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大結局(下)
夜黯沉,金殿的火沖天近乎照亮了宮中這的半邊天。
明殿外,有早前逃跑的宮人被軍斬殺,還有駐軍宮后跪在一側瑟瑟發抖不敢彈了。
苑中到都是軍和駐軍廝殺的痕跡和尸,鮮染紅了李裕記憶中永遠平和又威嚴的明殿。
李裕剛殿中,汪云峰正從殿中出來,“殿下。”
“父皇呢?”李裕張得間輕咽,看著汪云峰,藏袖中的指尖攥,怕從他口中聽到父皇這不好的消息。
汪云峰眉頭微皺,但還是角勉強扯出一笑容,“陛下要見殿下。”
忽然,李裕心中懸著的一口氣松下。
整個人都似忽然間松懈一般,又慶幸哽咽,父皇還在……
這一次,父皇還在。
李裕頷首,有激,也有克制。
沒人知道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但他終于,他終于來得及……
“汪將軍,我去看看父皇。”李裕聲音略微嘶啞。
汪云峰頷首,“殿下去吧,宮中的事末將來置,等置穩妥,再來告訴殿下一聲。”
“好。”李裕說完,汪云峰拱手出了殿中。
李裕快步由外殿。
殿中都是濃郁的藥味,并著常年不曾開窗或殿門的抑在其中,李裕攥掌心。
記憶中他來到明殿時,父皇早就不在了。明殿中早已冷清,落寞,已經幾年沒有人在,而且猶如一.忌,因為李坦不愿意提起,所以宮中也不會有人前來打掃,他去的時候就似一荒地,殿前的苑中都已長滿雜草。
他也本不知道當年父皇在這里經歷了什麼……
而眼下,這殿中的任何一都是鮮活的,帶著溫度,即便是濃郁的藥味,即便是抑不流轉的空氣,但都是鮮活的,因為父皇在。
李裕一路快跑,外殿,中殿,殿……
等到殿的時候,腳下卻忽然駐足,似有萬千蔓藤牽絆著一般,想上前,又忽然怯,整個人都微微了。
而殿中,大監應當是聽到腳步聲,卻沒見他,大監剛迎上,就見一戎裝的李裕。
病榻上,寧帝的目也看過來。
“殿下!”大監連忙跪下,淚流滿面,“殿下,您真回來了!陛下一直念著殿下……”
連大監這樣明的人都有些語無倫次,李裕手扶起他,但是沒有多停留,而是直接往寧帝跟前去。
方才大監就拂寧帝坐起,寧帝也才見過汪云峰,眼下疲憊的面容上帶著喜,也看著李裕朝他走來。
“父皇……”李裕上前,一戎裝,手取下頭上的盔甲,單膝跪在寧帝前,仰首看著他,“父皇,裕兒回來了……”
寧帝激手,輕輕了他頭頂,強忍著眸間的激與慨,已經不能大聲說話,便輕輕張口,近乎只有呼吸般的聲音輕嘆道,“長高了……”
就是這一句長高了,李裕眼中碎瑩再忍不住,奪眶而出。
早前告誡自己一定不在父皇面前如此,但還是忍不住,臉繃著,盡量不哭出來,眼淚還是簌簌下落著,也仰首看著寧帝,重復著口中那聲,“父皇……”
寧帝指尖也微滯,從他頭頂挪開,而是上他臉頰,似是在仔細打量他。
李裕盡量忍住哭聲,但也像小時候一般,手在父皇跟前了眼淚。
寧帝角微微勾了勾。
“長大了,怎麼還哭鼻子?”寧帝的聲音很輕,但似用了不力氣。
“父皇!”李裕這次是連哭聲都沒忍住。
父皇永遠不知道,連上記憶中幾年,他有多久沒有見他了,他見到的都是掛在殿中的畫像。
“父皇!”李裕擁他。
寧帝怔了怔,也手攬他,眼底紅潤了。
……
寧帝近乎不能說話,等平靜下來,李坦開始同他說所有的事,從離院醒來,他見溫印開始,說起溫印幫他找甘雨,甘雨卻死了,又說起通過道同江之禮接頭,而后是想辦法去定州,路上見過東山郡王等等等等……
李坦就這麼一直同寧帝說著話,寧帝也全無困意,耐聽著他說話,不時咳嗽的幾聲,大監也端了杯盞來,寧帝卻都沒有打斷李裕。
漫長的兩年多時間,要一口氣說完,自然都是被的。
寧帝當然知曉他報喜不報憂。
在李裕口中,一切都是順利的,即便定州城逃生的那次重重險阻,也都是一語帶過,也大都只說了溫印,反倒只有他知曉的初一宴那次,他在殿外跪了兩日,直接昏倒在殿外……
寧帝心中都清楚。
也清楚,有人口中反復提了無數多次溫印……
說起的時候,即便是困境和死局,眼中也有澤。就像同父親說起自己最喜歡的人時,眼中那種喜歡,思慕,驕傲,還有想念在一……
也正是這種不經意間的溫馨,不多,在這一路坎坷與波折中都只算輕描淡寫的一筆,卻讓這一路的坎特與波折都顯得微不足道。
父子二人之間說了許多話,其實大都是李裕在說,寧帝在聽著,但時間仿佛過得很快。
晚些時候,大監上前,輕聲提醒道,“陛下,殿下,汪老將軍到殿外了。”
此時,李裕和寧帝才停下來。
久別重逢,仿佛才沒說多久的話,但不知不覺間,天邊都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是破曉了。
這麼快……
李裕才反應過來,父皇一宿沒合眼了。
李裕應聲起,汪云峰正好,“末將見過陛下,殿下。”
寧帝頷首,但沒有應聲。李裕轉眸看向父皇,忽然會意,父皇是讓他做主,所以沒有開口。
李裕問道,“汪老將軍,宮中各都置妥善了?”
