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萌一僵,墻面上投下一片影，緩慢地轉過頭，一個老頭靜悄悄站在后。

他臉上松弛的已經完全耷拉下來,眼睛里蠕著的蟲子,已經完全覆蓋住了正常的眼球，只剩下蟲子。

他看到徐萌之后張開,無數蟲子從他里涌出，像是手一樣在空中掙扎。

阿芬的老伴,他應該就是老杜。

徐萌毫無預兆地與老杜打了個照面，哪怕是在a級污染區域待這麼久也影響,右手比反應的還快，已經一手上了后腰的槍。

徐萌真的很討厭蟲子。

你很難控制住自己不一槍把這玩意兒崩了。

“隊長？”祝寧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夾雜著電流聲，他們之間的頻道沒有斷開,因此徐萌清晰地聽到了祝寧的聲音。

“隊長？”祝寧又了一聲。

老杜的在蠕,他穿著一件老頭衫,現在下面鼓鼓囊囊的，好像服下面不是/，而是一團蠕的蟲子。

老杜張大，在徐萌猶豫的瞬間猛地朝撲來。

徐萌皺了皺眉，沒選擇開槍，現在時機不，開槍可能會驚其他污染。

老杜的真的像徐萌所想的那樣由蟲子構,他撲過來的時候甚至有幾條蟲子從里掉出來。

他明明距離徐萌非常近,按理說徐萌應該躲不掉，但就在他的手到徐萌的瞬間，徐萌突然化了一道影,像是一灘流的，隨即沒在墻中。

老杜一頭撞上后院的土墻，因為撞得太猛，額頭磕破之后掉落了一團細小的紅蟲下來，他了自己的額頭，已經完全找不到徐萌的影子。

祝寧剛了兩聲，還在想自己要不要回去撈人。

“隊長？”李念川看向祝寧后。

徐萌突然從房頂上出現，干脆利落跳下屋頂，像是一只輕巧的貓，從頭到尾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李念川之前在機械海洋館跟徐萌合作過，但那時候表現得中規中矩，現在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不尋常。

好優雅的落地姿勢。

徐萌知道自己使用異能回去肯定要跟清潔中心解釋，但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回去接調查和死在這兒，選擇前者。

徐萌跳過寒暄，也沒解釋自己怎麼出來的，把紙團遞給祝寧，直截了當說：“隔壁那個老太太名勝心，阿芬之前給傳遞過消息，應該提前就知道有寄生蟲的存在，要麼躲起來要麼跑了。”

祝寧打開紙團，這就是徐萌從阿芬家找到真正有用的東西，就如徐萌所說，阿芬一直在給勝心傳遞消息。

很早就發現自己枕邊人老杜有問題了。

祝寧有點難以想象，認識了一輩子的老伴，要白頭到老的，突然發現對方耳朵里住著一條蟲子。

你每天看到的他都不是真實的他，明明長著一張臉卻不是同一個人。

你在想，老杜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生病了，那就去看病，如果看不好，那已經過了一輩子，都要土了，說好要死后同眠的，只能繼續過下去。

可能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阿芬趁著老杜睡，半夜悄悄爬起來，嘗試過拽出老伴耳朵里的蟲子，那條蟲子不躲你也不咬你，你拽著它就讓你拽著。

然后你像是拽線一樣，越拽越長，怎麼拽都沒有盡頭，后來你滿都是蟲子，你被蟲子包裹了。

那些蟲子從老杜的里鉆進你的里，從鼻腔、、耳朵開始涌。

你們為了很多小說譜寫的那樣，兩個人融為一，難舍難分。

后來你們真的目標一致，為了連嬰，因為你們的寄生蟲是一類。

在臨死前，你們確定了，不必死而同眠，你們達到了巔峰的狀態。

祝寧抬頭看了一眼，阿芬還趴在玻璃窗前，出很滿意的微笑，一時間祝寧有些心態復雜。

給勝心傳遞紙條的阿芬，和眼前的阿芬絕對不是一個人，勝心發現了肯定難以接。

徐萌停頓了一下，“勝心很可能是污染源。”

李念川問：“為什麼？”

徐萌：“一直在監視村落，但是監視的人都慢慢變了寄生蟲的傀儡，這些人像是一的。”

徐萌頓了頓，環顧了一圈四周，村路跟他們來的時候發生了變化，道路兩側的房屋里出現了人的影子。

這里像是上一個世界的場景，村民在監視他們。

徐萌：“監視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才是那個被人監視的對象。”

勝心老張所托，要監視村民，但怪事兒接二連三發生，最開始是吳老頭，后來是隔壁老阿芬。

阿芬在自己完全失控的之前給勝心傳遞消息，然后就變了勝心本不認識的樣子。

勝心意識到村民被寄生蟲控制，被控制的人像是擁有了集記憶，他們共用一雙眼，一個腦子。

勝心從監視者變了被監視對象，所有村民都了寄生蟲的傀儡，正常人知道這個真相就瘋了。

“所以勝心是污染源？”李念川問。

徐萌：“我猜是，不一定。”

