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洄始終沒有等到通過申請。

　大洋彼岸, 正是黑夜，他沒有開燈。

　就一個人坐在桌案前，兀自握雙拳, 手背泛起青筋。

　他漸漸埋下頭去, 眉心皺，肩膀蜷起。

　蘿蘿……

　保鏢們對視一眼，意識到他的緒不對, 又加派了人來將這里守得固若金湯, 防止他因為緒失控，導致突然發瘋暴走，而他們現有的人手不足以控制。

　季清洄一雙眼極其冷淡地看著他們的安排防守, 眼底仿佛淬了冰。

　季清洄現在已經擁有上網權限。

　幾經周轉后，他進了清大的論壇，手指，他淡淡地瀏覽著這上面的帖子。

　——這原本應該也是他的學校。直到意外突發, 他與清大，再無緣分。可他最怕的是, 他與也再無緣分。

　后者不過稍念，就已痛得噬骨。

　季清洄一生反骨, 從未有過懼怕。

　唯獨在之于的事上，他幾度生怯。

　是他的顧忌，也是他的肋。

　在這樣多的帖子里, 他竟是很輕易就能找出與有關的來。

　季清洄彎了下, 在他心里, 他的溫聽蘿原應如此, 耀眼矚目, 有萬丈芒。之前明珠掩, 而今到了大學，雛鳥長，展翅振飛，所有遮擋盡數褪去，合該是明珠芒最盛的時候。

　唯一的缺憾只在于，他沒在邊。在飛得最高之際，他竟是不在。

　——在很早之前，就同他說過想飛，他一直知道，他也愿意助飛，飛得更高更遠。但是與此同時，他原以為他會是與并肩同行之人，從未想過，會單獨前行。

　季清洄眼底生晦，經久不言。

　而在看了帖子后，他眼底的緒頃刻間翻涌而起，好似經了巨大的震撼，可是整個人卻是越發的沉寂下去。

　他像是融于黑暗，與黑暗共，只死死地盯著帖子里的照片，再無其他反應。

　——整個清大，現在無人知曉季清洄。

　他們，嗑起了和別人的CP。

　季清洄死死咬了牙，拼命去忽視邊的那個人，目只落于上。

　他只是想，看看。

　你再等等我……

　再稍微地等一下。

　一定一定要等。

　他晦然閉目。

　他不在意所有人，他只在意。

　保姆在外面敲門：“小爺，太太我燉了營養粥，您開下門，喝一點吧？”

　聽到口中提到的人，季清洄垂眸，掩去所有的厭惡之，起準備上床休息，順帶落了個字給外面的人：“滾。”

　-

　吃完飯，齊麟送溫聽蘿回家。

　他有很多話想跟說，可是又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終于，在和他告別，叮囑他路上小心時，齊麟還是開口住了：“聽蘿。”

　溫聽蘿頓了下腳步，“嗯？”

　齊麟大步邁過去，只住肩膀，聲音低沉，“如果改變不了，就試著去接。我們作為朋友，都希你能走出來。不就是失麼？想發泄，想喝酒想唱歌，盡管說，我們都舍命陪君子。”

　他是溫掛的男生，溫溫，卻很有力量。

　溫聽蘿掐了掐手心，凝著他，點頭：“我明白的……”道理都懂，也在努力。

　“快回去吧，注意安全。”笑了笑，想他放心。

　走進小區后，還在撐著無事。直到察覺到自己走遠了，他再看不見自己，才慢慢蹲下去，抱著膝蓋俯下了頭。不知不覺，瓣已經被自己咬得失去，眼角逐漸泛開紅，淚珠大滴大滴地滾落。

　也想接現實，可是好難。

　深淵里好像有只手，拽著往里跳，得到自己在下墜，卻只能生生著，而無能為力。

　從前的很多事像走馬燈一樣地在腦子里掠過。

　在他的拉下，之前那兩年，是奔著走的，將路越走越好，生命中的一切也都在變好。現在想想，回憶皆是好。

　而之前的兩年有多好，現在就有多難。難的源是什麼并不知道，或許是病，也或許是他。

　都說時間是良藥，可是覺得好像不然。不然為什麼明明時間在流淌，可卻越來越想他了呢？

　——我快要爛在回憶里了，季清洄。

　溫聽蘿深深地埋下頭去，試圖將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

　不知所起，亦不知該何去何從。

　眼前一片黑暗，心里好像也蒙上了源。

　的世界，怎麼就沒有了呢？

　-

　因為緒和狀態的原因，溫聽蘿越上網。

　從前就沒什麼癮，現在更是不太上了。

　主地將好友圈范圍小在一個圈里，常年有聯系的，只有這些老友，不樂意主去認識太多陌生人。

　很多人想認識、想加，但都被抵擋在外。

　莫說別的，就連溫辛，有時候他早上給發了條消息，下午能看見回復一下都算不錯。

　主地將自己封鎖起來，安安靜靜地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而在這樣的狀態下，季清洄同那些試圖闖世界的人并無什麼分別，他無論使什麼法子，通通都被格擋在外。時日一長，他終于如被扎傷、失去攻擊力的小一般，被迫收回了的角。

