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反應是很快的,不到十日，衙門就派了人過來查驗阿芙蓉殼兒一事。

劉家做事不算蔽,衙門的人蹲守三四日就將劉家給抓了個現行。府衙的衙差上門當日,正好是劉家鋪子門前大擺長龍的時候。忽然那麼將劉家鋪子夫妻倆給捆著帶出來，可嚇壞了一幫前來買的人。尤其是此次來抓人的衙役各個兇神惡煞，仿佛劉家做了什麼大大惡之事一般。

那陣仗十足的不客氣，把排隊的人嚇唬得不輕。有些心中實在好奇的,當下就大著膽子上前打聽。

郭淮本就是要將這件事的影響擴大,自然是越張揚越好。有道是上行下效,上面人張揚,嗓門洪亮的衙差大漢張口就倒豆子般地指出劉家的食里面加了不干凈的東西。

“那東西名罌粟,也阿芙蓉。吃著極易上癮，加了這東西的菜一般人吃了還想吃。且一旦上癮是決計十分難除,能人吃得傾家產！二來，若是吃得多了人的不好，會日漸消瘦。在不知不覺之中消耗人,人死的不明不白。”

衙役說完,還將劉家后廚做菜的鹵料給拿出來。倒在大庭廣眾之下查看。

為了以示公正，他們特意請了大夫上來檢查。老大夫在鎮上也算德高重,說的話自然沒有人不信。

“確實是阿芙蓉。”老大夫說的斬釘截鐵,劉家人的臉都嚇白了。

這一個突發陣仗可嚇壞了不人,人群頓時一片嘩然。眾人頭接耳的，議論紛紛。

這話仿佛一顆石頭扔進深潭,當下就沸騰了。人群中立即有人大聲的應喝：“怪不得我這些日子日日都得來吃這羊。明明也沒覺得多好吃,怎地一頓不吃就抓心撓肝,原來如此！”

“可不是！我就說這家食明明沒有西施鋪子做得好,做得腥膻得很，怎地就人一頓都不行？”一個人說話點出來，其他人也跟著七八舌，“好幾日我吃劉家羊時氣躁，冷汗直冒。天啊！我該不會是中招了吧？！大夫？大夫！大夫你也給我看看！”

這一喊，有些常吃的，先前沒覺得自己有病的此時也疑神疑鬼起來。有那本就覺得最近有些不對勁的，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當下就開始破口大罵，有那等莽撞的，沖過來就要毆打劉家人。

劉家人哪里見過這等陣仗？

他們得了人暗地里的幫襯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原以為是了大運遇貴人，家中不日要發。滿心歡喜地算計著將來換大宅子買奴仆納妾，本就沒想過他們會有倒霉的一日。

說實在話，當初聽信吳家人的說辭給食里加那罌粟殼兒，他們心里也沒底。他們不似吳家人見多識廣，罌粟就是擺在他們跟前也不認得。但加了這東西就人吃了還想吃也確實奇怪。劉家人自家不敢吃，只做給當地百姓吃。才開始時劉家人還擔心會餡，放的很。到后面被日進斗金給迷了眼，越放越多。能賺到錢，誰還管那些事？不是自家人吃誰管別人家死活。

劉家人的臉白得跟紙似的，被人一拆穿就抖如篩糠。

劉家掌柜的站在前頭，首當其沖地被壯漢一拳頭砸在臉上，當下就噗地吐出一顆牙。婦人們想到家里孩子吃了，氣狠了也沖上來撕扯。一個個地起手來，其他心里害怕的也圍了上來。

衙役牢記著上頭人的代，怕這群莽漢把人給打死噌地一聲拔了刀：“都給我退下去！誰敢手！”

有衙役的恫嚇才嚇退了這群怒火中燒的食客，他們不敢靠太近，但私心里卻是咽不下這口氣。

劉家這樁事兒一被出來，在

鎮子上鬧出了不小的轟。且不說同為做食的幾家人幸災樂禍，背地里心中有鬼之人為此了不的驚嚇。但衙門人在不敢造次。畢竟郭淮也立下了威信。

事實上，自打郭淮上位以后就折騰了不事。整個縣的人都知郭淮是個怎樣不好惹的混不吝。一個不怕死，什麼事都干得出來。隔三差五地拿一些大地主大商戶開刀。這回若是郭淮審出了什麼或者劉家瞎說，牽連到吳家人頭上，吳家怕是要被郭淮下一層皮來。

閑言碎語地傳了許久，劉家人被押送出東鄉鎮時，還有不氣憤之人追上來扔爛菜葉子。

郭淮的作特別快，不到幾日就關了劉家的鋪子。

加東西的后癥沒那麼容易消除，好些人被劉家給嚇到了，如今都不敢在外頭買食吃。周家的生意因此也到了些影響，葉四妹每日愁的頭發都掉了不。

“無事，不要著急，慢慢來。”一般出這種事兒食客都會有一段時日的消沉，這種況正常現象，“人的忘是很大的，等這一陣子的風頭過去，生意自然就會變好。”

