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廷微笑，「瞧祖父說得，躲著您做什麼呢？」

「自然是心虛，對了，你可知道祖母去世的事？」老爺子瞪著眼睛問道。

靖廷道：「知道！」

「那說不回去奔喪，你也知道？」老爺子火氣扯上來了。

「知道！」

「知道你還由著？」老爺子一拍桌子。

江寧侯知道靖廷不善言辭，便道：「父親莫氣，瑾寧這孩子做事是有分寸的，不回去一定有不回去的道理，咱就甭管了。」

「甭管？你說的倒是好聽，這事能不管嗎？這進了我們侯府，便是我們侯府的人了，如此涼薄無，傳出去損的是我們侯府的

麵子……罷了，麵子不麵子的倒也沒什麼，隻是這人倫得有吧？做人若缺了這人倫道德，豈不是和畜生沒有分別？皇上與太後

都主張仁孝治國，以孝義教化世人，你做了這麼多年的朝廷大員，都把皇上和太後的話忘了嗎？」

江寧侯無端被訓斥一頓，一時沒話了。

老爺子再看著靖廷道：「如今那邊什麼個況你也是知道的，辦事的沒幾個人，你嶽父因為東浙一役，子至今都沒好，你作為

婿的不去幫襯著點兒，反而由著你媳婦胡來，這首先是你的不對，我知道你素來不懂得應酬，也不懂得這些人世故，但是

既了親戚，凡事就該守相助，得有這個人味，你是大將軍，怎可善惡孝逆不分？」

靖廷虛應著，「是，謹記祖父教誨。」

「明日，讓馬上回去。」老爺子見靖廷不駁，便以為他聽從了，回去會勸說瑾寧的，便也就不再說。

國公府。

主辦喪事的是二爺陳守。

他十分哀痛，一天哭好幾場，但凡有親戚前來，必定跪地痛哭。

因回了老夫人的鄉下報喪，所以，這治喪之時就得等到老夫人的孃家親戚過來，孃家人過來之前，便停在靈堂裡頭，暫不

封棺。

這規矩是要守的，停這個事，路途近的，也就那麼三幾天，若路途遙遠的，得一個月，這冬日還好一些，夏天就得發臭，

可規矩是這樣，也沒辦法。

所幸的是，老夫人的孃家親戚不遠，一兩日便可抵達。

陳國公病重，沒有披麻戴孝。

這按照大周喪儀的風俗，父母喪，若子病危，可先不戴孝，但是得病榻前掛白花，等大殮的時候再穿孝服。

陳國公不許。

他和瑾寧一樣，一不披麻戴孝，二不跪拜送葬。

但是，陳國公因為重病，無人能進他的屋中，所以，在孝服送進去之後，他命初三叔燒掉也無人知曉。

倒是二爺跟親戚嘀咕，說他本來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母親病逝之後，他就臥床不起了。

二爺這話本是想說陳國公不孝，但是，親戚聽了，反而覺得他是因為母喪而傷心過度病倒。

一時也無人議論。

守喪期間，親族都得來，瑾寧這位孫不來，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但是，到底是嫁出去的孫，或許等到大殮的時候再來也未可知。

然而，這一直等到老夫人孃家的親戚來了，靈堂設下，開始大殮，都沒見瑾寧來。

靈堂設下，朝中一些員陸續來了。

侯府老爺子帶著崔氏也來了，他來的時候都是氣呼呼的，因為靖廷不僅沒能瑾寧來，連他自己都不來，甚至夫婦兩人還去了

總領府居住，連家都不回。

他看到喪禮確實沒幾個人幫忙，便找到了二爺陳守，「你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陳守哭著道：「老爺子您有心了，如今喪事辦得都差不多，隻是瑾寧沒來，母親怕是在天之靈也不能安息了。」

老爺子聽了這話，更是堵心，對瑾寧因而也憤恨了幾分。

倒是崔氏問道：「是不是老夫人昔日曾和瑾寧有過誤會？到底是什麼誤會？二爺不妨說說，我們回去看看能不能化解？」

陳守抹了一把眼淚，眼底有些困，「有誤會麼？母親和哪裡能有什麼誤會呢？一直在莊子裡住，回來兩年，母親也在南

國和我一起，是近些日子纔回來的，回來也沒相多日子，哪裡能有什麼誤會？且母親對事事關懷備至，知道曾委屈，

於是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不過……」

「不過什麼？」崔氏問道。

陳守道：「我知道瑾寧一直對被送到莊子裡長大是耿耿於懷，因此也和大哥三番四次爭吵，後來母親便對說，當初送去莊

子，是母親決定，和大哥無關，母親此舉，本是為了緩和他們父關係的，但是瑾寧怕是因此便恨上了母親。」

老爺子聽得此言，道：「守業當初確實是做錯了，自己的親生兒，怎捨得送往莊子裡任由其自生自滅？在莊子裡怕也是吃了

不苦頭的，當年大將軍和老夫人在邊城，也沒能幫襯到，這丫頭苦是苦，可也不能好歹不分啊，若說平日裡埋怨幾句，倒

也沒什麼，如今卻是連自己祖母喪禮都不出席，就太過分了。」

「哎，真是冤孽啊！」陳守業一臉沉痛的樣子，「我們陳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一直都是好好地，這兩年忽然就翻了個天。」

他本是想說這一切是因為瑾寧回來之後才釀這般，但是老爺子兀自沉思著，也沒細想，隻是順口寬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陳守無趣得很，本以為還能在老爺子麵前狀告，吃點苦頭，沒想到，老爺子沒放在心裡去。

回去的路上，老爺子反倒是沉思起來了。

「怎麼了？還怪著夫人呢？」崔氏笑著問道。

老爺子淡淡地道：「難道不該怪麼？」

「該，但是怪一陣子就好了，難得這事沒鬧大，不過是被外人非議幾句罷了。」

老爺子嗯了一聲，「這位二爺說的話，倒是讓我困不已，這夫人的為人，從過門後做的那幾件事裡看，我算是明瞭一二

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但是，記仇是真的，這人記仇呢，也說不得是壞，人都有子，有子的人才實在，不怕使壞。這一

次祖母過世，不回去奔喪，不披麻戴孝，這本來就是有舊怨，這位二爺若說出點舊怨來，我不奇怪，但是他說老夫人對

夫人是極好的，在府中吃喝用度都比旁的強，那我就覺得這話有水分了，雖說這國公府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老太太確

實曾刻薄過夫人，這點，我還是略有耳聞的，隻不過認為刻薄也好，涼薄也好，到底人都走了，且還是祖輩，心裡不願，

麵子上總得做足了才行，這我才會三番四次跟和靖廷置氣，今日聽二爺這麼一說，我琢磨啊，怕是另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