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
去年安瀾還掙扎在不知道鳥蛋孵化況的困境當中,險些把一窩孔雀蛋都孵儲備糧,今年一臥下去就和鳥蛋建立了無形的聯系,從加溫到翻蛋到晾蛋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這一窩孔雀蛋一共有六枚。
棄巢雌孔雀選擇的蛋坑位于一灌木叢邊,附近雜草叢生,蔽極強,格龐大如綠孔雀在臥下抱窩時都會被牢牢遮住,擋掉了許多掠食者窺探的視線。
即便如此,放哨還是必不可的。
諾亞肩負起了這個重任,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小時都在高觀察林間的異,不僅防備著大大小小的掠食者們,也防備著生活在同一片領地里的年雄孔雀,到夜深人靜時都不能安枕。
除了放哨之外,還有一項工作是探親。
被留在食源地的蕨菜和豌豆或許一開始注意不到長輩的缺席——畢竟它們已經是亞年了,而且村寨里的新鮮事還特別多,很容易就能吸引好奇寶寶的注意力——但這種分心不可能持續很長時間,日子久了,它們就會陷焦慮。
因為掠食者大多選在早晚外出活,諾亞和安瀾合計了一下,就決定讓他趁著中午大太飛回家,稍微待一會兒后再飛回來。就這樣一天一個來回,雄孔雀一共飛了三周。
也虧得他的續航能力有所提升。
遙想當年剛剛被放歸的時候飛行這一塊還是短板,搬個家都要飛飛停停折騰一小時,現在一天能來回飛十四公里,進步著實很大。
安瀾非常走心地表揚了幾次,把諾亞夸得羽冠筆、尾朝天,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在村頭宣傳,再給自己頒個什麼“飛行冠軍”的獎章。
不過他很快就失去了聽表演的機會。
三月底,鳥在所有人的期待當中破殼而出,臥了三周臥到腦袋都快長草的安瀾也終于實現了徹底解放,可以帶著小鳥到跑了。
這一窩六枚鳥蛋一共孵活了四只,孵化率遠超去年那可憐的五分之一,比起目前繁育中心的數據也不逞多讓。
安瀾都沒想到果會這麼喜人,很是懷疑了一番自己是不是在孵蛋方面天賦異稟——雖然在看來這種天賦似乎怎麼聽怎麼詭異就是了。
后一下子多了四只嘰嘰喳喳個不停的小,做父母的又覺得熱鬧,又覺得擔憂:蛋坑距離村寨有七公里的客觀距離,帶著雛鳥他們一天只能走一小部分,一邊走還得一邊防著隨時隨地都會出現的襲擊者,難度和去年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安瀾見地猶豫了。
此刻可以選擇把雛鳥往東邊帶,然后就此遠離風險,直到它們長到足夠大可以適應長途跋涉的時候;也可以選擇把生活在食源地的亞年帶會樹林深來,憑借不算小的家庭規模出一小塊地盤,讓這窩雛鳥從小適應“正常”的家庭式群居生活和在樹林里可能發生的種種危險。
兩個選擇各有利弊,一時半會兒還有點難以抉擇,只能扭頭看著躲在自己尾底下的雛鳥默默發愁。諾亞自己都在山林生活經驗上存在缺失,在這個決定上也幫不到什麼忙,便一言不發,老老實實站在樹上放哨。
就在兩只大孔雀左右為難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某天清晨他們剛剛帶著雛鳥下到河邊去河水、覓食,蟲子還沒刨到一,遠忽然傳來了悉的鳴聲二重奏。安瀾下意識地回應了一聲,對方便像找到目的地一樣越飛越近、越飛越快。
蕨菜和豌豆都在。
這下可把大孔雀們驚住了。
要知道村寨到這片河灘的距離不是七百米而是七公里,期間需要經過一片雖然沒有掠食者但也沒有什麼綠孔雀生存的空白地帶、經過老父親危機四伏的領地、再經過幾道非常有考驗難度和混淆意義的流水斷崖。
安瀾知道豌豆能飛,而且飛得還不錯,但蕨菜從來沒在飛行上展示過什麼天賦,更不用說一路從食源地到深山老林里來了!
它們到底是這麼找到正確路線的?
難道是護林員或者研究員害怕他們倆拋棄亞年所以直接引到樹林里來的嗎?又或者是之前諾亞回家探親時沒注意到后還墜著兩條小尾,在山里兜兜轉轉幾圈巧找到了地方?
