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沁玉覆在哥兒耳邊耳語幾句。

　哥兒一聽, 氣得臉漲紅，最后道：“師父放心，我省得，這就去辦。”

　等用過暮食, 許沁玉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先回桂花巷。

　而許記也關了門, 聞氏正在算賬, 今日也知曉平安食肆開始賣黃包這些，說生氣肯定是有的，但玉娘都說做生意的, 哪有不學樣攪合的，放平常心就好。

　今日還讓功哥兒特意去看了眼, 平安食肆還在門口豎著個木牌子，上面寫著有黃包，江米腸，生滾魚片粥售賣。

　這不是故意讓人誤會嗎？

　有些就是聽聞許記食府的名聲才來西街吃朝食, 平安食肆又在集市中間位置, 這樣放著牌子，會把想要去許記食府的客人拉去平安食肆的。

　聞氏這會兒心里都還惦記著這事兒。

　算過賬后，陳氏們也回了，哥兒準備送聞氏回, 聞氏沒見著功哥兒，還忍不住問了句, “功哥兒呢？”

　哥兒了鼻子，“興許又是跑哪去了。”

　功哥兒平時都是做些跑的活兒, 不過平日下工后他都是同哥兒一起送聞氏回桂花巷。

　而這會兒功哥兒并沒有出去跑, 而是幫他辦事去了。

　師父告訴店里恐怕是出了賊, 有人被平安食肆的人收買, 看到做黃包，就把法子告訴平安食肆。

　這東西看著不難，難的地方是配方，食材的比例跟火候，看過大概就知怎麼做，但味道做出來是完全不對的。

　所以平安食肆才賣兩文錢一個的黃包。

　師父還說，指不定上次的謠言也是店里賊聽到后告訴平安食肆。

　總歸這次一定要將這賊給找出來。

　哥兒知道師父直接告訴他，還讓他跟功哥兒幫忙去盯梢，就知師父沒懷疑過他跟功哥兒，心中，也越發堅定要幫著師父把人給揪出來，店里統共就那麼幾人，除了二姑母就剩三個跑堂的嬸子。

　師父也說是讓他幫忙盯著三位跑堂的嬸子，看看們有沒有私底下跟平安食肆的人接。

　他跟著三位嬸子也相過一段時日，不得不說，三位嬸子干活都很勤快麻利，看著也都不像那種吃里外的人，所以他也不清是誰，師父也說過，或許是弄錯了，總之讓他盯著點，若不是三位嬸子更好，師父也不希店子里出賊。

　聞氏還真以為功哥兒出去玩，點點頭，沒再說甚。

　哥兒道：“二姑母，我先送你回去吧。”

　后廚跟客堂都已經掃灑干凈，三位嬸子也都已經回去。

　聞氏點頭，兩人抱著個匣子回了。

　食肆里每日的盈利都要抱回家去，玉娘這兩月已經存了千兩銀子，幾乎幾日就要去一次錢莊。

　錢莊是駱安錢莊，也是大盛朝最大有最有名的錢莊，幾乎遍布大盛朝的每個角落，就連小一些的鎮上也都有駱安錢莊，駱安錢莊是百年老字號，已經有差不多二百年之久，即便世時，駱安錢莊都可以兌換銀錢，所以大盛朝的百姓也對駱安錢莊極其放心。

　想當初才流放時，聞氏真真以為是一大家子沒有活路的。

　現在玉娘卻已經開了食肆，每月五六百兩銀子的進賬，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哥兒把聞氏送回去后，就立刻跑了。

