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一片通紅,雀歸巢，陣陣微風吹拂地面。

葉嘉坐在馬車上思索著接下來的事。周憬琛已經起勢，安西都護府拿下以后就要對中原發戰爭。戰爭費財費時費力,北庭和安西兩不缺兵力,缺的是錢財和糧食。一旦打起仗,除非周憬琛所到之如狂風過境。肆意地搜刮當地百姓的錢財和糧食，否則肯定是難以為繼的。

但依照周憬琛的子,他可能會適度征用糧草,卻不大可能做得出搶奪百姓財和糧食之事。那到時候跟朝廷開戰，窮兵如何斗得過裝備齊全糧草充足的兵？就算西北兵驍勇，著肚子也是打不贏的。

斂財是必須的,除了斂財,還得囤糧。

葉嘉如今屯了七個倉庫的糧食,耗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家。但葉嘉知道,這些糧草最多能夠北庭十萬戍邊兵丁發一次戰爭,本不可能長久支撐。除非這邊能有更多的良田保證種植,且持續不斷地有進項能維持高消耗。否則攢的那點家底最多能夠周憬琛發一次戰爭。

畢竟打仗除了糧草,食住行都需要錢。武和醫藥也需要經濟維持，葉嘉算的這筆賬里頭還沒有包括藥材和醫護。

這次去于闐的百畝良田，至有一半以上要用來種植糧食。棉花和油菜也需要有。葉嘉琢磨著是不是該把牲畜也養起來。吃干糧不養人，為了保證兵丁的健壯，不給吃是不行的。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太窮了:“……還是得賺錢啊,懶不了。”

葉嘉手搭在膝蓋上,盤算著楊家的祖業有多。走得匆忙，楊家到底是個什麼況還沒有弄清楚。如今手里頭著楊家的印章和一本財產名冊。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去做點劫富濟貧的事兒。西北也有不討喜的大戶，比如說吳家這種就適合被劫富濟貧的。

葉嘉心里打著小算盤,騾車吱呀吱呀地就到了莊子上。張昌禮老爺子戴著斗笠下午就去田埂上轉悠，人還沒回來。莊子上的人怕葉嘉等太久，急匆匆去田埂里尋老爺子回來。

張老爺子背著手回來已經是一刻鐘以后，人進來就張口要水喝。

葉嘉手邊正好一壺茶，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張昌禮老爺子在鄉下呆慣了也狂許多，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兩杯水下去才抬頭看人。

看到葉嘉，他倒是驚喜了一下:“丫頭你何時回來的？”

“今日一早。”

葉嘉出去辦事張昌禮也不知，只聽余氏說了個大概。先前春耕的時候老爺子尋不到的人，靠著寫信，才把春耕該種什麼給定下來。葉嘉在于闐又置辦了良田這事兒張昌禮知曉，葉嘉當初買的時候就給他送過信，“這回過來是跟老師商議于闐那邊田地種植的事。”

如今已經是四月上旬。雖說只過了十多日，但有些作到底是晚了。于闐那邊的田要怎麼安排，還得跟專業的人咨詢。

葉嘉也沒瞞，把自己想多種糧食的想法告知，“老師能將兩個師兄派去于闐那邊麼？”

能，自然是能的。區區百畝良田，張昌禮一個人就能管得了。

兩個學生拘在邊是張昌禮私心，只因這是當初聽從周憬琛的意思從西場出來幫周家的附加條件，實際上周憬琛當初沒想帶上他的兩個學生。但論實力，他的兩個學生早就獨當一面。葉嘉早先來信告知他置田產的目的老爺子也能猜得到，這會兒自然不會推三阻四。

“不過丫頭，你這事兒跟允安說過沒有？”張昌禮老爺子是那等典型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老學究，把他調到谷底良田這邊。他人就耗在這邊，還不知道周憬琛在外頭做了什麼事。

葉嘉也知道這老爺子對朝廷有。雖說看不慣新皇的種種行徑，背地里咒罵不停，私心里卻還是守著禮法擁護朝廷。許多事葉嘉也不會跟他說的太明白，省得老爺子腦袋不清醒做點什麼糊涂事。這種事雖說不是一定，但總得防患于未然，“相公自然知曉。”

老爺子點點頭，他只是問一聲，當然不會干涉人家家務事:“人若是能帶出去，你如何安排我不干預。”

張老爺子這麼一句話，葉嘉就放心了。

至于另外兩位，當初周憬琛把人弄出西場就已經敲打過。這兩位可不是張昌禮老爺子這樣的守舊派，雖說從未展過鋒芒，實則早盼著周憬琛將龍椅上的那個昏君掀下來好他們能沉冤昭雪。葉嘉這邊都不需要太多的員，他們自然就能盡心盡力去做事。