汪云峰是聰明人。照說眼下天家困,諸事都應到天家手中。但天家沒說話,而是示意太子說話,汪云峰知曉天家的意思是將諸事都由太子做主的意思。
汪云峰應道,“回殿下,宮中各都已經肅清,眼下還在清理,城中也已經恢復平靜,但還要幾日搜查是否還有黨羽。大殿的火已經撲滅了,但燒了一整晚,幾乎沒剩什麼了,也發現了尸首……眼下宮中和京中都還有事,恐怕還需殿下定奪。”
大殿的火撲滅,發現的尸首應當是李坦的……
雖然方才李裕沒有特意提起,但汪云峰言辭間,寧帝也多猜到了。
只是猜到,寧帝眼中也沒有喜。
李坦死了。
卻并未讓寧帝覺得大快人心,而是默不作聲。
“去忙吧,朕歇會兒。”寧帝的聲音近乎讓人聽不見。
李裕拱手,“兒臣晚些再來。”
寧帝點頭。
李裕起,又朝一側的大監吩咐道,“大監,換地方,好好照顧父皇。”
“是。”大監恭聲。
等李裕離開,大監才上前,“陛下,都過去了。”
寧帝抬眸看他,大監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應當永遠不會過去。
大監輕聲道,“老奴讓人換地方,陛下先等等?”
寧帝搖頭,“朕想去看看。”
大監為難,“外面,還沒收拾妥當呢……”
寧帝清楚,是明殿外還有軍和宮人尸首的意思,宮中這樣的,即便已經肅清了反逆,但短短一個晚上是來不及清理掉所有的尸首和跡。
宮中各都一樣……
“沒事,朕想出去看看。”
寧帝堅持,大監扶了他起出了殿中。
兩年多了,除了那年的初一宴,寧帝沒有離開過殿中,這是頭一次。
他也是君王,早前也經過京中和宮中的,最后在腥風雨中走上的皇位,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陌生。
“陛下,風大。”大監給他多披了一件大氅。
寧帝接過,卻在剎那間怔忪。
——父皇,風大,您要多穿一件裳,不然會生病。
寧帝微怔,很快眼淚潤了眼眶。
“陛下,要去哪里?”大監問起。
“去大殿。”寧帝輕聲。
大監僵了僵,沒想到,但也應聲,“陛下稍后,老奴去喚龍攆。”
寧帝點頭,腦海里還都是早前的浮掠影。
——我希父皇長命百歲,不對,是萬歲。
——父皇,你怎麼編得蚱蜢啊,我還想要……
等大監折回,寧帝還在思緒中,“陛下,龍攆來了。”
寧帝收起思緒,頷首。
明殿是寢殿,離大殿原本就不遠。
龍攆在大殿前停下,空氣中還彌漫著燒焦的味道,早前的大殿在眼前已經毫無早前的面貌。
大監愣住,一時間,心中都是慨,但見寧帝一步步登上階梯往點前去,大監意外,“陛下……”
寧帝踩著天子赤舄,最后在大殿前駐足,看著燒焦的大殿,良久都沒有出聲。
“趙國公,朕想托你一件事。”回憶里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趙國公拱手,“陛下您說。”
寧帝輕聲道,“蔣家基太深,除掉還需時日,李坦年,心中尚有怨氣,你替朕多照看他。等事都解決,朕會讓他去來城封地,做一個閑散皇子,只是他還小,也需要人教導,朕思來想去,你最合適。”
趙國公詫異,“陛下?”
