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多, 還不到盛卉平常睡的時間。
一開始,只是存心鬧他,尤其看他開會時一本正經的樣子, 活像個唐僧, 這讓一心想要長生不老的妖怎麼把持得住。
幾乎沒有猶豫,就勾住了他的手臂, 腦袋枕上他的肩。
這麼些年, 只枕過瞿瑤的肩膀, 那家伙瘦條條的,枕起來很硌腦袋, 不像現在這位——
肩膀寬闊, 結實有彈,枕起來舒服極了。
盛卉滿意地喟嘆了一聲。
耳畔, 男人許久沒有說話, 似是在認真傾聽耳機里的同事匯報工作。
盛卉假意閉上眼,誰知,眼前陷黑暗的時候, 那點酒意也慢慢地涌了上來。
就在這時, 葉舒城忽然開口說話。
不是對說, 而是用英文在指點海外同事的工作。
他平常和下屬說話, 語氣都這麼低緩溫和嗎?
那聲音落耳中, 卷起縷縷的醉意和困倦, 在腦海中反復翻騰。
周遭的一切聲音逐漸遠去, 盛卉恍惚著失去意思,很快陷了夢境。
后座左側, 筆記本電腦閃爍著暗淡的熒。
葉舒城維持著微微彎腰的作, 方便肩上的人枕著他睡覺。
海外事業部同事提供的標書中有幾個問題, 他一一圈出來,沉聲詢問。
片刻后,沒等來同事的回答,反而收獲一句膽戰心驚的:
“領導,您能稍微大點聲嗎?”
葉舒城:......
他干脆不說話了,長指在鍵盤上翻飛:【我這邊不太方便】
之后就以文字消息代替語音,繼續會議進程。
回到周園別苑時,會議還未結束,會上正在討論預算相關的信息,有財務總監主持,葉舒城于旁聽狀態。
車停穩后,他在會議群聊里發了句【做好會議紀要,我十分鐘后回】,便臨時退出了通話。
肩上的人仍舊沉沉睡著,氣息勻長,明艷的五卸去攻擊,顯出幾分溫小意。
葉舒城稍稍墊起的腦袋,活肩胛骨時,右上臂傳來一陣鉆心的麻。
待到恢復正常,他將盛卉打橫抱起,緩步往別墅走去。
騰空的那一瞬,盛卉被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視網中映出男人清俊溫的面孔,無意識地抿了抿,側臉在他肩上輕蹭,很快又睡過去了。
葉舒城松了一口氣,察覺到對他的信任,眼底浮現一笑意。
上,士香水的后調是絨般的鳶尾香,混雜著淡淡酒味,魅到了骨子里。
葉舒城深吸一口氣,不再看。
這是他第一次進盛卉的臥室。
室空間很大,門口左側有一間步式更室,葉舒城掃了一眼,發現里面掛的大都是素的職業裝,沉穩而又低調,不太符合的年紀,以及那攝人心魄的貌。
將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葉舒城的目不被床頭柜和墻面上的照片所吸引。
幾乎全是小杏的照片,還有許母二人的合照。
從左往右,似是按照拍攝的時間先后排列。
男人的視線長久停留在最靠左的一張照片。
照片背景是醫院,人躺靠在病床上,面蒼白,臉上卻帶著發自心的笑,柳葉眼地著懷里一只紅通通的“小猴子”,“小猴子”包裹在襁褓里,即便剛出生,五樣貌已經顯出幾分呆萌,一點也不皺難看。
5月27日。
四年前的那天,他在干什麼呢?
葉舒城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他拿出手機,對著照片墻,默默地拍了幾十張照。
旁的大床上,盛卉翻了個,床單布料發出窸窣聲。
葉舒城收起手機,垂眼凝視著。
忽然很想吻。
可是,即便給自己強行安上不要臉人設,他也做不到在人家無意識的時候輕薄。
經歷一番天人戰,他終于彎下腰,牽起盛卉弱無骨的右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等會還要開會,他不再多做停留。
離開盛卉房間后,轉進隔壁房間看了看兒,然后下樓,禮貌地醒孫阿姨,拜托上樓幫盛卉換服卸妝,免得睡得不舒服。
離開別墅大門,走到草坪上,葉舒城回頭了眼夜中沉默的英式建筑。
即使其中,依然覺遙不可及的地方,從某個時間點開始,好像讓他到了融其中的希。
翌日清晨,盛卉起了個大早。
照顧小杏洗漱、換服,吃完早飯,七點十五分,盛卉牽著離家去上兒園。
甫一踏出花園大門,盛卉的腳步就頓在了地上。
眼前的男人已經不能用好巧來形容了。閉眼前是他,睜眼又是他,簡直魂不散。
葉舒城:“早。”
他今日穿一純黑駁領西裝,系銀藍領帶,線筆直分明,襯出一雙逆天長。利落大方地站在樸素的小區正門口,怎麼瞧怎麼不和諧,畫風十分詭異。
“爸爸早上好!”