　他也打算去看看三位嬸子都回家沒。

　許沁玉這會兒剛洗漱完，回來時，上的裳都汗完了。

　天氣漸熱，待在廚房做完朝食，里頭的小就得。這里不像后世，廚房沒有空調，即便后世廚房有空調，廚子們做完飯菜都得一汗，這里更加不用說，幾乎從頭到腳。

　每日還特意帶了換洗過去食肆，做完朝食就去雜間洗漱下換干凈清爽的。

　就算換下的，做完暮食也照樣被汗。

　所以每日做完暮食，就不用管食肆的事，先行回桂花巷洗漱。

　這會兒洗漱好順手把自己的小給洗掉，外面的明日會有漿洗的娘子專門來清洗和家中掃灑。

　家里賺了錢，許沁玉不想聞氏太辛苦，聞氏整日做掌柜算賬收錢，忙起來還要端盤端碟，很是辛苦，家里的活兒就花了每日二十文錢，請了個娘子來做。

　這娘子也是附近巷子的，很干凈，也很勤快。

　桂氏本來說洗，但桂氏年紀大，許沁玉當然不會讓老人家太勞。

　婆媳二人數完銀錢，許沁玉抱著木匣子把里頭的銀錢都給倒在了的錢箱里，上了鎖，這會兒白玉不在，應該是去山里頭狩獵去了。

　白玉大概是記住了許沁玉的嘮叨，都是晚上夜深人靜時溜出家門，去山上捕獵吃飽喝足，次日再趁著夜跑回來。

　它越來越大，許沁玉自然是怕被人撞見，怕嚇著其他人，也怕到時候喊了兵來打殺白玉可就不好了。

　已經六月中，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好在西南這邊熱也沒有南方熱，就是晌午那會兒是最燥熱的，等到日頭落下，天氣就已經沒那麼熱，坐在院子里，微風徐徐，許沁玉難得愜意幾分。

　還專門去跟高木匠定了幾個藤搖椅，躺在上門別提多舒服。

　就是院子里除了棗樹，顯得有點禿禿，要是能種點花花草草的，再種兩顆葡萄藤，弄個葡萄架，釀點葡萄酒，歇息時可以坐在葡萄架下喝點葡萄酒，也是舒心。

　想起葡萄，許沁玉了。

　這個朝代是歷史上沒有的，所以也不清楚農作的況，有些農作跟瓜果蔬菜有，有些卻又沒有，葡萄好像就是前幾年才被商隊帶回大盛朝開始種植，現在西南這邊好像就沒有種葡萄的，所以夏天時候葡萄還是很貴的，倒是山上有些野葡萄。

　野葡萄是大盛朝本來就有的。

　不過得八月份才，到時候可以去山上采摘回來，專門釀些葡萄酒，可以賣也可以自家人留著喝，這里好像還沒有人釀葡萄酒。

　……

　哥兒離開裴家后就去找弟弟功哥兒，但沒找到人，他去三位嬸子家門口看了看，三位嬸子也都回了家，功哥兒不在附近，倒是瞧見附近有幾個小乞丐在晃悠。

　哥兒也沒當回事，他在陳氏門前蹲到戌時末，家家戶戶都熄燈睡了他才回了聞家。

　回去后，功哥兒竟已經回了，哥兒問他，“弟，你去三位嬸子家附近去過沒？”

　功哥兒正用瓢喝著大缸里面的涼水，喝完一抹說，“哥你放心，我省得，不會把差事辦壞的，我正好有幾個朋友，讓他們也幫我盯著在，不然就靠咱兩，也不能盯著三個人，我還讓我朋友幫我盯著平安食肆的，已經知道平安食肆東家兩口子住在哪了。”

　哥兒點點頭，對他弟還是放心的。

　雖然功哥兒比較貪玩，但代給他的事，他一定能辦完。

　次日，許記食府照樣營業。

　因為平安食肆在許記食府前面的位置，又掛著那麼大的牌子，的確有些新客流被騙了過去。

　所以許記食府的朝食還是到些影響。

　但許記食府客多，早上做的朝食也都賣完了，就還有些饅頭沒賣完。

　沒賣完的吃食，都是食肆里的人吃，或者讓大家帶回去吃。

　甚至有些食隔夜也壞不了，只是會影響口，許沁玉就不用再用，會給跑堂的三位婦人還有哥兒他們均分，讓們帶回家做吃食。

　三個跑堂的婦人清楚每個月八百文錢的工錢算高的，東家還管吃，偶爾還能帶些食回家改善伙食，這樣的待遇，別說源寶鎮，怕是饒州城都找不到，們也格外珍稀，聽東家說，年底時候還會有不低于二兩銀子的紅封，們就想著每日多幫東家干點活，更勤快一些。