葉四妹也只能點點頭，耐心地等待。

話雖然這麼說，葉嘉卻不會放任這件事太久。斷了一項大的進項，鋪子的生意自然得抓起來。葉嘉琢磨了半天，找來喜來去鎮子街道上尋了許多乞丐過來。給這些走街串巷的乞丐一頓飽飯和一些賞錢，他們滿大街地宣傳西施鋪子要整頓大酬賓。

所謂的整頓大酬賓，自然是一個噱頭。

總統做了五十來斤的食，以半價搭配二兩豬大腸的形式來賣。先到先得。為了被劉家食鋪子給嚇到的當地百姓相信，葉嘉特意請了鎮上德高重的老大夫來坐鎮，當場檢測食。

乞丐們得了一頓飽飯還有賞銀，自然吆喝的賣力。

不到一下午的功夫，整個鎮子都曉得西施鋪子又要大酬賓。葉嘉在折騰這些時候葉四妹就不是很懂的意圖。五十斤的不便宜，全部鹵出來也是需要人力的。這般白白送出去等于不掙錢。余氏也不解，但余氏從來不懷疑葉嘉做事的方式，就是有些好奇。

“娘，你那梨花膏的瓶子畫出來了麼？”作坊的梨花膏早就制出來，至今還在大罐子里封著。拖了幾個月，葉嘉也有些等不及，“可有事先找好工匠定制？”

余氏這段時日就在心這一件事，熬了半個月畫了幾幅圖。幾個樣式迥然不同，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葉嘉忽然問起這件事，有些驚慌地回道：“畫是畫了，但我總覺得還能畫的更好。”

“不確定就拿過來給我瞧瞧。”葉嘉藝天分不是很高，但審還行，“我來參謀參謀。”

余氏就打算找參謀來著，瞥了一眼一屋子人。扭回了自己屋。

不一會兒，取了一小沓紙過來。著這些還有些含，從未做過這些事總是有些不自信。不過在家中，這些事除了也確實沒有旁人會。

思索片刻，一咬牙，將自己的畫一張一張攤在桌子上。

第一張是一個紅的雕花圓木盒狀，紅的，盒子上鏤刻浮雕梨花。樣子看起來很像那種古樸的胭脂盒。第二張是白瓷瓶，瓶點綴了些盛開的梨花，寫意又大方。第三張是個圓罐子，下窄中寬上收口，瞧模樣特別像一個矮墩墩的鼓。瓶口浮雕一層梨花。

“如何？”余氏自知畫技陋，紙上的東西不及想的十分之一，“是不是有些不好？”

此時花廳里頭除了葉嘉，還有葉四妹在。便是奉茶的鈴鐺也過來瞥了一眼。葉嘉盯著幾張畫不說話，余氏這心里頭就沒底。兩手攥在一起有些忸怩：“若是不好，我再重畫……”

“娘，

若論好看，這個胭脂盒自然是最好看的。”

葉四妹也點點頭，雖說不知道為什麼，卻也是覺得胭脂盒這個形狀好看。

說實在的，葉嘉一眼看中胭脂盒。但裝梨花膏還得考慮膏本的特。那種水潤潤的膏其實很容易揮發，胭脂盒這麼大的開口。若總是開開關關的，興許用的還沒有揮發的快：“但論起實用，還是后頭這兩種更好。畢竟那膏子很容易干，收口小，更利于保存。”

葉嘉這麼一說，余氏倒是愣住。低頭看了眼三個形狀，回想梨花膏的特，還真是。

“那后面這兩個……”

“這個下窄中寬上收口的瓶子就不錯。開口不算大，也方便手指進去取藥。”葉嘉想了想，去取了筆在瓷瓶上下加了點花紋，“再弄得一點就能用。”

余氏聽葉嘉這麼說，臉上立即就浮現了笑容。當下就抑不住雀躍，收起幾張畫稿就充滿干勁：“既然第三張能用，那我這就回去改改，明兒去鎮上找窯廠。”

“也行，”葉嘉是相信余氏的審的，“娘弄好了就訂做吧，咱們作坊的梨花膏不等人。”

余氏眉開眼笑地回了屋，葉嘉剛想站起來，花廳外頭就匆匆跑進來一個人。葉嘉還沒問是什麼事，那人就急急忙忙地沖進來道：“主子，校尉大人被抬回來了。”

葉嘉先是一怔，片刻后面一變，頓時就大步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前院離得大門不算很遠，走過來不過一炷香。葉嘉趕到大門前之時周憬琛正巧昏迷不醒地被人抬進來。一張臉白得像紙，也消瘦了許多。裳穿得齊整，葉嘉一眼看過去，也看不出他哪里了傷。只能往后退了幾步將路讓出來，都不太敢他。

袖子里的手不自覺地冰涼，心中警告自己冷靜下來，跟著抬人的人指使他們將周憬琛抬進屋。

隨行之人中有軍醫，滿臉花白胡子的軍醫不顧規矩地跟著進了臥房。將藥放下后又給周憬琛耗了脈，確定傷勢才轉告訴葉嘉事的經過。

原來，周憬琛人到邕州沒兩日就遭了人襲。突厥那幫人果然沒有善罷甘休，賽利克一日滯留在大燕境他們一日便不會放棄救人。興許他們早就察覺到蘇勒圖的心思，猜到蘇勒圖不會讓賽利克活著離開大燕。賽利克一直以各種理由拖延不出邕州。

