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那老木頭箱子中,擺著各樣雜,有幾個磨邊缺角的印章,一塊玉墜,一個老煙荷包,以及老懷表。
初挽眼睛掃過去,知道這和往常古玩市場不是一碼事。
古玩市場的賣家都是鏟子,那是收了農村老玩意跑來城里倒騰掙差價的,而這是四九城的老北京人,把家里那些逃過了四舊的殘渣余孽搜刮出來,趁著現在政策好,在外面倒騰著賣。
這些人賣東西的就不好說了,有人覺得沒什麼本錢,反正家里的東西,賣仨瓜兩棗都行,有的卻是懂的,就得賣個好價錢才行。
那蘇鴻燕倒是很興趣的樣子,過去蹲下來,拿起來一串福祿安康紅繩手鏈,指著上面的玉牌子:“這是什麼?”
守攤的是一個老爺子,聽這話,抬眼看了一眼,沒搭理。
蘇鴻燕便有些不高興,不過顯然喜歡上那玉牌子了,便用手挲著。
初挽掃了一眼,那玉牌子著瑩瑩白,猶如羊油一般。
蘇鴻燕便問起來:“這玉牌子怎麼賣?”
老爺子:“八十塊。”
蘇鴻燕:“這麼貴?”
老爺子帶搭不理的:“這是正經兒玩意兒,有點來頭,以前宮里頭帶出來的,被抄了,這兩年才還回來,公家想給一百塊收購,我心里氣不順,都沒給他們。”
蘇鴻燕一聽,覺得靠譜,知道那十年期間各家查抄了不老東西,最近幾年陸續返回,不老北京人就拿出來賣,一般這種也不可能有假——他們往哪兒弄假貨去呢。
陸建昭見此,知道蘇鴻燕喜歡,當下也就幫著討價還價,兩個人說了半天,最后老爺子愿意四十塊賣給他們。
就在蘇鴻燕要出錢的時候,初挽開口了:“四十塊是不是貴了?”
這一說話,三個人齊刷刷地看向。
老爺子瞇起眼:“貴?”
初挽淡聲道:“不就這麼一塊牌子,四十塊?”
老爺子揚眉:“喲,我今天算是開眼了,還有嫌棄我這牌子的?”
陸建昭有些不好意思,便忙道:“挽挽,別說話。”
蘇鴻燕見此,也忙賠笑:“老爺子,不懂,就隨便說說,咱們說好了的四十塊。”
老爺子見此,便有些拿樣了,道:“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白玉牌,你別看這是白板一塊,可是有講究的,一般沒見識的哪懂這個,上面無字無畫,做無飾牌,取了‘無事’的諧音,圖個吉利,這是清朝宮廷里造的,流傳下來,像這麼一塊白板子,怎麼也得是王爺掖腰里的了。”
老爺子說得吐沫橫飛,這時候,旁邊也有幾個自由市場出來的圍上來,好奇地打量著。
蘇鴻燕便有些著急,確實喜歡,知道這個東西貴重,爸收藏這個,也是有些見識的,覺得自己今天估計是撿了,生怕別人搶,但上錢不夠,就讓陸建昭一起湊,兩個人湊了四十塊,趕塞給老爺子了。
老爺子卻越發拿喬了:“這位小姑娘,你要是覺得不合適,行,咱今天這買賣就不做了,你仔細考慮考慮!”
蘇鴻燕一聽,急了:“老爺子,這可是說好的,四十塊,咱得說話算話,這是我朋友親戚,又當不了我的家,說一句,關我什麼事!”
陸建昭也有些無奈,看了初挽一眼,暗示別說話。
初挽慢吞吞地道:“我恰好知道這東西來歷……蘇姐姐,你要聽嗎?”
蘇鴻燕生怕惹惱了那老爺子,忙道:“等會,你且等會吧!”
陸建昭也趕拽了一下初挽的胳膊,示意別說話了。
初挽聽著,也就不說了。
好言難勸要死的鬼,他們有錢讓他們花去。
等蘇鴻燕了錢,拿到了那玉牌子,滋滋地看著,心滿意足:“回頭給我爸看,我爸最喜歡玉了!”
初挽看都沒看,輕描淡寫地道:“那不是玉。”
陸建昭苦笑,他覺得初挽今天特別跌份:“挽挽,你不懂你就別說話——”
蘇鴻燕倒是沒惱,熱地對初挽解釋道:“你就知道了,著跟羊油一樣,特別潤!那老爺子是個行家,他說得沒錯,這個做無事牌,像這種牌子,清朝那會兒怎麼也得是王爺帶著的,“無事”的意思是沒煩心事,討個吉利!”
初挽:“蘇姐姐,這個硝子。”
蘇鴻燕疑:“硝子?什麼意思?這就是玉呀!”
初挽:“清朝時候,有一句話做硝子賽玉。”
蘇鴻燕:“意思是硝子是好玉?”
初挽:“硝子貨,也料,就是自己燒制出來的玉,明朝時候就開始用礦石來燒了,后來也用玻璃來仿,這個是玻璃的,這種人工燒制的,比起天然的玉當然看著更出彩兒,所以才說硝子賽玉。”
看了一眼蘇鴻燕手中的白玉牌:“這個仿得確實好,是宮廷里做的,一般硝子容易出氣泡,對著容易有三棱鏡效果,這個都沒有,幾乎以假真。”
蘇鴻燕懵了,看看初挽,再看看手里的白玉牌:“不可能吧,照你這麼一說,我四十塊買一塊玻璃?”
再是宮廷里仿的,那也是玻璃啊,四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呢,這年頭正經好玉到是,誰沒事買仿制的玻璃啊!
初挽道:“玉的質更溫潤,也比較和,這個硝子你仔細瞧瞧,玻化刺眼,外,溫潤上欠了點,瑩潤里還有點浮。或者也可以掂掂,硝子的手比正經玉要輕一點點。”
當然這個沒手的一般掂不出來。
蘇鴻燕聽著初挽說得頭頭是道,整個人愣在那里。
怔怔地看著初挽,看著那略發黃的頭發,再看著著寒酸的著,呆了半晌,終于拿著手里的白玉牌,對著仔細看了看。
或許是初挽提點過的緣故,怎麼看怎麼覺得,這白玉牌的確實有些刺眼,和往常在爸那里看過的其它玉不太一樣。
又掂了掂,怎麼掂都覺得,這個確實輕了。
也許初挽說得是對的?
初挽看著那似信非信,卻又有些失落的樣子,安道:“也沒什麼,硝子仿玉,也是老玩意兒,清朝宮廷的,放一放,再過一些年,估計也值錢。”
再過十幾年,這麼一塊硝子玉牌,估計也能賣三四萬。
當然了,如果正經玉,那怎麼也得幾十萬,到底價值不一樣。
有錢人隨便買,不差那幾個錢,但是沒錢的就得仔細斟酌著,別拿著這種玩意兒占自己的錢。
蘇鴻燕用看著初挽的眼神異常復雜:“如果真是硝子,是不是不值四十塊?”
初挽琢磨了一番,說了一句大實話:“到底是宮里頭出來的,可能王爺還掖腰帶上,應該能值十塊八塊的吧?”
看著蘇鴻燕,安道:“也不錯了,沒吃太大的虧。”
蘇鴻燕臉眼可見地悔恨起來。
一姑娘家,干嘛要買一王爺掖腰帶上的玻璃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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