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披上那件斗篷。”

　地宮地下三層到四層的界, 衛洵站在這里向下去。

　和前面三層互有階梯相連不同，哪怕大致從玉米筍口中聽到了這地宮的大致構造，當自己親眼看到時, 衛洵仍到驚奇。

　沒有階梯，三層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副極大的八卦盤, 能容納百余人站立其上。而它的正中, 卻是一個深不見底, 徑直向下的漆黑地。

　這讓衛洵想到了藏北惡鬼之蟲們居住的巨大地，這地不如那里深, 也不如那里大, 但其中飽含的濃重死氣，卻是站在口都能到的。森寒冷氣呼呼上涌, 帶著泥土特有的氣息, 然而卻不難聞, 衛洵甚至覺得這氣味有點小清新。

　“你說的是死氣？”

　“沒錯。”

　雖然山老祖的臉上仍被一層黑霧籠罩，但衛洵卻敏銳覺到瞥過來一眼，輕笑道：“有人把食扔了進去，現在死氣暴，可是厲害的很呀。”

　“難怪白老太太只住在地宮三層。”

　衛洵嘆道：“死氣是從地宮四層往外泄的？”

　“沒錯。”

　山老祖不驚訝于丙二五零的敏銳，這短短幾天相，已進讓對丙二五零這個人有所了解，便不再多做無謂的解釋：“龍脈龍魂所在之地絕對有厲害封印在, 一會下去要跟我。”

　能被山老祖（傀儡師）都稱為‘厲害’, 地宮五層恐怕極度危險，而且應當已經試探過地宮五層了。

　封印破碎, 或是封印有了裂, 才讓死氣外溢？已知地宮前三層與四五層是完全隔離的……不, 也不算完全隔離。

　眼前深的壁上有螺旋向下的白石階梯，看起來像是人為建筑。但無論如何，這地看起來有不同尋常，說不定這里過去是區。

　四五層與前三層之間絕對有本質的區別。

　衛洵大腦飛速轉，卻不是在想死氣，或是在想龍骨。

　他在想山神。

　按衛洵來看，這小湯山地宮一切的源頭，都源自于數百年前失蹤的山神。據白鹿靈所言，數百年前有一場劫難，山神回歸地宮后就再也沒有出來。

　那山神到底是真正失蹤了，還是仍在地宮之中，或是……

　山神已經死亡。

　“我有些不理解。”

　衛洵疑問道：“外面的死氣都被你收集完了，龍骨死氣耗盡，最終發——真能一天發這麼多次？還搞出了這麼多的死靈？”

　從凌晨到現在，每隔三小時死氣發一次，而且發起來還越來越恐怖。

　是龍骨真的太強，蘊含死氣太多，還是另有原因？

　“龍骨當然有這麼強。”

　丙二五零如此厚無恥，讓山老祖都頓了下，然后旁若無事笑道：“一會你看到就明白了。”

　“既然龍骨這麼強，那我下去也沒用吧。”

　衛洵詢問：“跟我合作有必要嗎？要不各走各的，省得我拖你后。”

　“呵呵。”

　山老祖笑而不語。覺察到丙二五零似乎在拖延時間，但也并不急。山老祖樂于從丙二五零口中套出一些信息報，這些東西在看來比龍骨更珍貴。

　“你只要跟我下去就好。”

　山老祖笑道：“我會保護你的。

　看到丙二五零聽到這句話后角勾出禮貌的弧度，沒有預想中的不屑撇之類的表。天才導游都應該是驕傲的，哪怕不是天才，就是現實中最懦弱膽小的人當了導游，只要不死，他都會逐漸被旅社的特權與旅客的畏懼恭順寵壞。

　但丙二五零不是這樣的人，他和嬉命人也不一樣。

　每一名有野心的導游都站到更高的地方，即使已經是甲等，卻仍被屠夫聯盟制，傀儡師低調了很久，圓了很久，名氣甚至不如甲三追夢人高。

　但圓與忍，是為了更遠大的目標。

　嬉命人為什麼能功？為什麼能一直把持住甲一的位置？

　丙二五零為什麼也能功？而且他比當年的嬉命人更氣勢洶洶？

　研究，對比，乍一看能找到兩人許多的相同點，但仔細再看，卻又能發現更多的不同。

　真有趣。

　山老祖微笑。

　或許外面看直播的觀眾，第一印象想的都是‘因為丙二五零是嬉命人的親弟弟，所以他才功’，就跟老話說的‘虎父無犬子’‘老鼠兒子會打’似的。

　但山老祖卻覺得，那些人都被表象所蒙騙混淆了。

　丙二五零和嬉命人之間的差距，或許跟安雪鋒和嬉命人之間的差距同樣多。

　“地宮四層有大量死氣，我知道你有約束死氣的手段。”

　山老祖輕快道，語氣愉悅：“在我打開通往地宮五層通道時，幫我護法。”

　就這？

　衛洵挑起眉頭。他沒說自己能不能做到，也沒說山老祖放心把后背給他這事聽著就覺得太荒謬，他只問：“好？”

