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應得爽快，可真到了何七家門外，喬修仍是停下腳步給自己攢了攢勁才揚聲道：“何叔，我是喬修，來給您送午飯。”

“在外邊嚷嚷什麼，進來。”懶洋洋的聲音仿佛剛睡醒，見著人了，喬修確定打著哈欠頭發糟糟的人可能真的剛睡醒。

屋里線不大好，喬修踢到凳子踉蹌著往前快走了兩步，正好到了床邊。

何七慢悠悠的坐起來，指著床榻旁的矮柜道：“放那。”

不用他說喬修也知道了，他家的碗就在上邊擺著，他把籃子里的拿出來放上去，又將空的放進籃子，沒聽到床上那人的靜，也不知此時是姐姐說的他愿意和自己說話，還是不愿意。

“給我弄碗水來。”

喬修忙應了一聲，去到灶屋一看，冷鍋冷灶的，只有缸里還剩一半水。

看到有燒水壺，他走到門口道：“您要不先吃飯，我給您燒點開水涼著喝，我姐說水要燒開水了喝才能生病。”

“別您啊您的，別扭。”何七挪到床邊端碗吃起來。

沒說不，也沒說好，但是聽著不像不同意，喬修去把水壺裝了半壺放三角架上，把柴堆好了，可按著自家放火折子的習慣找了一圈也沒找著。

屋里的人仿佛隔著一堵墻也看得到，慢悠悠的聲音傳來：“別總低頭找，也抬頭看看。”

喬修一抬頭，在他目所及的墻上隙里看到了火折子，他回了句：“找到了。”

把火燒上，喬修左右打量了一下，和他預料的不一樣，那人傷好幾天了屋里卻還算整齊，可見平時收拾得干凈。

“聽那小子說你今兒有喜事，心如何？”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連這個火塘都不是家里那個，蹲著的喬修不再制心里的喜悅，從眉眼中盡釋放出來。

“比人生有四大喜事還讓我開心。”

“那四大喜充其量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四小喜，在那之后你這輩子才剛剛開始。”

“不是，我這輩子是從現在開始。”

何七笑出聲來：“小崽子，你可別才開始就結束了，那老子就要笑死了。”

喬修輕哼一聲不說話了。

何七不以為意，一口一塊紅燒得很，見實在翻不出來了才不不愿的飯，這一口下去他就覺得天靈蓋都掀了，吐了舍不得，忍著這辛辣吞下去，把碗舉到眼皮子底下看那是個什麼菜，吃著像啊？

“小子，你進來。”

喬修往火里添了柴走進屋。

“這是什麼菜？嘶哈，這麼沖。”

“只有我姐會做的菜，放了辣子。”喬修忍著笑意道，不用走近，只看他那‘嘶哈’的樣子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何七想起來在醫館時那大夫問沈懷信的話，多半就是這玩意，這一會辛辣味沒那麼重了，回味起來反而有滋有味，他本就是肆意慣了的人，當即大口吃了起來，幾口把剩下的飯吃了。

“晚飯多放點這個菜。”

“不知道還有沒有。”姐姐夾菜的時候喬修沒留意，老老實實道：“今日因為祭祖家里吃素，姐姐不會做這個菜。”

何七眉眼一挑，可因著還在‘嘶哈’看起來有點稽：“那小子跟你們一起吃素？”

“恩。”

“嘖，司馬召之心。”

正好這會水開了，聽著靜喬修走開了沒聽到這句。他找了個碗出來洗了洗，提上水壺進屋倒好了放到矮柜上，水壺就放在矮柜旁邊方便他拿。

何七半闔著雙眼看他這番作，又見他將碗收進籃子里，提著籃子準備離開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怪不得那小子說喬家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那庶子份連累，信心不足顯得弱氣。

“喜歡打獵不？”

“打獵？”喬修搖搖頭：“沒想過喜不喜歡。”

“那就回去想想，喜歡的話我教你，以后管夠。”

喬修不用回去想，當即想了想就搖頭：“我不能去打獵。”

“這還分能不能的？”

“打獵有可能會傷，我不能傷。”喬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的手要寫字，明年二月我要去考秀才，將來我要去鶴書院，我要出息了才能給姐姐掙誥命。而且，我要是傷了姐姐會難過。”

何七說不出話來，這麼小一個孩子說要掙誥命他非但不覺得好笑，還覺得有出息。自己這個年歲在想什麼？在那點乏善可陳的過往里翻翻撿撿，什麼拿得出手的都找不出來。

“做到了我就敬你是條漢子。”何七懶洋洋的聲音又出來了：“你的手就寫字去吧，以后你家的我包了。”

“不用……”

“明兒我要吃那個辣的。”

喬修只得把話接住：“我和姐姐說。”

見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喬修提著籃子離開，留了這麼一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到了姐姐說的推開一扇窗。

聽著腳步聲離開，何七睜開眼睛端起那碗熱水喝了，熱意直至心底，低頭看著稍一彎腰就能提起的水壺他笑了，你家還真是有幾個人。

沈懷信回來時已經半下午了，把東西全拿進屋，趁著洗手時灶屋沒什麼人低聲道：“黃大夫仔細診過脈了，說是病氣肺經，需得在天冷前養好，不然冬天怕是難過。”

這不是什麼好話，喬雅南下意識就有些慌：“怎麼突然這麼嚴重了？之前都好好的。”

“看著好好的不一定就沒問題，聽黃大夫話里的意思他上不舒服應該有段時日了。”沈懷信擰了臉帕洗了臉：“這些話沒敢讓大伯爺聽著，回頭得和二叔說一聲。”

“對，得告訴二叔。”喬雅南著凳子坐下來，人有些出神，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面對離別，次數多了就覺得沒什麼是自己承不來的，可若能不面對這些誰又想呢？

沈懷信看這樣不知怎麼安才好，放下臉帕說起旁的事：“黃大夫喜歡吃那個豆油皮，讓我下次去多帶點。”

“恩？我忘記和你說讓你去劉記買些回來了。”

“買了，那一袋子都是。”

喬雅南順著他指的看去，竟然是用米袋子裝著的，還以為是米呢！

“對了。”沈懷信從懷里把荷包拿出來遞給：“之前剩的加上這次的十兩全在里邊，大伯爺那沒讓我出錢，他們把銀子都兌換銅錢了，明兒大概會分錢。”

“那事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們家那份已經拿到了。”

沈懷信聽笑了，沒錯，‘我們家’的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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