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羽點頭：“所以咱們得承認，像咱們這種小點心，本理解不了工匠們的大智慧，更別說是墨子老先生了。就說我吧，我雖然是科英學院學子，但在下是個庸才，你要是給我一堆木頭和鐵，我頂多能幫你做出個箱子、椅子、柜子出來，要是努力點，做個外表看起來跟木甲伶衛一模一樣的木頭人也行，但真就是個木頭人了，不能走不能，頂多擺在田間能嚇嚇鳥雀。”

眾人一笑。

有人指正道：“兄臺，你說的那個不木頭人，那稻草人。”

“兄臺，見識高，放在田里的稻草人，我小時候，還扮過稻草人呢。”符羽嬉皮笑臉了一番，做了個鬼臉之后，突然又正了，“平心而論能把一堆木頭和鐵，做這麼一個木甲伶衛，起碼在我沒見過它之前，想都沒有想過。你們想過嗎？這樣一個武功高強，又忠于職守的木頭怪，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像個門神似的守在書院門口，不論天氣如何，黑夜白天，風里雨里，它永遠在這里等著你。”

符羽嘆了一聲：“就算是人也做不到吧？”

“人還有個頭疼腦熱，心氣不順，擺爛放縱的時刻，可木甲伶衛，從來沒有。”有人接了一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不管你從他面前經過多次，他都跟第一次見到你時一模一樣，蠢萌蠢萌地看著你，你不試圖出書院，他絕不對你手，等你出現在他攻擊范圍的時候，他一個招呼都不打，直接下手，穩準狠短平快，不講面，不講理由，你都沒看清它怎麼出的招，就已經輸了。”

“沒錯，這麼能打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它還知道適可而止。”符羽道，“它還知道對什麼樣的人使什麼樣的力，比你爹娘都知道你有幾斤幾兩，比你師父都了解你的招式套路，打敗你又不打你的要害，不讓你死讓你活丟人，但若它真的下起狠手的來，咱們所有人加在一塊，也不一定是它的對手……所以往后罵人，不能說人是木頭腦袋，這木頭腦袋也有絕頂聰明的。”

周圍人哄笑了起來。

有人已經開始崇拜起了木甲伶衛來了：“我怎麼沒想到這些？以前一門心思只當它是一堆廢鐵爛木頭，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切磋的機會。”

符羽沖他說道：“現在知道也不晚，算不上浪費了多時間，往后多珍惜它就是。”

“沒錯沒錯，珍惜珍惜。”

眾人七八舌地議論的起來。

符羽乘此機會，又朝江川看去。

江川默默站在一邊，現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就算自己想走，也沒那麼容易。

見符羽瞄向自己，便也瞥了他一眼，心下對他這番長篇大論的目的明白了七八分，還留下兩三分留著驗證，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符羽是個人來瘋。

他小時候，沒溜進茶館聽說書人講書，所以深得其髓，講起事來，不但有趣，還總能勾著人往下聽。

等眾人議論了一陣之后，才又說道：“歸結底，還是墨家技藝牛氣，只有咱們想不到的，沒有人家墨子老先生做不出來的。墨子老先生大家肯定都有所耳聞吧？那可是個怪人！據說他的腦袋生下來就比別人的都要大，那位問了，有多大？反正比你我的腦袋都要大，而且他老人家還是七竅玲瓏心，所以人家了科圣一點不奇怪……老先生據說還很小氣，說他小氣，不是因為他真的小氣，而是他不像有的人那樣做出一樣稀罕件來，便忍不住要拿出來現世，尤其是那些本事不怎麼樣的街頭小工小匠，做一個寶貝出來，便得意揚揚地打起了幌子自稱獨一無二，實際上呢，也就那麼回事，不過就是故弄玄虛罷了，東南西北四大家的匠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他們強了不知道多倍。真有本事的人，都很低調，就拿說墨子老先生說吧，他老人家做一個件出來，就給自己的學生瞧瞧，然后便留著自我欣賞去了……你問我怎麼知道的？我當然是猜的啦，不然老先生生平做了那麼多的神兵利，怎麼沒見幾件流傳在世的？”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眾人都聽得是津津有味。

有人惋惜道：“可惜老先生都已經死了幾百年了，生平所做的東西都不知藏哪去了？也不知還能不能找得到了？”

不等符羽回答，便有人答道：“這還用說麼？這種小氣之人，大都死后要把心之帶在邊，所以，我猜，墨子老先生做的那些東西，一定是在他的大墓里頭。兄臺，我猜得對不對？”

符羽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還真你說著了，確實都墨子老先生帶進了大墓里頭了。”

有人怪氣道：“你這麼言之鑿鑿，難不你開了墨子老先生的大墓，親眼所見的？”

符羽非常有實踐的神地道：“我倒是想啊，可我沒那個本事。所謂開墓，也金，朝廷專門有個校尉的職，以前是為了盜取陵墓里頭的金銀珠寶，打仗用的，本朝皇帝登基之后，國泰民安，金校尉的職責也就隨之改了，以保護和研究墓主人的生平為主，現在朝中的金校尉們，聽說已經有人開始著書立說開壇講學了，早就不是大家眼中的盜墓賊形象了。你問我是不是開了墨子老先生的大墓？我要有那個本事，我還來書院讀什麼書啊？早就被朝廷征召專門開大墓研究棺材板去了。但咱也不是瞎說，咱都是在古籍上憑本事自己看來的。”

他這般嬉笑怒罵，很有智慧，既不得罪人，還挽回了面子。連嘲諷之人，都心服口服，反倒覺得是自己心眼小。

短暫的停頓之后，有人問道：“聽說你是打京城來的？看你知識淵博，該不會也去過瀾庭書閣，讀過那里頭的藏書吧？”

符羽不不慢地道：“以前確實去過。”

那人立即醋意滿滿：“那可是典藏天下書籍的地方啊，是我們這些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聽說你們京城的家子弟，只要有個好老子，就有機會得皇帝特許，進瀾庭書閣看書，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