先前折騰楊烈也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待時機逃。誰知道北庭接應的人來得快，周憬琛也本不吃他那一套。不給突厥人時間，強勢地帶走賽利克。賽利克的人見形不對，立即采取了行。

當日夜里，在邕州城發了一次沖突。

混之中，賽利克以邕州刺史一家老小的命要挾，要求周憬琛放他們出城。周憬琛自然不可能放虎歸山，賽利克資質不必說，最終會繼承突厥下一任王位。

此人極其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擅長征戰，又有知人善用之才。上一世大燕流千里，尸橫遍野，一半以上的流事件出自他手。大燕朝廷被打得節節敗退，在他手中喪失了十七座城池，將近一半的國土。這輩子周憬琛遇上他的第一樁事就是廢了他的手腳，以絕后患。

誰承想即便此人殘廢了，突厥王仍舊十分看重。幾次三番救人，不惜大軍陣，以戰威脅大燕還人。

周憬琛當下便做了一個決定，讓賽利克死在這次之中。但壞就壞在趙沖此人竟然以一己之私壞人大事。大燕的刺史是沒有兵權的，但趙沖仗著天高皇帝遠，私下養兵。人數雖說不多，只有三百余人。但周憬琛此行所帶之人也不過五十來人。

因為趙沖的人攪局，周憬琛雖說趁斬下了賽利克的頭顱，但也中一箭。

“中了一箭？中了哪里？”葉嘉看不見他上的傷，只聞得見濃郁苦的藥味。眼睛從頭掃到腳，最終落到了周憬琛的前。

一般箭重傷，中的要麼是背部要麼是前。

“校尉大人也算運氣不錯，雖重傷但沒有傷到要害。”軍醫見葉嘉面不大好看，寬道，“大人最嚴重的那段時日已經熬過去了，如今只是乏力虛弱，需要靜養。”

葉嘉心中暗暗松了口氣，謝過了軍醫：“勞煩大夫照看。”

軍醫跟葉嘉說了些注意事項，當下也沒有在周家久留。他留下了一副藥方，“留下來的這幅藥是一日三萜，外傷上藥要三日換一次。切記不能沾水。”

代完這些，軍醫便跟著其他人離開了。

葉嘉換來了小梨，吩咐下去煎藥。小梨跟環佩自從來府中以后就一直跟著葉嘉，外出更是寸步不離。櫻桃和琳瑯是跟著余氏。得了葉嘉的吩咐便立即離開，葉嘉回頭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人。烏發散開，都有些發白。看著看著，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泛酸。

先前周憬琛傷雖說張但不心疼，如今倒是有些替他覺到疼了。

轉頭將屋子的門給關上。葉嘉走過去床邊坐下來。盯著他看了許久，有些不放心想知他的傷勢到底如何。葉嘉便準備解開他裳看一眼。

然而手搭到他的腰帶上，忽地被一只手給握住。

葉嘉：“！！！！”

低頭看了眼那只手，抬眸又看向了閉眼睛的人。

葉嘉：“……”

那人松松地握著葉嘉的手，閉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一條。周憬琛的眸極深，似那烏黑的墨玉，總顯得他眼白微微泛濫。此時仰躺著看向葉嘉，眼睫緩緩煽地睜了全開。

葉嘉是個非常苦夏的人，天氣一熱就會掉。原先冬日里上來的膘，一兩個月就又掉得差不多。黛未施，眉目清亮，烏發鬢的樣子顯得人白皙而纖弱。周憬琛靜靜地盯著看了許久，忽地彎了彎眼角。嗓音干啞：“做什麼解我腰帶？”

……都這幅死樣子了，還撐調侃人：“看一下你的傷。”

“我沒事。”

周憬琛嗓音啞得不像話，說一句話葉嘉都替他疼。

“……沒死就算沒事嗎？”當下掙了他的手，葉嘉忙去桌邊熬了一杯溫茶水過來。周憬琛靜靜地看走過來走過去，見一只手扶著他的肩膀，自己便乖順地靠在葉嘉的懷中。得虧后是一個結實的床柱，不然葉嘉這小板還真撐不住他，“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周憬琛聽到這麼說不僅沒有難過，反而輕輕地笑出聲。

葉嘉看他還笑，了他胳膊一下。聽到他嘶了一聲才將那杯水喂到他里：“喝水。”

周憬琛連喝了三杯水，終于嗓音恢復了一點清冽。他頭發全散開了，凌但是不顯得污糟，只旖旎地鋪在枕頭床上。他靠在葉嘉的懷中許久，忽然說了一句：“嘉娘開竅了，終于懂得心疼我。”

葉嘉：“……”

懶得理他，葉嘉看他眉眼中揮之不去的倦怠，知道他必定是傷得很重。當下輕手輕腳地將人放下來，不管這人如何調侃，冷酷無地解開了他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