　“我記得，之前我似乎給了你半截山翁以及一些蛇骨？”

　山老祖一梗，委婉提醒道。

　“對啊，所以我同意跟你合作了。”

　衛洵理所當然：“你直接就說要把后背給我，這可太嚇人了。我有理由懷疑你要誣陷我預謀從背后害你，然后回手直接把我殺了。”

　衛洵饒有深意：“我只跟人正面合作，這背面合作可是第一次。”

　所以得加錢。

　山老祖定定了他一會，沉默下氣氛凝重的讓直播間觀眾們都擔憂起來。

　【丙二五零這是作死啊！他是不是忘了山老祖有多強？？】

　【太貪了太貪了真的，他背后那麼多勢力，怎麼這麼小家子氣！】

　【半命副團都下到第四層了！他們怎麼還在第三層待著啊】

　【這怎麼就小家子氣了？這試探！他這是在試探山老祖的底線好嗎】

　【拜托，你們真不覺得山老祖這人有問題嗎？哪有讓剛見面沒幾次的人幫忙護法的！】

　【我看丙二五零這一手聰明，說不定山老祖真就這麼想呢。】

　【畢竟白老太太也想和丙二五零一起坑山老祖啊，山老祖也想著坑人這多正常23333】

　【理智分析，丙二五零這麼弱，山老祖找他合作是不是有謀。】

　【？丙二五零弱？】

　【？丙二五零弱？】

　【？丙二五弱零？】

　【生草誰發的弱零哈哈哈哈】

　【笑掉大牙了兄弟，你竟然說丙二五零弱，今晚屠夫導游就到你家！】

　【雖然但是，一直追直播到現在，丙二五零雖弱但強應該已經是普遍認知吧】

　【雖弱但強.JPG】

　【不說別的，看丙二五零那一手三昧真火以及他背后的哪吒靈，山老祖選中他也是合合理的。】

　【我懷疑地宮四層全是死靈，那些地裂中沖出去的死靈，發的死氣，應該都是從那里出去的】

　【如果這樣的話，找周隊合作更好吧】

　【是啊，山老祖這不是找周隊合作過嗎。但周隊不care啊，沒辦法。】

　【唉，周隊和郁和慧都出去了，我懷疑丙二五零又要搞大事】

　【稀奇，丙二五零搞大事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嗎——從他跟白老太太探要暗殺山老祖就知道啊！】

　【不會吧，不會丙二五零真要和白老太太一起暗殺山老祖吧，我懷疑山老祖比白老太太更強，唉！】

　【就是因為強所以才要先殺掉！】

　【好怕出意外，我總覺山老祖說話不對勁。白老太太只能住地宮三層，山老祖都能住地宮四層了，白老太太掌握的那些暗門之類的，會不會已經全被山老祖提前覺察到了？】

　【糟糕！這樣一來想反倒像是山老祖要趁機做掉白老太太和丙二五零啊！】

　【那個，是不是我的錯覺啊，就，丙二五零說的‘正面合作’‘背面合作’似乎好像加重了語氣？他會不會在暗示什麼？】

　【你想多了吧】

　【我沒聽出來語氣有什麼變化】

　【暗示什麼？難道還能是暗示他正面和山老祖合作，背面和白老太太合作？他傻嗎，自己消息給山老祖？難道想被五雷轟頂？】

　【啊這啊這，我，我竟然覺得丙二五零就是這意思？】

　【如果山老祖真探查到白老太太的暗招，那丙二五零這步就沒錯。但說實話，山老祖要真已經探知到了，還這麼邀請丙二五零給護法，那絕對是圖謀不軌啊！】

　“哈。”

　直播間觀眾們爭論的沸沸揚揚暫且不提，地宮三層，山老祖靜靜了丙二五零一會，然后笑了。

　“好，竟然是你的第一次——那總得鄭重些。”

　山老祖玩味道，呵氣如蘭，抱臂環，話語間有些許慵懶引之意：“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哪怕是——你在做什麼？？”

　“該下去了。”

　剛才還在探討合作報酬，下一秒衛洵卻走進了垂直地中。這幾乎占據整個大殿地面的巨壁嵌著凹凸不平的白石，讓人能像走樓梯一樣踩在上面。

　這突出壁的白石階梯螺旋式一圈圈環繞向下，直至被濃黑死氣遮掩的深。

　【SAN值：32】

　踏上石階的第一步，衛洵發現自己本就不高的SAN值又降了一點。他最近一直維持著低死亡倒計時和較低SAN值，SAN值下降也是正常的。但與此同時衛洵卻發現，自己‘主宰’的任務進度竟然開始緩慢增加了！

　果然，不是錯覺。

　剛才站在地口，向下凝時，衛洵便發現‘主宰’的任務進度增加了一丁點。雖然極，但在這個旅程中卻幾乎是突破的進步！看來這里沒有魔鬼商人，暫時也不涉及到他的領隊考核，‘主宰’的任務進度才終于開始彈。

