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沒想到，自己和錢恒很快就有了并肩的機會, 雖然不是自己想的那種并肩。

　從咖啡廳剛回君恒, 錢恒就給打了線電話讓去辦公室一趟。

　“哦。聽包銳說，你剛才去見法律援助案的當事人了, 有沒有什麼況需要和我說？”

　“老板。”

　錢恒卻避開了瑤的目, 對語氣里的無奈視而不見：“我剛打電話直接問了法律援助中心當時負責接待你當事人的人, 他告訴我雖然登記單上的案件況比較簡略，看起來很簡單, 但實際……”

　“老板。”瑤認真地看向錢恒, 打斷了他, “你說過的, 這個案件你完全不手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

　“……”

　結果瑤都說到這份上了，錢恒竟然還能臉部紅心不跳理直氣壯道：“哦，我最近工作有點累，睡眠不太好, 所以記憶力也有點到影響, 我說過這種話嗎？”

　這位朋友, 你豈止是說過, 你就在沒多久前才說過好嗎？！你以為自己是金魚嗎？只有七秒的記憶？裝得倒是還像那麼回事！

　錢恒卻還在強力挽尊：“就算我說過這種話，作為老板，關注一下你手頭的案件進展也沒有什麼問題。”他看了瑤一眼, “你目前有什麼困難嗎？”

　瑤利索道：“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就好。”錢恒一本正經道，“反正對這種標的額這麼小的案件，我也沒有什麼興趣知道。”

　明明很想知道自己案件的進展況, 明明想問自己有沒有遇到困難，怎麼有人就這麼變扭呢？

　“哦，對了，今晚我家里有個飯局，需要出席下，不能陪你了。”

　瑤愣了愣，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錢恒這是在和自己報備行程。

　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歪了歪頭：“老板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錢恒瞪著眼睛，“那你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我？”瑤指了指自己，“我也沒了。”

　“哦，那你走吧。”

　只是瑤走出辦公室沒多久，就收到了錢恒的微信。

　“我最近沒睡好。”

　雖然簡簡單單幾個字，看起來也稀疏平常的一句話，然而瑤愣是從里面讀出了錢恒濃濃的控訴。

　這位變扭就沒差在自己臉上掛上“我都說了我沒睡好你竟然沒有問我為什麼沒睡好你不關心我”的橫幅了……

　瑤鬼使神差的玩心大發，非常惡劣地回了一句調戲：“那要不要我陪你睡呀？”

　結果這句話發完，便如石沉大海一般，錢恒那頭沒聲音了。過了沒多久，瑤便從包銳那里聽說，他出去開庭了。

　當然很快，瑤也忘了這個曲。手頭也有了工作的事，李夢婷的那個借款糾紛已經判決了，在自己“提點”了對方當事人后，對方補足了證據鏈，一審毫無疑問的，李夢婷敗訴，被要求承擔還款義務，而瑤代理李夢婷對張浩的同居期間房屋分割的訴訟，也已經立案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有序進行著，完全在瑤的掌控之中。

　只是中午時，瑤爸爸給打了個電話。

　“瑤瑤啊。”爸爸道，“今晚有空嗎？”

　因為錢恒有事，自己倒是正好空了下來，瑤點了點頭：“有呀。”

　“今晚爸媽會來a市，你陪我們一起吃個飯。”

　瑤不疑有他：“好啊！好久沒見你們了！”

　結果爸爸毫無心給予瑤親的回應，他徑自道：“穿好點啊，穿你最貴的服，一定要突出自己的漂亮！人！明艷！把我們老家的優秀基因完完全全散發出來！”一貫摳門的爸爸竟然慷慨道，“要是沒合適的服也沒事，爸爸給你打個幾萬塊錢，你隨便買！爸爸明天能不能勝出，就在此一搏了！”

　瑤一頭霧水：“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爸爸越說越激昂：“你還記得你爸那個奇葩同桌嗎？”

　“記得啊，怎麼了？”

　“上次你爸我在同學會和他見面斗了一整場的法，結果兩人不分高下，各有千秋，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分出勝負，這怎麼行？我和他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定要分個輸贏，我們自己比試分不出勝負，就只剩下另一種比試了！”爸爸抬高了嗓音，“那就是——比下一代！”

　“……”

　瑤不是沒聽說如今的孩子爸媽，從兒園開始，就忍不住互相攀比孩子，你今天帶你孩子去上鋼琴課，我明天就帶我孩子去拉小提琴；你今年帶你孩子去新馬泰旅游，我明年就帶我孩子去北歐旅游……

　只是沒想到，中年男人竟然對下一代還有這麼可怕的攀比……

　爸爸在電話里做了總結陳詞：“總之，你今晚來也要來，不來也要來。另外，一定穿雙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要那種一出場就驚艷眾人，氣場完全倒對方的！我聽說我那奇葩同學的兒子，有187啊！你雖然是孩子，但也不能氣勢上輸太多了！”