谷底這邊一放人，葉嘉那邊就立即安排人將兩位送過去。

除了兩人以外，也需要人理庶務，葉嘉思索片刻，將孫老漢也給派了過去。一些庶務旁人去做葉嘉不放心，除了孫老漢，葉嘉將鈴鐺也派了過去。

這還是余氏跟葉嘉說的。

事實上，鈴鐺自打來到周家以后一直不顯。當初還在駐地那邊住的時候，鈴鐺除了干點家務教教小孩兒，安安靜靜的。葉嘉只當是個識字的弱子，余氏最近才告知葉嘉，鈴鐺理賬一把好手。除了會理賬，頭腦清晰，記很強。話雖不多，但察言觀十分厲害。

百畝良田的事當然不只有種植。賬務上，庶務上都不了人的。葉嘉把兩人一起派出去。

走得很急，當日確定了，次日一早就安排馬車送他們過去。

種植什麼葉嘉沒有下命令，只給了他們一個任務，務必保證畝產量三百斤的糧食。四個人要怎麼做，葉嘉并不會太干預。人送走了，商鋪的事還得安排。

于闐那邊目前只有一個曹如月，還沒有做好的安排，這邊自然還得有掌柜過去。袁春生這段時日將葉嘉的鋪子開到了冀州以東，擴張的速度比葉嘉預料得還要快。葉嘉看他那麼能干，干脆給他放了不小的權，如今手下也不知有沒有合適的人推過去。

葉嘉一回來，基本就是在連軸轉的。

余氏看葉嘉這般忙碌，心中總是擔心的。雖說月份還小沒必要看得太，但太累也是對有損害:“嘉娘，不如再多買點人手回來吧？總是你這樣跑，哪里吃得消？”

家中許多事都是葉嘉親自去跑的。余氏倒是想幫忙，但自己子骨也沒強到哪兒去。指不定跑兩回沒跑明白，把自己給累出好歹反倒了拖累。說到底，還是手下的人不夠用。

余氏知曉葉嘉不喜歡買傭人的，但如今到了這個份上不買是不行的:“你且歇一歇，事跑不完的。再說你若是不信任北庭這邊的奴隸，不如看看西場那邊還有沒有能用的人。有當用的，跟允安說一聲，他弄點人手回來。實在不行，阿玖過個幾日要回來了。”

“無事，我自有分寸。”還真是應了老大夫那句話，仗著年輕子好葉嘉不覺得累，“商鋪和春耕的事都安排妥當，后面就能慢慢來。阿玖何時回來？”

“聽媛娘說，約莫這個月底就能回來。”

葉嘉思索了片刻，其實是知曉阿玖明面上做跑商，私底下其實在幫周憬琛做事。甚至懷疑此次在茲的，暗中挑事的人就是阿玖的那幫人。因為被帶離東鄉鎮前些日子就撞見過一次阿玖深夜從外面回來，跟周憬琛在書房談了許久。

那次以后，阿玖就帶著人出去跑商了。

不過這只是葉嘉的猜測，倒也沒必要細究，“正好相公這個月月底也該回來了。”

余氏也好久沒見兒子了，說實話，心里是有些想念的。但余氏跟周憬琛不同，母子倆也談不到一塊去。兩人談話時常就是周憬琛沉默不語，余氏被周憬琛氣得想打他罵他。這麼一想，倒也可以忍許久不見:“他也確實該回來一趟。”

葉嘉笑笑，沒有妨礙余氏小聲地罵兒子。

說起來，林澤宇自打跟著阿玖以后就沒有再在周家出現過。說到沒人用，葉嘉不知怎麼地想到林澤宇來。林澤宇這小子，葉嘉記得當初買下來時周憬琛曾說過他有大用。倒是至今沒看出來。想了想，葉嘉又沒空去琢磨這些了，商鋪這段時日的賬冊和進項送過來。

“娘，作坊那邊的事你跟一下，我還有事要忙。”

葉嘉說著話，讓送東西的人將東西都送進的臥房去。

余氏看急匆匆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這幾個月，袁春生的能干程度遠超葉嘉的想象。

他直接將一家晴雪軒開出了好幾家分店，臺和邕州冀州的商鋪自不必說，冀州以東的中原也開了兩家。膏供不應求，這麼多商鋪同時售賣，憑西街那邊一個小作坊，確實是難以為繼。

除了商鋪，私底下的糧草一直沒停止過收購。葉嘉這邊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停止收購糧草藥材，袁春生都會悶不吭聲地私下采購。小份量且長期的采購不易人察覺，但累積起來數量也是驚人的。

這麼多商鋪兩個月的帳看起來倒也不算太難。葉嘉這邊看賬至需要五日，進賬先盤點了一二。

兩個月，十家商鋪加起來，一共進項一萬六千七百多兩。扣除本和人工，加上采購糧食、雇傭人手和維持店鋪日常經營的銀兩，純收益大概有一萬零七百多兩銀子。這一下子將葉嘉先前投出去的錢都給賺了回來，就算是葉嘉都驚喜于袁春生的能力。