　可以阻止他聯系，他也可以停止去聯系。

　可是，他無法停止。

　在很多個不在的夜晚，他只能著天上的月亮。月皎潔如斯，卻怎麼也照不進他的心里去。

　季清洄忽然升起一個想法。

　他心思一，從列表里拉出一個人，提出要求。

　-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好早。

　京城早早的便落了雪，天氣飛快地轉寒。

　徐亦婉從家中寄來一大箱，全是剛去商場挑的。溫辛拉了個推車，從快遞點推回家，溫聽蘿雙手在兜里，與他并排走。

　這個推車也是為的徐亦婉買的。

　一開始溫辛是直接手扛回家，可是扛不住徐亦婉時不時就一大箱一大箱地往這邊寄東西。幾次之后，溫辛學聰明了，乖乖的買了輛小推車，專門用來推徐亦婉寄來的快遞。

　他與溫聽蘿閑聊：“姐，你們最后一科什麼時候考完，通知了沒？”

　“一周后。”

　“那差不多，我比你早一天，那我們可以買機票了誒，到時候一塊回去怎麼樣？”

　溫聽蘿猶豫了下，沒有立即應。

　溫辛一愣。他以為這是肯定的事兒，沒想到姐姐還要猶豫。他問說：“是有什麼事兒嗎？”

　溫聽蘿溫吞吞地說：“我報名了一個活，去孤兒院支教。到時候你先回去，我過年前才能回家。”

　是偶然看到的一個活，不是很熱門，可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了興趣來。

　是以填寫了報名表，隔天就提了上去。而支教時間，就在寒假開始的第一天，一直到春節前三天結束。

　溫辛更愣，“啊？怎麼突然想到參加這個？”

　“也沒什麼，就是想，”頓了頓，抬頭了天，今天沒有太，“找點事做。”

　在深淵里越墜越深，已至谷底。

　可是，總不能，一直在谷底。

　覺得得，往上稍微爬點兒。

　溫辛了角，最終還是只化作一聲：“好。”

　這半年來，姐姐有多難過，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除了眼睜睜地看著的狀態逐月地糟糕下去，什麼也做不了，深深的無力將他籠罩。

　整整半年了，一朵花枯萎，也不過只需要那麼一會。

　他知道，不快樂，一點也不快樂。

　在這個時候，但凡有點想做的事，他都會給予滿分的支持。

　-

　清大放寒假后，溫聽蘿不用再住宿舍，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給孤兒院上課的活組織人安排出了一份課表，只需要在到的時間里去給孩子們上課就可以，其它時間，都獨自在家中生活著。

　第一次去的時候，有一種從溫暖的殼中探出頭來世界的覺，新奇而又膽怯。

　有很多擔心的問題，擔心孩子們會不會不喜歡，擔心會不會和他們相不好，擔心會不會教不好他們……

　在接一個全新環境的時候，這些擔憂在所難免。

　但是組織人覺得這些擔心沒什麼必要。

　組織人笑著說：“你怎麼這麼謙虛呀？你可是省狀元，從小學一年級到現在績一直是碾式的吧？你的學習經驗那可都是無價之寶，隨便從指頭里點出來都夠孩子們益終生的啦。清大的高材生來給他們上課，真的很難得，孤兒院的老師早早的就和孩子們說過了，他們一定要珍惜這個機會，叮囑他們聽話和禮貌。”

　溫聽蘿微怔。

　確實。

　是自我束縛住太久了吧。

　笑笑，輕搖了搖頭。

　組織人忽然嚴肅了下，用很正經的口吻同說：“小溫老師，我真的很高興有你的加。這個活好不多，能學到的東西也不多，在所有人都鉚足了勁往前跑的清大，一直招不到人，所以在收到你的報名表的時候，我真的很驚喜。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缺老師，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年輕優質老師。謝謝你的加，這對我們來說意義真的很大。”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肯定了價值，溫聽蘿有些不太好意思。與組織人客套了幾句后，他們也抵達了孤兒院。

　而事實證明，組織人真的沒有夸張。

　在對上孩子們那一雙雙充滿期待與怯意的小眼神時，真切地覺到了自己被需要的價值。

　而之前設想的所有不好的況也全都沒有發生，孩子們好不容易迎來一個新老師，他們如獲至寶般的高興，一個比一個懂事，本就沒有不喜歡或者不配合。

　甚至，還有一個小孩，在靠近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手摟住的脖子，近的臉，抱了抱。

　溫聽蘿覺得的心都要化了。

　彎了彎，將小孩抱起。

　小孩年紀小，又很瘦，抱起來一點都不費力。

　抱著孩子，指揮著大家回教室，“休息時間到啦，我們回去繼續學習咯。”

