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甜柿子

　吃飯時候,初老太爺一個勁地夸：“今天這菜不錯，味道好,是守儼做的,還是挽挽做的？”

　初挽：“是他做的，我就打了一個下手。”

　陸守儼：“面條是挽挽搟的，我就隨手炒了一下菜。”

　初老太爺笑呵呵地道：“這也行,反正都會做，就一起做。”

　這麼說著,他道：“其實這過日子就像是做飯一樣,反正什麼事都互相幫襯遷就著，挽挽這孩子呢，子就這樣了,我教了這麼多年，也沒教出好來。守儼你到底比大幾歲，經的事多,平時有什麼好或者不好的，你擔待著吧。”

　陸守儼抿，恭敬地道：“老太爺說笑了,挽挽是在你邊長大的,你親手教出來的,那自然沒得挑。比我們家差不多年紀的能干多了，也懂事。”

　兩個人這麼說著話,又提起以后的事,諸如工作，諸如住,陸守儼便提起機關大院的況。

　“一個單位都住大院子里，如果回頭挽挽覺得不清凈,也可以看看住別，可以和我父親商量下。”

　初老太爺：“機關大院也好的，人多了熱鬧，煙火氣旺。”

　初挽剛才一直沒吭聲，現在終于口道：“對，我也這麼覺得，以后他肯定不能守著家吧，估計要外調，我一個人的話，我覺得住這種院子不錯！”

　陸守儼微挑眉，看向初挽。

　初挽便解釋：“我聽老爺子說的，聽那意思，你以后是要外調的吧。”

　陸守儼默了下，道：“也不一定，這個再說吧。”

　初老太爺見此，便道：“這都是小事，以后慢慢商量就是了，不著急。”

　一時又說起以后種種，不知怎麼就提起來孩子。

　初挽一聽這個，立即想起陸建冉說的話。

　覺陸守儼應該是早知道的，并且不在意，但是現在提到這話題，難免關注下。

　陸守儼也看了眼初挽，之后才道：“孩子姓氏的事，我父親以前就提過，我自然是知道，我對這個沒意見。不過我想著，挽挽年紀小，又打算讀書，如果不著急，可以過兩年再要孩子。”

　初老太爺：“這個都隨你們，你們自己好好商量著來就行了。”

　他嘆了一聲：“其實姓氏這個，我年紀大了，也看得輕了，講究這個沒意思，以后你們有了孩子，你想跟著你，那就跟著你，這都沒什麼。只要你們兩個能好好過日子，我就知足了。”

　初挽從旁慢吞吞地喝了口粥，抗議道：“太爺爺，我這還沒結婚呢，你們就當我面說這個了！我還不一定會有孩子呢，萬一沒有呢？”

　初老太爺笑了：“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口無遮攔的！”

　這麼說說笑笑的，陸守儼盛飯，盛飯時，看到角落里有些陳年積累的水漬痕跡，他打量了一番，目落在旁邊屋頂，發現屋子一角有過雨的痕跡。

　當下道：“這房子是不是得修修了？”

　初挽順著他的目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地道：“沒事，反正別站雨那塊，躲著就行了。”

　這房子是石頭做的，屋頂鋪的石板，石板上面再蓋一些茅草和泥，房子時候太長了，不是這里雨就是那里雨，前幾天大暴雨，估計又了。

　陸守儼疑：“躲著？”

　初挽也困：“不是嗎，難道下雨的時候還站那兒淋雨？”

　陸守儼看著那一臉困的樣子，神微頓，沒再說什麼。

　這時候，老太爺也看了一眼，道：“這都是小事，不要，反正也就下雨的時候淋淋雨，犯不著。”

　說著，他起：“我吃差不多了，你們慢慢吃，我得出去溜達溜達，消消食。”

　陸守儼：“太爺爺，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說著他已經放下筷子起了。

　老太爺擺手：“不用，不用，我找幾個老街坊說說話，你不用去。”

　陸守儼見此，便叮囑了兩句，老太爺背著手，彎著腰，出去溜達了。

　陸守儼低聲道：“老太爺看著還算朗。”

　初挽沒吭聲，知道老太爺只是看著朗，其實已經不行了，就像是一煙斗的煙，雖然在冒煙，但已經燒差不多了。

　不過老太爺活到這歲數，也沒什麼憾的，他無非是對自己不放心。

　想起上輩子，當時陸建時也跟著來永陵村，不知道當時老太爺怎麼想的，可曾真正放心？

　他那樣的人，見過多世事，是不是一眼就知道陸建時不可靠？

　如果知道，為什麼沒提醒自己？

　這輩子呢，他對陸守儼滿意嗎？

　正想著，就聽到門外說話聲，卻是三舅媽。

　三舅媽一進屋，就嚷嚷開了：“這不是聽說咱們家婿今天留這里吃飯嘛，我過來瞧瞧。”