　“……”

　掛了電話，瑤簡直無語凝噎，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了自己爸爸斗法的工……

　*****

　但吐槽歸吐槽，爸爸對這個同學的夙愿，瑤是了解的，對于今晚的聚會，毫不敢怠慢，還真的一下班，就趕回家悉心打扮了一番，思前想后，挑了一套此前在上個律所年會時穿過一次的紅，配上黑大，以及十厘米細高跟，再化個淡妝。

　平時瑤上班都是職業套裝，難得周末也都選擇寬松的休閑裝，鮮有穿這紅的機會，如今上了，才發現這曲線畢實在有些太過顯材，難怪上次年會被這前同事們調侃是“直男斬”。

　只是爸爸死對頭的聚會而已，穿這樣未免有些喧賓奪主的嫌疑，瑤本想換掉，可爸爸電話里不停催，瑤看了看時間，聯想下晚高峰的堵車盛況，咬了咬牙，索踩著高跟鞋便走了。

　聚餐的地點定在一家非常奢華的三星級米其林里，吃的是法餐，爸爸請客，訂了包廂。瑤到的時候，爸就已經坐在包廂里嚴陣以待了。而直到這時，瑤才發現，自己穿的這子，一點也不夸張，因為自己爸爸，那才夸張，要是別人不知道，乍一看，還以為這位是來參加中年離異富豪富婆相親會的呢！

　爸爸仔細吹了個當下流行的頭，西裝筆，認真一看，竟然還修了眉，要不是瑤知道他那同學是的男的，這個架勢，還以為是來見昔日初的……

　瑤和爸爸說了幾句，就接到了林娟的電話，轉出包廂接了電話，和對方就一些證據細節進行了簡要通，剛掛斷正準備回包廂，卻突然聽到了錢恒的聲音。

　“瑤。”

　瑤轉頭，便看到錢恒正微微皺著眉，站在后。

　“哎？這麼巧？”瑤不疑有他，“你今晚的聚餐也在這里嗎？”

　“恩。”

　瑤走近錢恒，然而錢恒卻下意識退了一步，他的表有些矛盾，既想盯著瑤看，又生生控制著自己移開眼神。

　雖然表冷靜，然而吐出的話語里卻充滿控訴：“我才走開一晚，你就穿這樣來餐廳約別人了？”錢恒低氣道，“看來我真是一晚上都走不開。”

　“不不！”瑤連連擺手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陪我爸來吃飯的！”

　“呵，除了你爸，有別的男人吧。”

　“有是有，就是我爸的同學啊，還有他的兒子，其余沒別人了。”瑤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劈被當場抓一樣，努力解釋道，“你別張，這絕對不是我爸和他同學安排的變相相親宴，因為我爸和他這個同學是死對頭。我爸可討厭他了，說他為人特別奇葩，要不是打人犯法，早就揍他了！今天我來打扮這樣，也是為了拼孩子！和他兒子一決高下！”

　錢恒的臉緩和了些，然而語氣還是高貴冷艷：“我張？我錢恒需要張？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

　“對對，你是隨口問問而已。”瑤一臉了然地補充道，“而且按照我爸這同學這極品的樣子，他兒子絕對也是個奇葩極品，上下五千年都沒出過幾個的那種。就算我瞎了眼看上他兒子，我爸也絕對不會允許我嫁進那種極品家庭的！”瑤眨了眨眼，狗道，“何況有你珠玉在前，別的男人在我眼里都是庸脂俗！我不會瞎的！”

　瑤說完，看了看時間：“哎，不早了，先不說了，我先去吃飯啦，晚點聯系。”

　“瑤。”

　結果瑤剛轉，就被錢恒了回來，他一本正經道地抬了抬臉頰：“為了獎勵你的眼，我允許你走之前親我一下。”

　“……”

　“算了，你反應這麼遲鈍，還是我來吧。”

　瑤還沒反應過來，錢恒就湊近俯給了一個吻。

　一吻完畢，錢恒才臉部紅心不跳地看了眼腕表：“我也該走了。”

　結果兩個人一前一后走著，包廂竟然順路，瑤亦步亦趨跟在錢恒的后，臉上還火辣辣的，心還在因為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吻而砰砰砰跳著。

　只是……只是瑤的心很快跳得更劇烈了……

　尤其當眼睜睜看著錢恒走進了自己悉的包廂里……

　等……等等！

　這一刻，瑤突然有一種強烈不妙的預。

　爸爸的那個奇葩同學，是姓錢吧？

　……

　而幾乎是同時，包廂響起了爸爸震怒的聲音：“你不就是之前騙我兒去東莞搬磚結果出軌的飯小白臉小錢嗎？！”

