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對這只小企鵝上了心。
它的風格實在和其他崽格格不, 而且總是給一種奇怪的既視,仿佛在哪里曾見過一樣。起初還擔心是自己想多了, 因為憊懶的企鵝崽每隔幾步就能見到一只,但在經過整整一周的觀察之后,可以非常自信地說一句——
見過懶的,沒見過這麼懶的。
這家伙要不就是腦袋有點問題,要不就是有鬼。
會是諾亞嗎?
年齡對得上,格也對得上,安瀾忍不住在心里抱了一點期待, 每次踩到高地上去時都要對著那塊區域張一會兒, 尋找更多證據。
到了第二周, 甚至嘗試走到最大安全距離用鳴聲吸引對方的注意。
可是雙方隔著百來米, 中間到都是喜歡聊天說小話的年企鵝, 還要在乞食、撒、吵架、發脾氣的小企鵝,想把聲音從這頭準傳到那頭簡直是癡人說夢——要真能這樣, 也不會有很多崽宣告走失了。
于是安瀾只能暫時按下試探的念頭, 把注意力集中在語言學習和社信號學習上。
企鵝的語言非常確復雜, 它們有著數的概念, 還有著對象的概念,科學家在分析中不止一次指出過這種會告訴同類在什麼地方、有幾只、什麼。
一些研究學者甚至相信它們的語言結構能和人類的語言結構相提并論, 遵循著完備語言系的基本法則, 并且有數百種不同的鳴聲去填補擴大詞匯量。
安瀾學語言學得很快。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學習某種的語言了, 上輩子因為在工作站聽得多了甚至還學會了點葡萄牙語。如果一直穿越下去的話, 十分確信自己最終會為一個雙重語言學家。
最妙的是——能聽懂虎鯨的語言。
天氣變暖、冰雪消融、海平面上升之后,海岸線大幅度地朝聚居地推進, 一方面方便了年企鵝下水覓食, 另外一方面也給帝企鵝大群帶來了危險。
虎鯨就是其中一個危險來源。
某天晚上安瀾從睡夢中驚醒, 發現附近好幾只企鵝都醒著,并且在警惕地側耳聆聽。跟著聽了會兒,意識到讓這些企鵝張的聲音并不是虎鯨要靠近冰面隙發襲擊,而是兩個虎鯨群在吵架。
可惜企鵝接收聲音的方式和虎鯨差別很大,某些音節能聽到,某些音節聽不到,要不然還能把這些對話翻譯得更準確。
只是說真的。
非常真。
聽了大半夜這兩個家族誰應該為昨天發生的狩獵區域重合問題負責簡直是一種神折磨,到最后安瀾都想跳下水去對著這些胖虎大吼大,告訴它們半夜三更擾人清夢的都是傻瓜笨蛋,而且十二頭虎鯨還吵不過人家五頭真的很丟臉。
然而......不敢。
只敢把腦袋塞在老父親的育兒袋里假裝自己帶了耳塞,并且在這天剩下的睡眠時間里接連夢到三次虎鯨群之間的嘰嘰歪歪。
好在生活于一方面給人不如意時總會在另一方面稍微找補一下,又過了一周,當企鵝媽媽快回來換班時,接“嫌疑鵝”的機會終于來了。
那天早上企鵝爸爸破天荒地沒有跟鄰居打鬧,而是帶著安瀾一起朝大群側移,直到把引到其他小企鵝所在的地方。
被年企鵝呼喚至此的崽差不多得有百來只,黑芝麻小分隊和常常跟它們打架的幾個小分隊都在其中,那只看起來很呆的崽也被分到了這一組。
小企鵝們被要求一團,擺出年企鵝對抗風暴時的陣型,以方便本年度沒有繁的看護企鵝對它們進行集中管理。
因為調整陣型時經歷了一番挪,還時不時有同類在推推搡搡來去,安瀾轉眼就把那只嫌疑鵝跟丟了,只能在站定之后拼命長脖子去重新尋找,很快就鎖定了三只塊頭特別大的崽。
其中一只站在大團最外圍,正不客氣地用腦袋頂著一只瘦小的個,想給自己挖出一條靠近圈的道來,差點把人家頂得原地起飛。
......太積極了,安瀾想。
在心里把這一只劃掉,又看向另一只。
另只崽于整個“班級”的中層位置,后面的在往前,前面的在往后挪,把它得一會兒朝這邊倒,一會兒朝那邊歪,吃得這麼胖也沒用,整個就是一團茸茸輕飄飄的公英。
......太無力了,安瀾想。
把這只也劃掉,就只剩下最后一個了。
最后一只小企鵝站在整個崽群的中心位置,也不知道是怎麼被塞進去的,這會兒它正跟掉進游泳池里拼命想浮出水面自救的人一樣在企鵝堆里劃,脖子得筆直,一副生無可的樣子。
啊......這只倒是有點像呢。
安瀾看了看自己所的外圍,覺得短期是進不去的,還不如等里外圈挪換的時候再去接,就先記下了它此時此刻的位置。