　陸守儼聽這話，看了眼初挽。

　初挽眼神輕淡，一臉不想搭理的樣子。

　陸守儼便懂了，于是三舅媽進門的時候，他起都沒起，只是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

　三舅媽打量了一眼陸守儼，瞧他那個頭，一看就不小，如今卻是安分地坐在初挽家小木凳上，也就笑著說：“你們早說，我給你們拿張椅子來，不然讓貴客坐這小板凳，算怎麼回事呢！”

　初挽自然說不用。

　三舅媽又道：“我是聽說你比我們家初挽大不是吧？”

　陸守儼眼神淡淡地掃過去，道：“大幾歲。”

　三舅媽賠笑：“那好，那好，有本事，大幾歲也知道疼媳婦，我們初挽命好！”

　說完，自顧自拎著一個板凳坐下，便絮叨起來，說的卻是最近怎麼怎麼照顧老太爺的事：“你眼看要結婚，你走了，還不是得我照顧著。”

　陸守儼便道：“如果老太爺喜歡，我和挽挽結婚后，把他接出去住，他不想的話，那挽挽可以先住這里伺候著老太爺。”

　三舅媽一聽，皺眉：“結婚后，還住在這村里，不合適吧？”

　陸守儼：“嗯？不合適？”

　他抬眼，向那三舅媽，淡聲問：“誰說的？”

　三舅媽被他那麼一看，心里也有些發虛，不過還是道：“你到底是城里人，不懂我們村里的規矩，我們就沒見過這個理，嫁出去的兒還住娘家，哪有這種事？嫁出去了，不可能再住娘家，對娘家兄弟也不吉利。”

　初挽從旁笑了：“反正我也沒娘家兄弟，我能妨礙著誰，至于表哥表弟，那也和我不是一個姓，誰能挨著誰？”

　陸守儼卻頷首道：“既然三舅媽這麼說，也應該有道理，我確實住在城里，不懂村里的規矩。回頭我問問村支書，或者去鄉里縣里問問，了解下我們村的法律法規和風俗習慣吧。”

　三舅媽頓時唬了一跳：“這，這哪至于，我就說說，一般都這樣。”

　陸守儼：“那就繼續住這里。”

　三舅媽訕笑了聲，不敢說什麼了，一時又小心翼翼的提起來初挽結婚的嫁妝，言語中很有些試探。

　初挽道：“我們窮這樣，哪來嫁妝呢，也就拎兩筐柿子了。”

　三舅媽笑呵呵的：“那哪呢，老太爺好歹以前也是闊過的，驢倒不散架，手里隨便一點，就比一般人強，咱們初挽嫁人，又是嫁的這種好人家，咱怎麼也不能太跌份，是吧？”

　初挽聽著，其實不想搭理，正打算噎幾句讓趕走吧，誰知道這時候，就聽“嗖”的一下子，一個東西帶著風聲直接飛過去了。

　待到定睛看時，一筷子直接在了三舅媽腳底板那里。

　也就是只差一個指頭那麼寬，就差點進三舅媽腳面了。

　三舅媽緩慢地低頭，看著那筷子生生進了磨得锃亮的實地面，關鍵外面出的那半截子，正因為余力巍巍的。

　臉煞白，坐在那里一不敢。

　過了好半晌，才僵地抬頭，看向陸守儼。

　這是陸守儼扔過去的，現在陸守儼手里只有一筷子。

　陸守儼很不經意地說：“好像有一只蚊子，失手了，沒中，三舅媽，沒嚇著你吧？”

　三舅媽站起來：“蚊子啊……那，那我還是先回去吧。”

　說完趕跑了。

　初挽聳眉，意外地打量著那筷子，之后看向陸守儼，不可思議地笑了：“你竟然還有這種本事？能玩雜耍了！”

　陸守儼漫不經心地解釋道：“在部隊閑得沒事練出來的。”

　初挽起：“我再給你拿雙新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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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后，老太爺回來了，陸守儼和初挽陪著說了一會話后，老太爺便歇著去了，陸守儼打量著這屋頂，問起修房子的事來。

　初挽其實不太上心，知道自家太爺爺沒多日子了，自己結婚后也不會在這里住，犯不著。

　當下就說：“石頭都是從半山腰開采過來的，以前采的，年頭長，現在沒那麼大塊石頭，再說也不好搬。”

　陸守儼研究了一番：“其實上面應該用瓦片，做瓦脊，這樣雨水下來就能導流，不容易雨了。”

　初挽：“哪那麼麻煩，湊合住吧。”

　一時問道：“你什麼時候過去南口？”

　陸守儼：“晚一會吧，反正那邊也沒什麼事。我想去十三陵，你陪我上去走走吧？”

　初挽：“好。”

　于是和老太爺招呼了一聲，陸守儼開著車，帶著初挽上了永陵，路上還有村里出來放羊的，一群羊把路給擋住了，初挽趕打了招呼，才開過去。

　路邊是大片的柿子樹，這個時候，正是枝葉繁茂的時候。

　初挽看到，隨口道：“到了秋天，這柿子就能紅了，好吃的。”

　陸守儼：“你們村這柿子樹現在是個人承包還是村里的？”