李念川：“我們這麼好運？第一次就走進了污染源家里？”

當時那麼多房屋，祝寧隨便挑的一間屋子進去，一下就踩中了污染源，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李念川問：“那現在去哪兒了？”

這些屋子里都陸陸續續出現了人，村民就站在窗戶前，鼻尖著窗戶，一臉微笑地看過來。

偏偏勝心家是空的，但是第一層世界里，這位勝心的暴躁老太家有人，祝寧他們還見過。

李念川發現在這個過程中祝寧一直沒說話，問：“你覺得呢？”

祝寧沒反駁徐萌的話，徐萌的邏輯很順暢，如果勝心是污染源，那家里沒人就能說得通了，因為污染源擅長藏自。

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為什麼呢？

污染源通常有很大的執念，那個會打獵，脾氣有點暴躁的老太太會因為這種原因發瘋為污染源？

給祝寧的印象是那種寧愿殺遍全村人，都不肯低頭的暴躁老太。

系統提示祝寧要尋找村子荒廢的，真相又是什麼？

祝寧：“找到就知道了。”

不論勝心是不是污染源，找到起碼能夠找到一部分真相。

祝寧：“我聯系下崔凱那邊。”

吳老頭家里比較遠，走過去也行，但那邊現在有人，祝寧打算問問況再做打算。

崔凱一直沒傳遞消息出來，按理說駐扎軍野外生存能力強，更容易找到線索，吳老頭是關鍵人，他家里多會有點資料的。

這麼久了崔凱都沒聯系。

而且，電子琴聲已經消失很久很久了。

自從祝寧他們進勝心家，笨拙的琴聲就消失不見，他們那邊遇害了？

……

荒村中有人在彈琴，在荒蕪的村落中顯得很突兀。

駐扎軍三人隊分別是江平、崔凱和肖一磊。

他們通過琴聲找到了一間屋子，從窗外就看到了一個老頭在彈琴，對方背對著窗戶。

能看得出來手指很笨拙，好像剛長出來沒多久，彈琴的時候整個人尤其僵，完全看不出在音樂。

好像有個無形的人架在他脖子上，著他練琴。

這扇門虛掩著，他們只是象征地敲了敲門，說維修工上門維修，沒有聽到拒絕聲，崔凱直接開門進去了。

他進之后，琴聲陡然消失，屋也沒有彈琴的老頭。

“他、他人呢？”肖一磊問。

人的本能反應都差不多，他們第一反應也是回頭，屋外的馬路上沒有清理者，是一條荒廢的馬路。

幾次進出嘗試之后終于確定了，他們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崔凱：“搜查這戶人家。”

江平和肖一磊去尋找線索，崔凱接到了祝寧的通訊，對方詢問進度，祝寧好像遇到了一樣的事兒。

他們都進了另外一個世界，據祝寧所說，這戶的主人吳老頭。

祝寧還分了找到的日志記載，這個村子里一直發生怪事兒，吳老頭是第一個失蹤后又回來的。

很有用的報，崔凱都想高看祝寧他們小隊一眼，這支清理者隊伍素質很強，完全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崔凱和祝寧相約之后聯絡，然后就切斷了通訊。

肖一磊找到了一本日歷，“隊長，你看。”

老人家年紀大了，記憶力都不太好，他們還喜歡使用最古老的紙質日歷，這本日歷應該是專門給老年人做的，字大，空白多，旁邊有專門的記事區域，方便老年人記事。

相當于當個備忘錄來用的。

新歷10年11月9日。

要去看病，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有病。

11月8號是吳老頭失蹤后回來的日子，他可能剛回家，被要求每天都去村醫那邊做檢查。

吳老頭記錄自己要去看病很正常，但后面那句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有病是什麼意思？

新歷10年11月10日。

去看病，彈琴。

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有病。

新歷10年11月11日。

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有病！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有病！不要讓人發現自己有病！

接著下來都是重復這句話，字跡特別難看，好像一個剛學會寫字的初學者。

而且吳老頭好像魔怔了，他只會寫這一句話，反反復復寫，然后寫滿了整個日歷本，邊邊角角都是麻麻的小字。

這好像不是日歷本，是個練字本。

肖一磊：“他、他是不是瘋了？”

污染區域有瘋子很正常，肖一磊又問：“他是污染源？”

崔凱搖了搖頭，“不知道，線索太了。”

肖一磊：“他好像一個剛被寄生但不習慣的人在練習。”

肖一磊說出自己心所想，吳老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寄生了，或者說被奪舍了，他不悉這個軀，很害怕自己會出錯，所以一遍遍在日歷本上記錄，一次次彈琴，企圖扮演吳老頭。