　繼而響起的是錢爸爸同樣震怒的聲音：“你別口噴人，我錢展的兒子，需要去東莞搬磚？！我兒子每年收都破億，還需要別人養？！何況我兒子有朋友，小姑娘盤亮條順，還倒追了我兒子好久，我兒子才勉為其難同意的！”

　“你兒子該不是有表演癖吧？！來我兒這里騙財騙，新聞里不都說了，有些高收人群力太大，需要特殊的方式發泄力？”

　……

　瑤幾乎是著頭皮走進去的，錢恒似乎也被這魔幻現實主義般的發展驚到了，正抿著站在原地。

　瑤咳了咳：“爸……”

　一來，爸爸有了底氣：“瑤瑤，你來得正好，你好好看看，這是不是那個背著你劈的負心漢小錢？！”

　錢爸爸正準備據理力爭，卻在看到瑤臉的時候愣了下：“你？你不就是苦我兒子追了很久才追到手的小？？？”

　“……”

　瑤有一瞬間，想要落荒而逃，或者出門問問，這火葬場的路，怎麼走。

　好在這時，錢恒終于站了出來力纜狂瀾，他看了一眼爸爸：“伯父，你們，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是錢恒，君恒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是瑤的老板，也是瑤的男朋友。之前有一些誤會，但我和瑤很好。”錢恒過來拉了瑤的手，“希能得到雙方父母的祝福。”

　“……”

　雙方父親各自表復雜詭異，看著瑤和錢恒，陷了若有所思的安靜。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錢爸爸，他頗有深意道：“孩子們這也是自己的緣分，我怎麼能干預呢？何況雖然孩子的爸爸眼神不太好，可孩子自己，這眼神清亮著，慧眼如炬，一眼看出我老錢家的基因是人中龍啊，雖然是個小姑娘，但勇氣可嘉，主追，我很欣賞！”

　“……”

　就在瑤以為自己爸爸會強烈反對時，爸爸竟然咳了咳，臉上也掛上了算計的笑容：“我有一點要糾正啊，我兒，可沒有追求你兒子啊，反倒是你兒子為了追頗下苦工，甚至為了我兒，故意去租了那麼便宜的房子好找到機會和我兒同居，再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日久生。”

　爸爸分析得頭頭是道：“我看就是我兒進君恒，也是你兒子運作的，還不就是看上了我兒嗎？只不過你兒子，呵，也算有其父必有其子，明明是他想要和我兒在一起，但卻很有心計手腕的讓我兒以為是自己先心的……當然啦，我也理解小錢，畢竟我兒隨我，魅力是比較大，小錢把持不住，想了這麼多辦法，也是有可原……”

　“不可能，是你兒追的！”

　“是你兒子追的！”

　……

　兩位爸爸互不相讓，最終拼起酒來。

　只是這一場酒拼下來，發展更是詭異——

　爸爸打著酒嗝：“錢展你了不起啊？當初同學一場你怎麼對我的？現在呢？現在還不是這樣哈哈哈哈，以后你兒子還不是要管我爸爸？你就沒想過，你也有今天啊？”

　……

　瑤有些看不下去：“爸，你醉了。”

　結果爸爸卻很堅持：“我沒醉。”他無視錢爸爸的臉，就差叉腰狂笑了，“哈哈哈哈，這麼解氣的事，我還能再喝五百年！”

　錢爸爸不滿道：“你別高興的太早，風水流轉！你別忘了，你以前是怎麼求著我給你抄作業的。”

　“你還好意思說？！我請你吃了那麼多頓飯，都是我親手做的啊！！你竟然連作業也不給我抄？”

　“我是有原則的人，絕對不能對抄襲縱容和助紂為孽，可雖然沒給你抄，我暗示了你那麼多解題思路，沒想到你這麼笨，我就差告訴你答案了，結果你還不解不出來。這得怪你自己智商差，能賴我？”錢爸爸也喝多了，越說也越離譜了，“不過現在你兒和我兒子在一起，后代的智商就給我們老錢家就行了！你也算翻了！謝我吧！”

　……

　最后的結果是，錢爸爸和爸爸都不想錢恒和瑤打擾兩人的翻舊賬時，把錢恒和瑤火速地支了出去。

　這是哪門子不好的仇敵啊？明明是青春期彼此在意對方，年輕氣盛把對方當假想敵不斷對比其實心惺惺相惜吧？

　******

　錢恒拉著瑤的手，去提前買了單。

　瑤拽了拽他的袖：“不用，這次是我爸請。”

　錢恒涼涼地看了瑤一眼：“你爸不都已經把我當兒子了嗎？就沖著這份，還能讓他買單？”

　“……”

　“今晚有個重金屬live，小眾樂隊，就在一間酒吧地下演出。”兩人走出米其林，錢恒突然狀若不經意地開了口，他有些不自然，“你以前說過你喜歡重金屬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