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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是頭胎,生得有些艱難,下午發的,一直到夜里三更,外頭更夫敲了梆子,孩子才呱呱墜地。
因是夜里,陸老夫人也沒有派人去各房報喜,江晚芙還是早上起來,用早膳的時候,聽惠娘進來說的。
“因是頭胎,生得慢,好在還是順順當當的,是個小郎君。聽傳話的嬤嬤說,足有八斤二兩重,難怪瞧著大太太的肚子那麼大……”
江晚芙也很替裴氏高興,用過早膳,便惠娘帶上各補品,還有先前得空時親手做的小孩,朝明思堂去了。剛進院子,就見明思堂忙得熱火朝天的,嬤嬤丫鬟來來去去的,裴氏昨夜三更才順利分娩,現下院里都還沒收拾利索,顯得有些,但眾人臉上都洋溢著喜。夫人順利分娩,說明們伺候得好,到時候主子不了要賞們一回的,自是個個都高高興興的。
進門的時候,莊氏和趙氏已經到了,正在屋里坐著,莊氏跟裴氏說話,“你這回可真是吃了苦頭了,月子定要好好地坐才是。我這里有個子補氣的方子,阿琇生團哥兒和圓哥兒那會兒,便是用的這個,恢復得極好。我也拿來了,你你邊嬤嬤看著抓藥熬了吃吃看。”
裴氏半坐著,靠著床欄,背后墊了個絳紫繡福字的靠墊,額上戴著水綠抹額,臉還略顯蒼白,但面上倒是笑著的,“那我就謝過二嬸了。”
說話間,幾人看見被嬤嬤引進來的江晚芙,便過去一起說話。正屋里不大,下人就又搬了個團凳進來,剛坐下,嬤嬤就從次間里抱了襁褓出來,笑跟裴氏道,“娘已經給小郎君喂過,說小郎君有力道得很,都不用哄。”
在座的長輩里,莊氏帶孩子是手,裴氏又還在榻上歪著,不好彈,便順理章接過藏藍的襁褓,抱在懷里,低頭逗弄起來,笑著道,“瞧這孩子的五,我看生得像大郎。”
江晚芙也湊過去看了眼,小小的孩子裹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白的小臉,還戴著個布的藍小帽子,看得心都要化了。其實以前看小孩兒的時候,雖也覺得可,但并不會有這麼強烈的覺,但可能是自己也有孕的緣故,母就泛濫了似的。但要說五像陸致,倒是沒怎麼看出來,這麼點的小孩兒,哪里看得出五呢,像大嫂也說不定呢。
莊氏又把孩子抱著給裴氏看,裴氏低頭看見孩子小小的鼻子、紅的小、淡淡的眉,還有握著的小拳頭,得鼻子一酸,昨天的煎熬、掙扎和痛苦,在看見這孩子的這一瞬間,好像一下子全部淡去了。
莊氏倒是很理解,笑著問,“可取了小名了?”大名自然是要長輩親自取的,還得記到族譜里,不能隨意胡來,但小名就沒那麼要了。
裴氏點頭,“嗯,夫君給取了,平哥兒。”
昨天孩子出生后,陸致過來看和孩子,那時累極了,卻也還是撐著等他。見他進屋,小心翼翼地從嬤嬤手里接過孩子抱著,一貫溫和從容、四平八穩的男人,難得顯得有幾分手足無措,只抱了一下,便把孩子給嬤嬤了。
陸致在床邊坐下,主靠在他的懷里,他抬起手,了的頭發,低聲說了句,“辛苦你了。”只一句話,就差點把的眼淚勾出來,靠著他的膛,約間覺兩人的心也的很近,“夫君,祖母說孩子的小名,準我們自己取。你說取什麼好?”
陸致沉默了會兒,道,“平哥兒吧。只要他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平哥兒……平平安安,順順遂遂……”莊氏點點頭,道,“是個好名字。”
幾人說過話,話題兜兜轉轉,又聊到了別的話題。莊氏啜了口茶,道,“……我前幾天去看團哥兒兄弟倆,著婿,聊了幾句,他倒是說了件新鮮事。明安公主大約也就是這幾日要到了……自那事后,皇后娘娘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公主回來,總算是能得幾分寬。”
莊氏倒不是對孫皇后多有好,純粹是站在一個人的角度,覺得孫皇后也可憐,兒子養得那麼大了,忽然就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但說到底,先太子做的那些事,也實在見不得人了些。
江晚芙一直在養胎,對明安公主回朝的事,也沒怎麼關心過。不過明安公主是為了大梁去和親的,如今能夠回家,也是件好事。
回到立雪堂,江晚芙去看了看姚晗,檢查了他最近的課業,小孩兒在這方面著實沒什麼天賦,他也刻苦學了,但總還是比同齡人學得慢些。原先的夫子這次秋闈取中,已經請辭離府了,現下換的這個夫子有些孤傲,但聽陸則說,新夫子是淮安府的案首,還是小三元,給姚晗打基礎是綽綽有余的。
姚晗得了叮囑,知道嬸娘現在有了孕,不能抱他了,就乖乖地自己搬了杌子來坐,雙手托著下,仰臉看著江晚芙檢查他的課業。
“晗哥兒進步很大。”江晚芙小孩兒的頭發,夸了他幾句,就看見小孩兒臉頰紅紅的,可得不得了,心里忍不住想,可真好哄啊。想起姚晗剛被公公帶回來的時候,兇得像小狼崽一樣,還把嬤嬤手上咬得出了。現在就像只乖乖的小狗了。
又問他,“夫子來了有些日子了,晗哥兒覺得適應嗎?”