寧帝輕嘆,“早前,朕自難顧,恒兒剛出生就沒了娘親,也落了一病。那時朕在勺城,覺得皇位之爭多無希,也厭倦了宮中奪嫡之爭。那時坦兒剛出生,就似一切都是新的,他陪著朕,朕看著他一天天長大,一日一個模樣,慢慢會笑,會皺眉頭,會有緒,會手舞足蹈,也會開口喚一聲爹,就似泥沼之中的一縷,所以朕給他取名李坦……”
“替朕多照看他,他很聰明,也很敏,但朕不能像旁的孩子一樣寵著著他,你替朕多照拂他,等事都過去,朕也就放心了。”
趙國公拱手,“陛下,老臣自當竭盡全力。”
……
寧帝鼻尖微紅,迎著風,劇烈得咳嗽幾聲,似是許久以來積在心中的,都通通化作濁氣。
大監連忙上前,“陛下,起風了,我們先回殿中吧。”
***
算上這一晚,李裕已經接連三天兩夜沒合過眼。
白日理完宮中和城中要的事,李裕靠在明和殿一側睡著了。
旁人上前尋他,江之禮搖頭示意等等,三天兩夜,殿下是到極限了,眼下打盹兒一會兒,晚些還要繼續。
長風終于結束,一夜之間長風終于歸于平靜。
只剩李坦和早前蔣家剩余的黨羽要清理。
李坦燒死在殿中,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前線,這場仗也很快就會結束,屆時,長風才是真正歸于平靜。
這兩年來的時間,殿下終于可以睡一個好覺。
哪怕只是先闔眸小寐一段……
江之禮就守在殿中。
最后這場仗,江之禮跟來,但殿下沒讓銘躍跟來。無論是攻城,還是京中清理其實都有危險,所以讓銘躍遲兩日京。
眼下,駐軍已經接管了京中,宋時遇也接管了軍。
殿下早前待過,這次攻城,傷亡越小越好,勿擾百姓。整個昨晚,城中雖然人心惶惶,但今晨起,便聽說太子帶兵京,拎劍登上天子殿堂,持續兩年多的,也終于結束……
李裕睜眼,差不多是夜了。
他記得他正聽著江之禮說話,然后就睡著了,是這幾日太累,終于熬不了。
李裕起,侍。
侍年紀不大,李裕有些印象,但記不住他的名字。應當是以前就在宮中當差,當沒怎麼在父皇跟前面太多。李坦在宮中兩年,信得過的面孔早就沒了,大監是從剩下的人里挑出的保靠的。
“利安見過殿下。”侍拱手。
李裕頷首,“父皇呢?”
利安低頭道,“天家歇下了,也傳太醫來看過,太醫叮囑天家多休息。大監在天家側守著,等天家醒了,會讓人來明和殿送消息。”
利安很干練,也清楚。
李裕點頭,“替孤取筆墨來吧。”
“是。”利安應聲。
利安在一側磨墨,李裕起袖,溫和落筆。
事結束了,他該給寫信了。
溫印吾妻卿卿……
抬頭是這麼寫的,寫完自己便笑了笑,都能想象溫印拆信時,一見抬頭,便是一幅好氣好笑的表。
溫印也的確如此。
——溫印吾妻卿卿……
溫印是好氣好笑,但好氣好笑之余,還在咳嗽。
這場病,斷斷續續兩月都沒好。
大夫看了多,都說要調養,不要著涼風,在定州足足兩月,哪里都沒去。
真的在正月平定了,李裕為之努力的事終于實現。
東宮的書信,快馬加鞭,飛鴿傳書,什麼都是最優先的,溫印收到第一封信的時候,是正月中下旬。
李裕在信上同說起道之事,攻城之事,貴平同李坦一道點火燒了大殿自盡,還同說起他見到父皇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走向圓滿和結局。
在看到貴平同李坦一道燒死在大殿中的時候,溫印還是怔了許久。
——為什麼幫我?
——二小姐,就當在逃命途中,忽然搭上了一輛馬車,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
溫印微微蹙眉,想起那時同云陶一道離開時,貴平一直朝躬拱手。
而眼下看到貴平殉主的消息,溫□□底復雜幾許。
信的最后,李裕是說,夫人可啟程了,緩緩歸京……
溫印咳嗽兩聲,角微微勾起,但想起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讓多修養一段時日,哪里都不要去,怕風寒加重,等于又來一次。
溫印唏噓,有些頭疼。
……
但溫印沒想到的是,第二日還有李裕的書信送來,不止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每日都有他的信,他好像習慣了,每日都有話同說,好像沒回去,他就一直寫信,也不催,就是說些日常的事,像他平日里在邊念叨一樣。
溫印莞爾。
雖然不在京中,但也仿佛在京中陪著他經歷和見證。
一日的書信里,他同說起,又與父皇徹夜長談了一次,父皇讓他登基,因為接,民心不穩,需要盡快穩定朝堂,穩定民心,也要穩定軍心。他就要擇日登基了,有些快,還不在京中,等回來,他是天子了……
再一日的書信里,他同提起,今日登基大典,他很早就起,新帝要著龍袍中最隆重的日月星辰十二圖案九條金龍龍袍,頭戴十二玉藻冕旒,整套典禮禮服極其繁瑣,七八個宮娥伺候了好久。等銅鏡里,禮服加,冕旒安戴,帝王的氣勢與威嚴俱在,最重要的是秀頎拔,相貌堂堂,等回來,他穿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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