　初挽：“村里的，不過到了季節，都是送過去城里賣，過去城里不容易，柿子也不放，很多都爛地里，反正不值錢。”

　前面出現幾個山里孩子，興地跑過來看吉普車，大呼小的，陸守儼怕磕到他們，握著方向盤，開得格外緩慢。

　不過沒多久也就到了永陵，紅墻黃瓦掩映在片的松樹間，那紅墻斑駁，松樹遒勁，別有一番蒼蒼古老的氣息。

　其實永陵前些年本沒人管，老百姓上山砍樹挖野菜，或者放羊什麼的，小孩子更是當撒尿玩耍的地方，這兩年國家重視起來，派了人專門管理，這才稍微有點樣子，把大紅門閉了，不讓外人隨便進。

　“正德皇帝沒子嗣，他死后他的堂弟繼位，開始了禮儀，想通過禮制改革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在陵寢制度上也下了功夫，其中一件就是在永陵外設置了一道外羅城。”

　初挽指著殘垣斷壁道：“這里以前就是外羅城了，早毀得差不多了。”

　陸守儼微頷首，兩個人繼續往前，初挽又給他解釋：“乾隆皇帝時候，大修十三陵，缺木材，把永陵的楠木大殿拆了，建了現在這個，拆大改小，這樣騰出楠木來。”

　介紹道：“據說永陵里面陪葬了《永樂大典》，不過這也是外面人說說，誰知道呢。”

　陸守儼打量著，突然想起來：“明十三陵，我記得挖了一座？”

　提到這個，初挽嘆一聲：“是，定陵被挖了，那是一九五六年的事，當時我們國家本沒有那樣的考古能力，挖的——”

　提到這里，笑了笑：“說起來，你還記得那次我們過去羊兒嶺，見到的易九爺吧，他當年還參與了這件事。”

　陸守儼：“嗯？”

　初挽解釋道：“定陵機關重重，前面自然是克服了各種困難，但是擋住考古隊伍的最后一道門是自來石，陵墓的石門關上后，那種自來石就順著凹槽滾過去，恰恰好頂在兩扇石門中間那個凸起的石坎上，這樣墓門就再也打不開了，這也是帝陵的最后一道屏障。”

　陸守儼也有些好奇了：“那該怎麼打開？”

　初挽：“要想打開自來石，需要一把鑰匙，做拐釘鑰匙，當時考古隊員找到易九爺，他幫著打了拐釘鑰匙，才打開定陵的大門。”

　陸守儼略一沉，想起易鐵生，隨口問道：“他們家以前？”

　初挽笑了下：“他們家以前做過的事多了，不過現在這不是改邪歸正，正經做買賣，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陸守儼心領神會，便略過這個話題，問道：“你剛才說挖？”

　初挽頷首：“是，當時本沒經驗，據說那些考古專家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什麼名貴字畫，織錦，全都轉眼氧化，龍袍變了，皇帝的骨也只剩骨架了，反正就跟看電影一樣。最好笑的是，當時他們覺得陵墓里太了，下了一道令，讓人把墓皇帝的金楠木都扔出去了。”

　陸守儼聳眉，一時有些不懂：“扔出去？把皇帝的金楠木扔出去？”

　初挽笑道：“對，扔出去了。”

　陸守儼還是疑：“扔哪兒？”

　初挽：“山里啊……就當垃圾扔了……”

　陸守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怎麼這樣？”

　就算他不懂，但在他覺中，挖掘出來皇帝的棺木，還是金楠木，那也不能隨便扔吧？那不該是文嗎？

　初挽嘆：“當年一位考古大家聽說里面的棺木被扔了，氣得渾發抖，趕打電話要求博館撿回來，不過跑去山里找，已經沒了……”

　陸守儼苦笑：“這確實胡鬧。”

　初挽：“所以之后也不敢隨便挖了，沒有金剛鉆不敢攬這瓷活。”

　這麼說著，兩個人往前走，初挽指著那邊道：“瞧，那里有一棵野生柿子樹，竟然還掛著果兒呢！”

　陸守儼看過去，果然是的，上面掛著兩個大柿子，紅潤通，飽滿鮮亮，靠近了便能聞到一甜香。

　這個季節竟然能有這種柿子樹，只能說是山中歲月和外面大不同。

　陸守儼低首看，卻見兩眼晶亮，不免失笑：“那我們摘下來？”

　初挽：“好。這柿子肯定是因為在山上，沒被人注意到，也沒鳥來吃，才掛到現在。”

　陸守儼便探手要去摘，他個子高，借著旁邊的地勢，一手就能夠著。

　初挽提醒：“你小心點，轉那個柿子把兒，用力一拔，就摘下來了。”

　陸守儼照說的，果然輕松摘下來了，柿子完好無損。

　當下兩個人尋了一石板，坐在那里，一人一個柿子吃。

　那柿子已經了，咬開一個小口，輕輕一嘬，清甜如甘的便被吸口中。

　初挽吃得心滿意足：“現在山下的還沒，咱倆有福氣，算是撿了。”

　陸守儼道：“我是沾你的福，撿你最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