肖一磊想的也是崔凱想的，但是被什麼寄生呢？寄生蟲？

在墻外生存久了的人很容易往這方面聯想。

“江平，”崔凱問：“你那邊發現了什麼？”

江平背對著崔凱，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過他們的討論，別說金濤他們覺得江平怪異，其實崔凱也覺得這個隊員很奇怪。

肖一磊之前私下跟自己說，他有點害怕江平。

現在江平背對著他們，就站在電子琴前，從背影來看完全看不出江平的作，好像事不關己，不在意能不能從污染區域里走出去。

江平給崔凱一種錯覺，他好像和這里融為一了。

“江平？”崔凱問。

“嗯？”江平轉過頭，“我沒發現。”

沒發現很正常，有些污染源會藏起自己的線索，能找到線索才是意外，崔凱問：“你手里是什麼？”

江平啊了一聲，“琴譜。”

崔凱：“里面是什麼？”

江平：“就譜子唄，我看不懂。”

崔凱盯著他：“讓我看看。”

江平把譜子按在自己手掌心下，“我覺得你們看了會神污染。”

他這個舉太怪異了，崔凱一字一頓：“讓、我、看。”

江平不得已只能把譜子出去，很多人琴譜上會寫寫畫畫，或者在空白記載一點東西，在這個污染區域文字記錄都很重要。

所以崔凱才會要求必須看琴譜，他打開琴譜，里面夾著一條細長的紅蠕蟲。

打開琴譜的瞬間，蟲子啪得一聲掉在地上，那條蟲子實在是太長了，竟然一半在地上，另外一半還掛在崔凱手里。

崔凱常年生活在野外，不怕野外的蟲類，知道遇到蟲子不要掙扎，蟲子無法突破防護服的防線。

但江平這個舉很像是惡作劇的小孩兒。

他為什麼不想讓崔凱看琴譜？這麼長的蟲子，如果寄居在人……

崔凱簡直不敢想象，這一村的人都被寄生了？

崔凱甚至不敢，蟲子從他上掉下去，砸在地板上。

江平輕笑一聲：“就說不要看嘛。”

崔凱深吸一口氣，覺江平越來越怪異了，剛加墻外駐扎軍的時候，江平還是個正常人，現在他就像是個難帶的頑。

他真的太不正常了。

崔凱：“你剛才為什麼要刺激那些人？”

避開清理者他才好問江平這些問題，在外人面前他會給隊員留面子，現在是個封閉空間，剛好可以用來理家務事。

江平一直言語刺激金濤，跟祝寧說清理者可能會發瘋，他這種做法很容易造群恐慌。

江平笑說：“我看你也不太喜歡他們。”

當時大黃花出現，崔凱大聲呵斥不要人出現開槍，后來也是嚴肅地說必須收容完污染孢子才肯帶隊回去。

“我們不都一樣嗎？難道你喜歡那幫清理者？”江平聲音很無所謂，他們駐扎軍不太喜歡獵魔人和清理者。

平時住在墻的人，本無法理解他們。

“江平，”崔凱的聲音很沉，問：“你多久沒檢測神值了？”

江平：“我的神報告很正常啊，你看過的。”

崔凱確實看過報告，神很平穩，但現在崔凱懷疑江平是瘋了，他是瘋得很平穩。

崔凱：“你回去之后休假一個月，下個月不用來了。”

“隊長，”江平抬起眼看他，“你是把我免職了嗎？”

肖一磊都聽不下去了，“隊長是讓你休假，一個月之后再來。”

江平的手指放在電子琴鍵上，電子琴沒電，因此只能發出一些無聲的音樂，這個毫無意義的舉配合江平的話顯得極其詭異，“可是我不喜歡墻啊，我覺得墻外很舒服。”

如果可以，他想永遠留在墻外。

江平非常不對勁兒，崔凱一皺眉，他接下來這個舉冒險的，但是崔凱覺得如果不解決更加危險。

真正的危險可能不是這個村落，就是自己的隊友！

崔凱突然抬起槍，槍口指著江平，這一下太突然了，旁邊的肖一磊完全沒想到，肖一磊大喊：“隊長！你干什麼！”

江平倒是很平靜，手指在琴鍵上，“對啊，隊長，你干什麼？”

崔凱：“把防護頭盔了！”

肖一磊深吸一口氣，他聽到了什麼？崔凱讓他把防護頭盔了？這不是要人命嗎？這里可是a級污染區域，下頭盔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肖一磊不知道崔凱和江平之間發生了什麼，還是試圖勸架：“隊長有話好好說。”

江平靜靜看著崔凱：“隊長，你瘋了。”

“我沒瘋！”崔凱說：“把頭盔了。”

江平轉而看向肖一磊，仿佛崔凱已經瘋了，他不會再浪費時間跟瘋子說話，他要尋找一個真正可以對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