姚晗搖搖頭,說話還是很簡短,“不喜歡。夫子嫌我笨。”
“晗哥兒不笨。”江晚芙好好地跟他說道理,“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就像你邊的紅蕖姐姐,擅長算賬,卻不會刺繡。晗哥兒也是,你課業雖學得不很好,但武師傅卻常常跟我夸你,說你有天賦。人不是必須樣樣都擅長,我讓你跟著夫子念書,也不是想你考狀元,不過是讓你識字明理,以后跟人打道,不容易被人算計。”
“至于你覺得夫子不喜歡你。”江晚芙頓了頓,盡可能通俗易懂地解釋,“你現在還小,邊也只有固定的幾個人。夫子、武師傅、紅蕖……所以有人不喜歡你,你會不高興。但等你長大了,你會遇見很多人,比現在多很多很多,他們有的喜歡你,有的討厭你,有的怕你,有的想討好你,有的人你可以敬而遠之,有的你卻必須跟他來往。所以,對我們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太在意別人對你的喜惡,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就好了。嬸娘這麼說,你能懂嗎?”
其實小孩兒不喜歡夫子,確實可以換個人,不過是張個的事。但總覺,姚晗在和人往、建立良好關系這方面,實在很稚,他的喜歡和厭惡都太直白,小時候不要,可長大了還這樣嫉惡如仇,卻是要吃虧的。
尤其是他沒有父親長輩護著,以后的路多半要自己走。
便覺得,自己能教的,還是要教他,哪怕說得費勁些,多說幾回,也沒關系,不怕麻煩。
姚晗也不知聽懂了沒有,但也乖乖點了頭。
刑部最近正在復查核準各地上報的死刑案件,各府卷宗一摞摞送進庫房,除了皇帝特意下圣旨外,其余死刑犯都是秋后問斬,所以刑部的核準是最后一關,定人生死的那種。所以陸則也很慎重,了員來議事廳,一直到臨近下值的時辰,才放眾人離去。
看眾人從議事廳出來,常寧才趕忙進去,道,“大人,謝回謝大人來了。”
陸則便起去見謝回,謝回正喝茶,看見他便道,“自你從保定回來,我們還未聚過。今日請你喝茶聽戲如何?”
陸則看他一眼,淡淡地答應了。
云水樓二樓雅座,小二送了茶與糕點上來,雅座正對面下方便是戲臺,四角各擺一只圓肚水缸做傳音,底下正唱的是“玉鏡臺記”。唱劉潤玉的旦角見表哥溫嶠后,正咿咿呀呀地唱著,跟丫鬟說著自己那點兒心思。
謝回卻沒心思聽戲,喝了口云霧茶,抬眼看陸則,正想找時機開口,就看他不知聽了那句戲詞,竟是眉眼微松,出個淡淡的笑,仿佛很愜意地聽著。
一出很快唱完,臺上幾個角兒下臺,人群里有小二脖子上掛著竹籃討賞錢。陸則側過頭,朝常寧看了一眼,常寧很快便出去給賞錢。
謝回這才找準機會,適時開了口,“……今日這戲,你倒是聽。”
陸則可有可無地點頭,低頭喝了口茶,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眉。阿芙有孕后,祖母派來的那個白嬤嬤便跟屋里一眾丫鬟嬤嬤叮囑要注意的事宜,其中一條,便是子有孕,不宜飲茶。但他與阿芙私下獨時,有時會拿錯他的茶盞,以前他便也由著了,可現在卻不行,他攔了一兩回,后來索也把茶給戒了,換了白水。大抵是時間久了,好像白水也喝習慣了,倒不習慣喝茶了。他也沒說什麼,神淡淡地放下茶盞。
“我父親的事,還要多謝你才是。”謝回開口,語氣倒是很誠懇。
陸則倒是不邀功,搖搖頭道,“同我關系不大,是張首輔出面,陛下才松了口,不必謝我。”
這是實話。陸則的份,決定他不能輕易地站在宣帝的對立面,很多事,他必須置事外。但謝回也不傻,道,“張首輔高義,我自是激不盡。但如不是你的關照,我父親也未必熬得到出獄的那天。”
他非要謝自己,陸則便也了,推來推去沒意思,他語氣淡淡開口,視線卻落在謝回的臉上,“你若謝我,日后好好待阿瑜便是。”
謝回被他說得一怔,莫名有種妹夫見了大舅子的窘迫,片刻后才恢復平日的雅正溫儒,咳了聲,答應了下來。
“……我自是真心待阿瑜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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