怪不得周憬琛要把這個人弄出來，真的是擁有一只攬金手！

葉嘉怕一遍數完沒數對，又重新數了好幾遍。數到天黑都不覺得累，越數越高興。數完了銀子，回頭再看這麼多賬本都不覺得難了。人有錢賺真的什麼苦都能吃。

古時候的賬本跟后世的復式記賬不一樣，如今的賬本更偏向于流水賬。一筆一筆的收支，每個月會又一次結余。葉嘉雖說學工科出，但在后世的時候也會做一些投資，經常會看公司的報表與賬簿。看賬是有專門的法子的，會另外在做一本自己能看得懂的復式賬本。

說起要三個月，實則商鋪的賬務簡單的。因為只是單純的梨花膏和香胰子，算起賬來不算難。葉嘉原本估計要五日的時間門，結果還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三日的功夫就理出來。

賬目按照后世的計法重新算一遍，收益就更高了。

畢竟商鋪里許多采購的東西，是能夠當做固定資產而非單純支出來做的。這邊重新算了一筆賬，稍微發現了一點貓膩。除了這些進賬以外，應該是有一部分錢財被昧下來。但葉嘉看在錢財并不多的況下，沒有將這件事點出來。

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袁春生既然能做事，葉嘉也不吝嗇給他一點甜頭嘗嘗。

目前來說，這幾個月的進項加上家中留下的存銀，以及各種商鋪，田地，葉嘉的手里大概有兩萬五千六百七十多的現銀，兩百畝良田外加十七家鋪子。短短兩年不到的功夫，從無分文到如今的資產，葉嘉自覺付出了多。不過總來說，是有收獲的。

啪嗒一聲合上了賬簿，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些還是不夠的。

十萬戍兵，一個壯漢一日六兩米，十萬便是六萬斤。雖說養兵的重擔不會全部在葉嘉一個人的上，但北庭都護府和安西都護府的地界就這麼大。良田不如中原糧食富，糧食本就于短缺的狀態。后續難保不會遇上捉襟見肘的時候，必須要消除后顧之憂，確保萬無一失。

刨除手下的家產，葉嘉將楊家的名冊也拿出來翻看。

楊家在安西都護府的家業就大了。祖上五代以前就在安西都護府，傳到楊老太這一代因自絕子嗣而斷了香火。祖業傳了好多代，自然不可能小。如今落到葉嘉的手里，葉嘉自然得好好利用。楊家的產業是名冊就有一指來厚。葉嘉翻開來看，別的不說，良田的數量就多到驚人。

嚴重懷疑，安西都護府的良田是不是楊家一家子給占了。怎麼一姓之家能有千畝良田？古時候的土地兼并沒有這麼嚴重吧？還是說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

葉嘉越翻看越覺得吃驚，不僅僅是良田，楊家商鋪也多。雖說大部分聚集在安西都護府境，但擁有十六家商鋪，以玉石首飾店鋪為主，資產自然也不會低。兩個山泉別莊，一座玉石山礦就足夠令人驚掉下。何況楊家除了這些，還有金銀珠寶無數，古籍字畫，以及糧倉和握著死契的百名仆從。

不過轉念一想，手下擁有這麼多東西，楊老太主仆三人還能怎麼落到那般境況？

葉嘉發熱的腦子也回轉了過來，至說明一樁事。這些東西怕是有大半落到喬正淵的手上，又或者大半是于楊老太不了的狀況。

的手指點在桌子上，啪嗒啪嗒地一陣輕響……葉嘉不由思索開來。

周憬琛那邊如今是個什麼況，到底什麼時候能解決問題。別的不說，那千畝良田這個時辰應該已經種上了糧食。換句話說，把喬正淵弄下去，那麼多糧食是收現的。

正在屋里琢磨著，門忽然就被人給敲響了。

葉嘉一愣，回過神來:“何事？”

門外站著的自然是環佩。環佩自打接葉嘉回來就一直伺候。小梨偶爾還會出去跑，環佩是絕不會離開葉嘉邊半步的。此時站在門外，聲音輕輕的:“主子，有客上門了。”

“嗯？”

葉嘉眨了眨眼睛，心道這個時辰能有誰上門。外面環佩又到了一句:“是吳家人。”

……吳家人？

“他們來做什麼？”葉嘉將名冊合起來，放到自己的書桌屜里。

“奴不知。”環佩寡言語，“如今人在花廳候著。”

葉嘉想了想，從座位上站起便出來開了門。葉嘉看賬點銀子的時候不喜有外人在場，所以環佩識趣地在外面候著。這會兒見出來就趕跟上來。

葉嘉的住離花廳并不算遠，事實上，這本就是外院。當初葉嘉圖方便，跟余氏葉四妹等人就住在了前院。花廳跟的屋子就隔兩個園子，走過去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吳家人怎麼會來？葉嘉有些迷。

事實上，自從蘇勒圖被發現馬上風死在妾室的肚皮上，吳家那個五姨娘就徹底的消停了。

如今臺那邊早已被李聞竹嚴格把控，五姨娘也了昨日黃花。不管生得兩個孩子有多寵，這時候也都了泡影。按理說，吳家這等跟已死大都護有帶關系且得罪過葉嘉的大地主，不想被秋后算賬這時候應該夾著尾做人，怎麼還敢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