　一天下來，溫聽蘿的首次教學活完落幕。

　很喜歡院里的氛圍，而且在這一天里，發現能夠沉浸下來去做一些事，這對來說，是一件很好也很不容易的事。

　事后，覺得到這個活是真的很缺人了，因為組織人完全就是小心翼翼地在對，就像是生怕哪一點不滿意，第二天就跑路似的——

　在組織人詢問覺如何，下次還愿不愿意來的時候，笑著回了句：“覺很好的，會來，我會堅持完這次活，您放心。”

　組織人這才放心地松了口氣。不是他夸張，而是這種公益活，愿意來、還愿意堅持下去的人，真的不多。尤其是像小溫老師這樣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他可不是得好好把握住麼？

　-

　溫聽蘿生日那天，剛好沒有課。

　一早醒來，立于窗前，利落地嘩啦一下拉開厚重的窗簾。微刺，晃得閉了閉眼。

　而外面，正紛紛揚揚地下著小雪。

　這一天，應當是個好日子。想。

　家人早早的就與發來許多消息，還有幾條銀行的短信提醒。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他們在已經很厚的余額上又添了厚厚一筆。

　他們送的禮昨天便到了，用小推車推了回來，放在客廳里還沒拆。

　昨夜零點的時候，就有不好友發來祝福，當時一一回過。一覺醒來，手機里又躺了不未讀消息。

　被這麼多人記住的覺，會增加對自己存在意義的重量知。

　而打開手機后，看到最難得的一條是，孤兒院的院長給發來的一個視頻，視頻里是孤兒院的孩子們爭先恐后的要跟說生日快樂。還有幾個孩手里抓著玩偶和糖果，說等去上課了要送給。

　溫聽蘿彎笑笑。

　組織人常說，給孩子們帶去了很多溫暖，這些溫暖于他們的人生而言不知有多難得。可是想說，溫暖的輸出從來不是單向的，他們又何嘗不是給了溫暖呢？

　在底之際，是他們給了增添了向上爬的勇氣。

　喜歡那里，那里人多、熱鬧，充滿煙火氣息。總有一種覺，是將從清冷的邊緣，拽回滾燙的人間。

　溫聽蘿回了一遍消息后，去拆禮，接著便去廚房準備自己下廚做點吃的。

　這一點很特別，但又似乎只是尋常日子中的某一天。

　下午，偎在沙發上看書，淡淡的鋪在了的上。

　在的裹挾下，許是太過舒適，一不小心竟是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發現好不容易清空未讀消息的手機，又來了一條消息。

　——是條彩信。

　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

　溫聽蘿稍稍坐起，是極、是星空。

　得人震撼。

　隨后一條短信進來：【極不容易見，只有天氣好的時候才能拍到。而今天，天氣極好。】

　溫聽蘿長睫輕。

　本不用署名是誰，心里自就有了答案。

　無聲地咬了。

　——今天，天氣極好。

　溫聽蘿上去，將那張照片復又看了許多遍。

　他的出現，好似并不意外。

　但他給的驚喜，總是能意外。

　——全都是不曾想象過的。

　晚上的時候，拉開床頭柜的屜，從里面拿出一個悉的本子，將其翻到第三頁。

　字跡飛舞，蒼勁有力。

　是悉的字跡，也是很久沒見過的字跡。

　【全世界拼首詩，我你當做最后一行。】

　溫聽蘿每次都會有一種自己好像已經變得很強大的錯覺。

　直到每一次又被擊垮，才能從這種錯覺中走出。

　近日來好像變了個哭鬼，而唯有這一次，靠在床頭，仰天花板許久，卻是忽然彎了彎。

　這種在中游走，被人濃烈地著的滋味，已經闊別有半年之久。

　珍惜、眷，想擁抱這種覺。

　這本本子里的每一頁，都是吝嗇地在翻看著，吝嗇到，一年只舍得翻開一頁。而翻開的那一天，索就在的生日這一天，以維續從一開始到現在的儀式，當做是他每一年送給自己的禮之一。

　為什麼說是禮之一呢？

　因為很篤定，季清洄不可能會缺席任何一歲的生日。他的禮，定會抵達。裹著他厚沉的心意，裹著他滿腔的意。

　可是……

　被的覺越沉，的心怎麼就越痛了呢？

　-

　找了個時間，溫聽蘿將收到的照片打印出來，在了那一頁筆記本的空白。

　等生日一過，又開始了去孤兒院上課的日子。

　這并不辛苦，孩子們都很懂事，他們對知識的求，稱得上是如似，不會有太多秩序方面的問題要竭盡心力。

　再上幾天，就要回家過年了。

　忽的想到什麼，走在路上，忽然想起，那今年……他是不是就不用一個人過年了？

　那樣的話，似乎也是件好事。

　每一年過年，在熱鬧的家庭聚會中，但心里總是會掛念著那一個單獨過年的年，又是不舍，又是心疼。而這一年，他沒有再獨自待在別墅區的家中，而是在國外，與家人在一起。

　嗯……今年，就用不上心疼了。想。

　不過他父母的作為好像并不太好，不知道他算不算開心。

　愣神幾秒，溫聽蘿忽然咬了下，有些懊惱。

　怎麼就……

　又想起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