小杏第一次這麼早見到爸爸,非常激,拽著媽媽就往爸爸那邊奔了過去。
葉舒城牽住,了兒可的小臉,就聽見盛卉涼颼颼地說:
“起得真早,你們互聯網公司七點半上班啊?”
葉舒城:“沒有。我有三件事找你談。”
盛卉:“哦。”
三件事,這麼多,大老板大清早找我開例會了。
“先送小杏上學吧。”
“好。”
盛卉雖然腹誹著,卻允許他牽著小杏的另一只手,和們一起去上學。
沒走幾步,葉舒城就迫不及待地說起了第一件事。
這件事很要,本來昨晚就該和談,可后來睡著了,他便沒找到開口的機會。
之所以不等送完小杏再提,就是怕等會兒運氣不好,在校門口上,到時再解釋就麻煩了。
早晨的提花巷里很熱鬧,盛卉一路和好幾個大爺大媽問了好,冷不丁聽葉舒城說了一句話,愣住,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表有些懵。
葉舒城:“昨天我去兒園接小杏,到了我哥,他兒子最近剛轉到小福星兒園,念中班。”
盛卉張了張,心臟重跳了下:“最近剛轉過來?兒子念中班?你哥該不會是......”
“葉聿洲。”葉舒城回答道,“他說他認識你和小杏。”
盛卉的表驀地僵住。
竟然真的是他。
呼吸變緩,嗓音有些干:“確實認識。”
葉舒城:“他猜到小杏是我的親生兒,我沒有否認。”
盛卉聽罷,輕皺了皺眉。
極不愿意接葉家人,沒想到以這種方式差錯地認識了。
雖然不至于敗對葉聿洲的好,但是葉舒城的家人不一定和他本人想法一樣。葉聿洲來自葉家那個頂級門閥,萬一心存把孩子接回去養的念頭,甚至要求孩子改姓,那絕對不能接。
葉舒城似是猜到盛卉心中所想,立即解釋道:
“你別擔心,我哥絕不是那樣的人。在他心里,妻子孩子永遠放在第一位,所以他完全理解并支持我。”
他這句話有些歧義,不過盛卉沒心思顧及。
心里糟糟的,總而言,傾向于相信葉聿洲的人品。
三人轉出巷口,街道十分嘈雜,盛卉長嘆了一口氣,問葉舒城:
“他......你哥的是怎麼回事?”
頓了頓,又補充:“不方便告訴我也沒事。”
葉舒城:“沒什麼不方便的。我哥的夢想是當一名軍人,高中畢業他就伍了,幾年后,某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為了救戰友從山崖上滾了下去,因此失去了右下肢,之后他就退伍了,重新拾起學業,博士畢業后留校當了老師。他的工作比嫂子清閑一些,所以哲希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帶。”
盛卉聽完,間莫名哽了下:“噢......”
三人步行至校門口,好巧不巧,竟然真的上了話題中的男人。
小杏遠遠看到葉聿洲,朝他揮手,大喊了聲“伯伯”。
盛卉的視線也飄了過去,隔著一定距離,對他微笑頷首。
葉聿洲看了眼盛卉旁的葉舒城,大概猜到,已經知道他的份了。
所以表現得禮貌矜持,不像前兩天那麼熱絡。
校門口匆匆一面,他們沒有多聊,送完孩子就各回各家。
葉舒城跟著盛卉回到周園別苑的花園里。
盛卉比他想象中平靜得多,雖然表現出了一些抵,但是,沒有讓他們兄弟倆手拉手一起滾蛋,他已經很滿足了。
此時,盛卉心里想的卻是葉聿洲帶孩子的畫面。
聽葉舒城說,他哥去年評上了正教授,想必工作也閑不到哪去,卻能堅持每天接送孩子。
或許是見識太淺的緣故,這樣的男人,盛卉真是第一次遇到。
花園草地旁邊有一張長長的大理石凳子,盛卉率先坐下,拍了拍旁,讓葉舒城也坐。
“你剛才說了一件事。”主提起,“還有兩件,是什麼?”
葉舒城有些意外。盛卉的語氣聽起來還友好。
葉舒城:“第二件,是你昨晚提的,調查盛世高管的渠道。我已經讓邵舟幫你聯系好那邊的人,等會邵舟會加你微信詳談。這一塊是灰地帶,讓作過的人幫你對接比較方便,如果你信任邵舟,可以全權給他。”
盛卉:“他不是你的私人書嗎?應該很忙吧。”
葉舒城:“我有二十幾個書和助理。”
盛卉:......
“再說吧。”眨了眨眼,“如果我給他,豈不是還要付他工資?”
葉舒城原想說不用,話到邊卻改口:“是,他時薪非常高。”
“嗤。”盛卉發出不屑的聲音,“名邵舟是吧?我愿意出三倍工資把他挖走。”
葉舒城微微嘆氣:“這麼多啊?夠把他老板一起帶走了。”
盛卉:“葉總工資這麼低嗎?不對,你吃分紅的,別以為我不看你們行業的財報。”
“真的不高,而且,我是心甘愿為你辦事。”
葉舒城表完忠心,馬上跟一句轉折,“只不過,我有一個需求......”