　但也只有那麼一丁點而已，后來衛洵拖延了許久，都沒有新的變化。

　于是在山老祖發覺異樣前，衛洵搶先一步，走下了石階。果然，任務進度又增長了，SAN值也跟著下降。

　怨念，神污染？這里是哪種？

　龍骨龍魂的怨念？

　但SAN值下降，應該是神污染才對。

　“你怎麼會走在這上面？”

　山老祖匪夷所思間，衛洵已經走下三步了。他走的很穩，時刻保持戒備警惕，但這些嵌在壁的白石并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松，踩在上面行走時很穩。

　聽山老祖這麼說，衛洵心頭微，反問：“怎麼，不能走？”

　他一直沒找到腳下石階和這些死氣有什麼異樣，而‘主宰’稱號任務進度是在緩慢上漲，但這次卻罕見沒提醒他到底觀察到了什麼。

　這讓衛洵很是好奇。

　難道山老祖發現了什麼？

　“……倒是能走。”

　但山老祖卻沒多說，衛洵回頭時就見山老祖也跟了過來，同樣走在白石臺階上。衛洵不喜歡一前一后的位，但白石臺階太短太窄，容不下兩個人并肩前行

　沒問題啊。

　衛洵若有所思收回目，注意力分別放在后的山老祖和腳下的白石臺階上，但一直到石階斷層，他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但現在已經無暇再顧及這些了。

　衛洵踩在最后一級石階上向下看去，只見到一張張麻木無神，森白恐怖的臉仰著頭，用如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的，凹陷下去的雙眼凝著他。它們麻麻，像蚧殼蟲一樣爬滿了接下來的整個壁。

　全都是死靈！！

　* *

　“無量天尊，那可真是太惡心了。”

　半命道人念叨著，手持七星劍撇開眼前如稠蛛網般垂落的骯臟白白布。這其實不是白布，而是某只龐大的，死靈的一部分。

　空氣中懸浮著如孢子般飄的白灰燼，漆黑的地宮中沒有半點亮，半命道人也沒有點燈。他面前如口罩般綁了一截浸了朱砂與香灰的黃布，這黃布阻擋了空氣中漂浮的骨灰。

　沒錯，是骨灰，飽含著濃重的死氣，像是一顆顆死靈種子，又像是寄生蟲卵，死氣聚集在它的上面就了死靈。如果被人吸，恐怕這人便會漸漸喪失氣，為行尸走。

　“不妙啊，不妙啊。”

　半命道人屏息凝神，眉心鎖，瞳孔略微放大。他開了眼，不用也能看清這地宮中的景象。

　這里況比他想象中的更糟糕。

　龍骨龍脈所在之地，應該有重重封印。但現在龍骨瀕死的骨灰卻飄的地宮四層到都是。甚至連四層通往三層的通道都沾滿了骨灰。

　半命道人走的當然和衛洵他們不是同一條通道，那擁有巨大地的大殿位于地宮三層核心地帶。半命道人的目標是低調溜下去，可不打算意外和別人撞上，也絕不想節外生枝！

　他用羅盤好運算到了一條通道，正在大殿相對的另一側殿中。同樣也是直通通向下的地，但卻是小一號的。最讓人無法忍的，是沾滿壁的，麻麻的骨灰。

　龍的骨頭，哪怕是龍的骨灰，都是絕好的材料。但半命道人卻沒有丁點。因為這些骨灰已經全被異變的死氣污染了，上面沾滿了濃稠臟污的灰白漿。漿如有生命般緩慢地冒出一個個氣泡，每一個氣泡裂，便有一枚死靈‘孢子’飄出。

　這些‘孢子’本能就會去撲滅旁邊一切生氣，哪怕半命道人用化僵暫時偽裝了僵尸，仍過的異常艱難，甚至丟了只布鞋。

　稍一回想，那種極其粘稠，，暗腐臭的氣味，就讓他頭皮發麻。而地宮第四層的況更加糟糕。所有建筑的表面都蒙上了一層骨灰混合怨念死氣的臟污白漿，完全看不出那些建筑原本的形態，讓人仿佛置于極其糟糕充滿脂肪漂浮的下水道里。

　哪怕半命道人戴著‘口罩’，那糟糕頂的氣味仍一個勁往他鼻子里飄。

　“糟糕啊，看樣子龍骨已經不行了。龍脈也夠嗆。”

　半命道人憂心忡忡，手持羅盤，按著方向避開無序飄飛的死靈。幾乎所有死靈都在向地宮第四層正中大殿飄去。約能夠看到一頭巨大的，死靈的影。

　正常死靈在它旁邊顯得格外渺小，像是新孵出來的小蜘蛛與年母蜘的對比。它粘稠恐怖，就像是千上萬死靈的聚合，如一只極其龐大的水母。那些粘稠的灰白濃漿便是它的一條條出手。死靈越聚越多，死氣越來越濃，帶的那只巨大死靈開始。

　轟隆——

　轟隆！！

　每一次，都是死氣的一次積聚翻涌。當死氣積累的足夠多，那噴薄而出的死氣將會沖出地宮四層，沖出大裂，造又一次的死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