安瀾被這意外的一出整得心驚膽戰,諾亞也好不到哪去,里一條蟲子叼了老半天都沒意識到要吞,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綠孔雀覓食雕像。
關鍵在于他們還不敢輕舉妄。
山林中的河流是生命之源,也是危險之源。
任何一只以中小型野生及崽為食的猛禽都知道河谷是最重要的食來源地,在這里它們可以不林的阻擋,充分發揮自己以公里為計量單位的絕佳態視覺的優勢。
安瀾小時候被猛禽盯上過好幾次,在長過程中看到家族中其他雛鳥被盯上的次數更是數不勝數,而且有好幾次綠孔雀家族的防都于失敗邊緣,只是因為猛禽自這樣那樣的原因才沒有造減員。
此刻只能不錯眼地保護四只雛鳥,本沒法帶著它們向呼喚聲傳來的方向移,諾亞作為反擊戰力也沒法遠離,在接應亞年孔雀這件事上可以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他們只能鳴。
好在蕨菜和豌豆都對父母的回應聲十分悉,辨認著聲源不斷調整方向,在五六分鐘后從林海上空騰出,搖搖晃晃地進了河谷當中。
兩只亞年一前一后降落在地,剛落地站都還沒站穩就撒開朝安瀾撲來,喵喵喵地訴說著自己的思念之。
安瀾也有快一個月沒看到它們了,立刻從上到下把蔫的小鳥們打量了一遍,發現它們只是神有點差、羽有點暗淡,總還算得上是全須全尾,這才松了一口氣。
行了。
也不用選了。
蕨菜和豌豆每天能看到的只有不靠譜的老父親,左等右等等不到母親,終于坐不住了,搞了個大的出來,現在一家人算是在本不屬于自己的領地里團聚了。
安瀾還是到晚些時候才想明白事為什麼會這樣發展——擔心老父親領地里活躍著的掠食者了,竟然忘記了兩個綠孔雀家族在冬季合群后分開還不到一個半月。
當年回家探親可以用呼喚的方式尋求幫助,讓老父親、母親和其他家庭員為指路,蕨菜和豌豆自然也可以在飛躍那一段林區時使出召喚**,讓相了一段時間的大孔雀們為它們指路。
越過那段林區,可不就抵達這片領地了麼。
安瀾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但并不為此到高興,因為“孩子主來找”這件事基本等同于“父母沒去找”,只不過是猶豫了一兩天的功夫,就把功把自己栽進了慘絕人寰的修羅場當中。
亞年和雛鳥從看見對方開始氣氛就詭異起來。
豌豆這麼大只孔雀恨不得把自己栓在老母親的翅膀上,蕨菜更是做了重大“犧牲”,創造了十六小時不招貓逗狗撲蝶追鳥的記錄,兩只眼睛死死瞪著雛鳥們,脖子上的銅錢羽都炸開了。
傍晚時分一家八只孔雀在補飼臺附近進食,安瀾和諾亞流把盆踩歪,將容散到地面上,方便個頭還不夠大的雛鳥進食,結果兩只亞年看著看著就陷了自閉當中,好好的堆山的谷不吃,非得過來撿著地上零零散散的吃。
素未謀面的兄弟姐妹竟然是這種畫風。
面對“嚴峻”的形勢,剛出生不久的雛鳥們也不得不支棱起來了。
很快它們就向亞年展示了什麼做材矮小帶來的優勢——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到危險或者“威脅”,嘰嘰喳喳的小鳥們就會像炮/彈一樣飛過來往安瀾翅膀和尾的影里鉆。假如這時安瀾站得比較遠,它們就會直接站到諾亞的大尾底下尋求庇護。
雄孔雀長長的拖尾在直立時看起來就像一道傾斜的雨棚。
四只小在雨棚下整整齊齊排著隊,一只著一只,抱著一串四喜丸子。諾亞往前走,它們就跟著往前走;諾亞朝兩側轉,它們就小碎步跟著轉移方位。爸爸的覆羽了最好的指揮棒,一大四小五只綠孔雀就跟在演默劇一樣,安瀾沒看兩眼就笑得要打跌。
這起“爭寵”劇目從白天持續到了夜晚。
夜四合時孔雀一家準備睡覺,亞年們先是習慣地飛到了高枝上,然后才發現父母并沒有上樹,而是遷就雛鳥選擇了一極矮的橫木。安瀾把整個罩在小上,一邊翅膀籠兩只,保證它們遠離夜晚驟降的氣溫和永不停歇的山風。
小時候蕨菜和豌豆也過這種待遇,現在它們塊頭太大了,格也在慢慢獨立,本不適合繼續黏著長輩睡覺,然而聽著小孔雀們嘰嘰喳喳的聲,兩只亞年眼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當即從高樹枝飛到地面上,個個都打算朝母親邊。安瀾抱怨了兩聲,它們才轉移目標,這次盯上了一旁的諾亞,把好好一只大孔雀得東倒西歪,險些從樹上掉下去。
天蒙蒙亮時,憔悴的安瀾和枯萎的諾亞對視一眼,雙雙嘆氣。
得了——還想什麼搬家,先花幾個月把家庭關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