本來還想記下對方的聲,可是邊上崽們在興地鳴,父親在殷切地叮囑,就算想聽也聽得不是很清楚。
自家老父親也在鳴。
約莫是意識到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它都不用帶著崽到晃了,而且本來也該去海邊覓食了,它對分離的接度比第一次還要低。
如果企鵝爸爸是個人類,這會兒估計已經在抱著崽子嚎啕大哭的路上了,但它只是只帝企鵝,所以它能做的一切只有起脯氣勢洶洶地在兒園邊上走來走去,和不存在的敵人隔空對線,有一次還差點和看護者絆到一起。
看護企鵝惱火地扇了扇翅膀。
安瀾不是很確定在瞬息間看到的算不算一個白眼,但非常確定從對方里發出來的嘎嘎聲有一種怒氣沖沖的諷刺意味。
在這只單企鵝的注視下,企鵝爸爸像地上的冰雪一樣緩緩融化,起來的膛慢慢下去,非常蕭索地扭頭走向了海邊。
和它同時出發的還有其他的雄企鵝們,一些崽出于恐懼或者不舍會跟在后面跟一段距離,然后子在看護者和自家長輩的雙重呵斥下調頭折返。
唯有兩只不太聰明的小企鵝追了出去。
安瀾看著這些小家伙跌跌撞撞地跟在父親后,不管怎麼趕都趕不走,最后消失在冰面的那一頭,知道這將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它們的影。
這之后就是無盡的等待。
在保護者數量急劇下降的同時,聚居地附近危險事件發生的數量卻在急劇上升。
父親們離開當天,三只賊鷗從海岸線附近飛抵企鵝群落上空,當時安瀾剛剛找到機會從外圍繞了個大圈去接近目標,一聽到警告聲就背后一涼,快速撲進了團當中。
事實上,所有崽都在移,把原本就的團抱得更,以減看護者的巡邏力,防備即將到來的襲擊。
第一波攻勢并不激烈,或者說——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烈。
三只賊鷗在盤旋了一小會兒之后快速落地,各自選中一個目標做了兩到三次拖拽嘗試,發現看護者看得很嚴格沒有什麼空隙之后,就把眼放在了更加唾手可得的食上。
一個冬天過去,冰面上仍有不崽的殘軀,這些凍足夠它們食用很長一段時間,前提是沒有更多掠食者跑過來分潤。
顯然這個前提是無法達到的。
是這一天安瀾就前前后后在空中看到了十幾只賊鷗,還被其中一只咬住脊背狠狠地拖拽了好幾下,要不是看護者及時趕到,護住了,恐怕早就被拖了個倒仰,了它的盤中餐。
一直到所有掠食者都吃飽喝足,懶洋洋地站在冰面上曬太,才謹慎地離開所的位置,著最外圍的崽,繞路去尋找自己的目標。
這一次沒有什麼東西在中間阻隔。
四十記心跳過后,安瀾走到目標后,得到了一個非常完整的觀察視角。可能是盯著看的時間太長了,對方原本有些昏昏睡,現在警覺地清醒過來,扭頭對上了的視線。
那是一個長久的注視。
不知道正常崽能不能做到這麼長時間的全神貫注,但無論誰站在這個角度都只能得出同一個結論:目標也在觀察。
養育它的父母肯定很有經驗,帶回來的食也很多,說不定在每個環節都做到了最好,所以才能養出這種比同齡個大整整一圈的崽。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的格,高型差距導致的仰視視角還真能給它增添一點震懾力,然而此時此刻,安瀾是一點都不害怕的。
覺得自己不可能認錯這種眼神。
而今唯一缺的只是一個最終確認。
晃著鰭翅,思考著是直接往對方上拍打一串節奏比較好還是著對方的耳朵鳴一段音符比較好,可沒等下定決心,這只小企鵝已經整個轉了過來,熱切地晃了晃腦袋。
帝企鵝崽是真的可。
大塊頭崽那就是倍的可,增大了可的積,這又是晃鰭翅又是點腦袋的差點沒給安瀾當場送走,不得不站在原地憋了一會兒,偏偏對方還滋滋地想上湊,從頭到腳寫滿了“速來吸我”四個大字。
于是......沒忍住。
那只小企鵝,諾亞,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背后是一堵鵝強,到這種沖擊,當場被從一只芝麻團了芝麻餅,兩只鰭翅巍巍地抖了抖,半晌,才絕地了一聲——
“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