　饅頭剩了不，大家都吃過還剩余不，功哥兒一溜煙跑過去許沁玉面前，撓撓頭說，“四嫂，我能不能拿八個饅頭出去。”

　“只要不浪費就可以。”許沁玉笑了笑，“功哥兒拿饅頭作甚？”

　功哥兒有些不好意思，但非常正經地告訴許沁玉，“我結了幾個朋友，讓他們幫我辦點事，所以想帶幾個饅頭給他們吃，因為我同他們說過我四嫂做的吃食特別味。”

　這小子，說得還怪正經得，才十歲，還讓朋友幫忙辦點事兒。

　許沁玉笑道，“行，你去拿吧。”

　“謝謝四嫂！”功哥兒咧笑，又一溜煙跑回廚房，抱著八個饅頭跑出門去。

　功哥兒抱著饅頭，很快就跑得不見蹤影。

　他出了西街集市，朝著一個巷子里走去，巷子最后面有個小胡同，里面隨意搭著幾塊破木板，破木板下著四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小孩們渾臟兮兮，頭發也是糟糟，臉上烏漆嘛黑，每個都瘦的只剩把骨頭。

　不僅如此，四個小孩明顯上都有殘疾，看著最大的那個孩子，右眼只剩下一個窟窿，只有左眼還是好的。

　還有個孩子臉上眼睛到眉角那里有一片紅胎記，另外兩個孩子明面上看不出什麼，但等其中兩個站起來驚喜喊道：“聞二哥，你來了。”

　朝著功哥兒走過去時，其中個孩子一條是跛的。

　另外個孩子倒瞧著好好的，看模樣也是最小的，大概只有六七歲。

　眼睛只剩一個的那個孩子看著最大，應該是十歲左右的模樣。

　功哥兒瞧見他們，笑道：“瞧我給你們帶了什麼。”

　他把從許記食肆拿的饅頭分給四個孩子，每人分了兩個，其中最小那個孩子接過饅頭時，就會發現他的右手掌上的手指有六。

　幾個孩子接過饅頭，看著雪白松滿是香氣的饅頭，本舍不得吃。

　功哥兒說，“快吃吧，都還是熱乎的，饅頭熱乎時最味，不過涼了也好吃，我四嫂做的吃食就沒有不好吃的。”

　幾個孩子終于被饅頭的香氣饞得不住，捧起饅頭輕輕咬了口，口就被饅頭的松和香氣折服。

　他們只是幾個小乞丐，平日別說吃飽，就算殘羹剩飯都沒得吃，有時候還要跟野狗搶食。

　“天呀，好好吃，好香。”

　“聞二哥，你天天都吃這種味的東西嗎？”

　功哥兒其實看得有些心酸，但他點點頭，“嗯，我四嫂做的，我四嫂人特別好。”

　幾個小孩羨慕的看著功哥兒。

　他們也想要這麼好的嫂嫂，但是他們都是殘疾，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肯要他們，其他人又怎麼可能要他們，他們只能做一輩子的乞丐，說不定哪天就死或者凍死在街邊。

　幾個孩子吃完一個饅頭后，把剩下那個小心翼翼的包起來藏在上。

　功哥兒這才問道：“昨天晚上可有蹲守到什麼？”

　最大那個孩子搖搖頭，“沒，我們蹲守到早上，們早上起來后直接過去了許記食府。”

　“那你們幫我把這事兒盯好。”功哥兒說，“一天兩天應該盯不出什麼來，可能要盯很久，以后食肆有剩余吃食，我就跟四嫂說聲，給你們送點。”

