殿。

是很突兀地就出現在了皇太後的麵前。

皇太後盤坐在羅漢床前，羅漢床上的矮幾放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過來！」龍太後穿了一件黃綉飛便服，麵容略有些蒼白，隻是眸子卻異常銳利。

瑾寧哦了一聲，被盯得有些慌，加上本來因為要問的事就很張，這大步踏上去卻忘了揚一下擺，一腳踏上裾，人

就直撲撲地跌了出去，腦袋正好磕在皇太後的鞋子上。

那一刻，瑾寧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抬起頭，對上皇太後那麵無表的臉還有銳利的眸子，那眸子裡竟似乎有一點無奈。

「我……臣，臣瑾寧叩見皇太後！」瑾寧的反應還是很敏捷，直接把摔倒變為行跪叩之禮。

「將軍，若戰場上這般慌，如何了得？」皇太後出聲，竟是直呼為將軍。

「臣不會！」瑾寧聽得皇太後沒有怪罪之意，便膽子了起來，遽然道。

「起來吧，坐到那邊去！」龍太後指了一下矮幾旁邊。

「臣不敢！」皇太後指的方向是羅漢床的另外一側，那豈不是與太後平起平坐了？

「坐！」龍太後眸子一沉，喝道。

瑾寧嚇得一個哆嗦，飛快衝過去一屁坐下，「是！」

皇太後指著旁邊的茶杯，「喝吧，這一早宮，怕是沒喝一口熱的吧？」

瑾寧憨厚地笑起來，「是的，嬤嬤說宮要侯許久，喝了水唯恐不方便。」

端起茶，大口大口地喝完，確實了，今日早上吃的乾饅頭還噎在嚨頂上呢。

見瑾寧喝茶的姿勢一點都不文雅，皇太後也不在意。

看著瑾寧，「靖廷說了，是你要見我。」

「是！」瑾寧放下茶杯，斟酌著如何開口。

但是皇太後卻先說開了，「知道你要問什麼，其實也不必多問，有路就走，有活就乾，好好活著就。」

「是，」瑾寧躊躇了一下，想問問孩子的事，「那……大將軍說的那些話，太後都知道了麼？臣不問原因，隻問那孩兒……」

「你是有功德之人，該你的，總歸會給你，那孩子與你緣分是有的，深淺則不知，若來了，定就是他，若不來，他也不會苦。

」

瑾寧鼻子酸楚，「隻是憐他曾那樣的苦。」

龍太後笑了笑，取了的杯子過來，然後把的杯子放在方纔那隻杯子的印記上，「看到了嗎？如今你可還尋得到方纔那杯子的

印記？」

瑾寧怔怔搖頭，「沒了。」

「是的，無論多大的痕跡，隻要有替代的東西，就尋不到了，恰好能覆蓋掉。」

瑾寧似乎有些明白，但又覺得這種事應該是明白不過來的，所以，還是傻乎乎地看著皇太後。

「隻是，這印記到底還在。」龍太後把杯子拿開，底下確實還有一個印記，看著瑾寧，「所以，你過的苦，某些人犯下的錯，

都會有印記，但凡歷事的人都會有印記，你有，靖廷有，他們也會有。」

「那如何替換？替換何用？」瑾寧不明白。

「因為，這印記除了關係你們，還關係家國天下，你要讓世人看到的是這一個完好無缺的杯子……」又把自己的杯子移了過去

覆蓋住那一道印記，「至於那一道印記，你們歷事的人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