盛卉心冷呵一聲,商果然是商,總有詐的意圖跟在后邊。
葉舒城:“也是今天找你談的第三件事——我需要一個停車位。”
頓了頓,“兩個更好。”
他現在住的小區,別說轎車了,電車都沒地方停,附近也沒有能夠長時間停車的地方,所以他只能求助隔壁的盛大地主。
盛卉:“兩個?你怎麼不去搶呢?”
院子里只有三個停車位,總不能讓他回回都開進地庫里吧。
葉舒城:“我看你平時只用一個。”
盛卉:......
“你觀察得倒是很細致。”
葉舒城:“謬贊。”
盛卉想了想,停車位而已,空著也是空著,于是勉勉強強點頭同意了。
男人出激的表。
其實他盡可以讓司機每天接送,然后再把車開出去,隨便停哪。但是這樣就失去了時常進盛家花園的機會。
早晨的明亮又舒適,照得人心口發暖,影無遁形。
盛卉坐在凳子上晃了晃,突然想起一事,問葉舒城:
“周末我要帶小杏去馬場試試騎馬,還要去足球場玩踢球,你有時間一起嗎?”
對育競技類活一竅不通,有個他在旁邊,多能幫忙分析一下那些兒培訓機構的優劣。
葉舒城:“我會空出時間。”
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提,都有時間。
盛卉點了點頭,眼睛垂下來,盯著地面影,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晃。
“昨天晚上......你是怎麼開門進來的?”慢騰騰地又問一句。
的司機汪姐有權限打開花園大門,但是進不了別墅。今天早上,盛卉特地問了孫姨,孫姨卻說,昨晚起來的時候,葉舒城已經把送回臥室了。
葉舒城淡定道:“用你的手,指紋。”
盛卉:“哦......”
看來昨晚確實睡得和豬一樣,竟然完全沒有用手開門的印象了。
但記得被他抱在懷里的覺,以及朦朧視野中,他形狀好看的下頜與側臉。
思及此,盛卉忽然站起來,朝葉舒城招招手:“你過來。”
帶著他,快步走到別墅門口,卻不急著開門。
“湊近點。”低聲指揮道,“手放上去。”
葉舒城愣了愣。
然后,很努力地抑住了上揚的角。
讓他在別墅的智能門鎖上錄了指紋、面部信息,還把數字碼告訴了他。
做完這些,盛卉著脖子清了清嗓,狀似輕描淡寫地說:
“孫姨年紀大了,每次都讓跑來給你開門,很麻煩。”
葉舒城挑了挑眉,語氣帶著笑:“有道理。”
有個屁道理。
盛卉覺得自己多半是瘋了。
匆忙轉過,右手放到門把上,正解鎖開門,忽然覺后腦勺上有什麼東西輕輕地覆蓋在了上面。
“別我頭。”抗拒道,“我都幾歲了......”
話音還未落下,那只手立刻了下去。
他本意并不是頭,那只是一個附加作。
......
五分鐘后。
盛卉人已經坐在的奧迪駕駛座上,風馳電掣地駛離自家花園。
罵人只會罵神經病,一路上已經紅著臉啐了好幾口。
一天到晚魂不散也就算了,大清早的,家門都沒進去,竟然拉著在外邊親了好幾口。
神經病神經病神經病!
暖亮的晨斜斜照進車,盛卉的臉頰也被這線染熱意融融的暖橘。
現在還不到七點三刻。
平常送小杏上學之后,都要回家坐到八點半左右,然后才出門上班。
剛才,被親得頭腦發懵,好不容易分開,便火急火燎地鉆上了車。
謝資本家葉舒城,今天估計能提前一個小時開工。
我上班,上班使我富有,上班使我快樂。
盛卉默念著打工人洗腦詞,一腳油門趕在黃燈前沖過了十字路口。
傍晚。
太剛落山不久,西天呈現瑰麗的藍紫,老城區的巷子里充斥著大爺大媽們飯后閑聊散步的聲響。
葉舒城開一輛銀灰帕拉梅拉,十分順利地將車停在周園別苑為數不多的天停車位上。
鄰著盛卉心的小奧迪。
今夜,他原本沒有造訪的計劃。因為一場聚會臨時取消,就空了時間出來。
早晨剛和們娘倆見過,現在再去叨擾,會不會顯得過于糾纏?
葉舒城人已經站在別墅門口,忽然有些猶豫。
褚穆是最年輕的駐德外交官,霸道強勢、殺伐決斷、喜怒無形。舒以安幸運地見證了他從一個青澀的少年成長為成熟穩重的男人,可惜那些最好的時光,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學姐陶雲嘉。陶雲嘉為了留學後能進入外交部就職,輕易接受了褚穆父親的提議,背棄了這段感情。所以當褚穆突然向舒以安求婚時,舒以安妄自菲薄地認為,或許他隻是想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而已。在愛情麵前,理智早已無處棲身。縱然舒以安有著百轉千回的疑慮,都敵不過褚穆的一句“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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