　四個孩子眼看著他。

　給四個孩子送完饅頭，功哥兒就回了許記。

　功哥兒同這幾個小乞丐認識已經有一個多月，還是那天晚上許記剛關門時，他早上留了兩夾饃特意晚上吃，那會兒夾饃還是才出的朝食，他特別喜歡吃，不僅朝食吃，暮食也吃，特意留了兩個就是等到晚上回去吃的。

　哪曾想，剛走出這條街，刷的一下有個黑影從他面前竄過去，還一把搶走了他拎在手上的夾饃。

　這哪里能忍，功哥兒嗷一聲就追了上去。

　追上去發現是個比他小點的孩子，他要去搶夾饃，小孩護著夾饃，扭打之中，夾饃手而出，被路過的野狗沖過來叼走了。

　功哥兒傻眼了，心里氣得不行，揮起拳頭就打算跟這孩子打上一架。

　這才發現那孩子眼睛了個，上服破破爛爛，正用另外只眼睛死死的瞪著他。

　發現小孩的模樣，功哥兒知道他應該是乞兒，還了個眼，自然沒法打起來，起讓開，哼了聲打算走人。

　走了幾步，想到小乞兒瘦骨嶙峋的模樣，心里不是滋味。

　回頭看了眼，發現那小孩竟然落淚了，就左眼一直往下淌淚，也不，看著絕極了。

　這下功哥兒實在走不，轉回頭說，“你別哭，你想吃啥，我去給你買。”

　那小孩說，“隨便。”聲音啞的都差點沒聽清他說的是啥。

　功哥兒就在附近買了幾個包子回來給這孩子。

　小孩抱著包子就跑，功哥兒有點放心不下，跟了上去，就跟到這個丁點大的小胡同里，發現里面還有三個孩子，最小的那個已經得奄奄一息，小孩搶他的夾饃是為了給這個孩子吃的。

　功哥兒就跟這幾個小孩這般結識了。

　他知道幾個小孩都是小乞丐，有的是家里不要他們扔掉的，有些是被拐后傷殘疾賣不出去，又被丟棄。

　那個最小的有六手指的小孩就是家里覺得他是災星，生下來就扔了，被個老乞丐撿了去。

　老乞丐前兩年過世，小孩就自己天天討飯，認識另外三個小乞丐，就跟他們待在一起了，天天幾個孩子一起出門討飯。

　他們經常討不到吃的，功哥兒上每個月幾百文錢都給他們買吃的了。

　這群小乞丐天天聞二哥聞二哥的喊著。

　功哥兒知道四嫂要盯人，他跟他哥就兩雙眼，看顧不過來，這才拜托他們幾個小乞兒幫忙的。

　幾個小乞兒也很負責，每日許記食府要下工時，他們就在附近晃悠，等著三個嬸子離開許記，他們也分頭晃晃悠悠跟在后，倒也沒被三位嬸子發現過。

　如此盯了小半個月，已經七月初，天氣更加熱燥起來。

　許記食府的酸梅湯越發的賣得俏，因為天氣燥熱，許沁玉還買了點冰塊回，冰塊實在太貴，敲碎加在酸梅湯里就得漲價二文錢，漲價的二文錢還全是本，一點賺頭都沒。

　不過這些酸梅湯每日煮好后吊在井里冰鎮一兩個的時辰，喝的時候也是冰冰涼涼解暑的。

　所以現在點酸梅湯也是看食客自己要不要加冰塊。

　加了就貴上兩文，不加的話，在井里冰鎮過的酸梅湯也還是算冰涼。

　茶也是同樣的做法，茶還是眷點得比較多，也都愿意多加二文錢加些冰塊，喝起來冰鎮解暑，香醇厚濃郁。

　天氣熱燥，西街這邊的小食肆小酒樓生意都有些影響，因為太熱，不愿意吃飯，又沒有后世的空調，現在食肆酒樓里面的飯食多是比較油膩的，天熱起來更加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