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的椅子坐著是不太舒服的, 椅背沒有弧度，想要靠上去就只能抬首。但是當著太后，齊王爺也不敢全靠上去, 那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氣坐直，這姿勢對齊王爺來說就是自我折磨。

　再說齊王爺還瘦的，想拿自己的脂肪做個緩沖都沒機會，所以墊子一墊上去, 他整個人從頭到腳, 從表到呼吸, 全都輕松了下來。

　太后余瞧見之后, 心里又是一句沒出息，昨天房花燭夜, 他把自己折騰這個樣子，顧氏進宮都還好好的。

　真的是太沒出息了。

　等顧棠三塊點心就著茶水下肚，太后越發的喜歡了。

　這姿勢太優了, 怎麼說呢……這就是太后心里的儀態萬千, 太后覺得皇家的人就該這麼優。

　太后笑了一聲, 道：“去把七公主來。”說著又跟顧棠解釋, “這是我的小兒, 今年剛十三歲，我生的時候已經三十多了, 許是小時候太過慣，子太過跳，走路都恨不得跳著來的。”

　說到自己兒，太后臉上略有幾分憂，“咱們說實話，私底下沒什麼, 怎麼樣我都喜歡的，但是見外人的時候，得稍稍注意一下的。”

　七公主就在壽康宮偏殿里住著，太后話音剛落，七公主就進來了，“母后。”

　“公主。”顧棠起行了禮。

　雙方打過招呼，太后道：“今兒他們來，也你看看。”

　七公主哦了一聲，瞧了顧棠兩眼，抿兒一笑，“跟我想得不太一樣。”

　顧棠也沒問為什麼，不用問也知道，跟齊王不是一路人唄。一邊想，一邊又拿帕子一墊，取了一塊點心。

　太后話都說的那麼明白了，顧棠又吃了塊點心，喝了半杯水。

　七公主最近正在學禮儀，看得眼睛都直了，小聲在太后耳邊道：“作好好看，比那些嬤嬤要好看多了。”

　七公主一邊說，也去了快點心，然后就吃了一的渣子，不服輸的又去拿了一塊。

　太后很見七公主這麼認真的，平日里嬤嬤教規矩，雖然都老老實實的上了，而且每天的課也沒落下，但是效果著實不大，換了幾個嬤嬤都不行。

　太后笑了一聲，又跟顧棠道：“你再起來走兩步。”

　以前混影視圈的時候，顧棠也收到過品牌方邀請去走秀的，其中也不發漢服品牌，怎麼把漢服走出來，這個也。

　顧棠左右看看，拿了桌上擺飾用的檀香扇做裝飾。微微低頭，視線朝下，走到大殿門口又走了回來，還是那個樣子。

　頭上金釵長長的釵尾連都不帶一下的，子幾乎也沒什麼擺，移步間就只能看見前頭墜著珍珠的鞋子尖尖。

　走到太后跟公主面前，顧棠站定，扇子輕輕一敲，用巧勁兒打開，微微偏頭，遮了半個臉沖著公主一笑，福了福子笑道：“公主殿下。”

　七公主吃了一半的點心掉在了地上，拉著太后道：“我想學這個，走得比嬤嬤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該用跟嬤嬤比的。咱們接進宮住一陣子好不好？”

　太后對顧棠簡直不能太滿意了，笑著拍了拍公主的手，“人家才新婚，怎麼好進宮陪你？過兩日再說。”

　太后一邊說，一邊又狠狠剮了齊王爺一眼。

　對，已經從一開始的蹭變了剮。要不是齊王爺，能誤會顧氏？

　齊王爺是什麼人品端正，明磊落的人不？

　他不是啊，那他一見鐘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肯定也不是。

　顧棠好好把扇子放好，又坐了下來，道：“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學會的。既然公主想學這個，我倒是有個主意。”

　公主跟齊王爺不一樣，對齊王爺是直接上高標準把人往“我不行，我還是自暴自棄”的路上。對公主就不能這樣的，慢慢來，不要對自己太苛刻，一天一點進展，短期的努力就能看見果，這樣才能變更好的自己。

　七公主跟太后都眼的看著。

　賣完關子，顧棠笑道：“我猜嬤嬤教公主的時候，說的都是腳步再小一點，別邁這麼大步子？”

　七公主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太后笑了好幾聲，又輕輕拍了拍七公主，“你行了，人家也是伯爵府的嫡，家里怎麼會沒有宮里請得嬤嬤？嬤嬤都是這麼教的。”

　顧棠面帶微笑，繼續道：“改一間屋子，四面除了門窗，剩下的地方都鋪上鏡子。這樣公主就能看見自己的作了，該邁多大的步子，公主自己就能知道，豈不是比嬤嬤空說更直白些？”

　七公主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趙嬤嬤呢？還不趕去辦？”

　說著七公主坐到了顧棠邊，小聲在耳邊道：“我佳妤，你記住了？”

　顧棠點點頭。

　七公主一笑，又道：“嬤嬤說要練走路，要往頭上頂著盤子，要做到盤子不掉在地上，要給子邊上墜著鈴鐺，要讓鈴鐺不響。”

　顧棠點點頭，道：“的確是有這種說法，但是據我的親經歷，這其實是最高的要求了，一開始的話，就是走得穩就行。舉個例子，就像咱們坐的這椅子——”

　顧棠站起來，大家看見坐著的椅子，“這是木頭做的，可若是有誰直接跟木頭說，你就照著這椅子的樣子長，這就是為難木頭了。”

　七公主笑得特別大聲，道：“我得一步步來，要求太高，我是做不到的。這就像科舉一樣，想當狀元就得從縣試開始一步步考，不可能直接就是狀元的。”

　“公主明白了。”顧棠點點頭，“所以還是先走穩，上上有了力氣，才好用盤子試。”

　太后很是欣，覺得從來沒這麼舒服過，只是余掃到齊王爺，便又是一剮，“你都是了親的人了！可有點改進！”

　完全沒融歡樂祥和氣氛、進門就說了兩句話的齊王爺忙點了點頭，說了他進壽康宮的第三句話，“我一定改。”

　顧棠表嚴肅了些，臉上雖然有笑意，但卻是營業質的，太后對這笑容太了，這就是宮剛訓練好，第一次出來伺候人，知道見了主子該笑，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掩蓋自己真是想法，進而笑得真誠的那種笑法。

　太后對印象好的，說的幾個法子聽著就都切實可行，再一看這笑容，再一想齊王爺的為人，太后就越發的心疼顧棠了，不僅如此，還有點愧疚。

　“你苦了，是我……”對不起你，太后是真的有點后悔，但凡沒先為主，一聽是齊王爺看上的，連見都不想見，也不會今天這個樣子。

　只要當初宣進宮看一看，哪兒能讓嫁給齊王爺呢？

　這麼好的姑娘，規矩這樣好，人也好，雖然是伯爵府的姑娘，但是比齊王府還是差了一大截，說不定是被迫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那種，冷不丁被人看見了，就惹出這一場禍事來。

　太后嘆了口氣，告誡自己，以后指婚一定得問清楚，且不可再點鴛鴦譜了。

　又雙叒叕剮了齊王爺一眼，“坐也沒個坐相，二十歲了還一事無，老王爺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你就不怕他掀了棺材板，半夜來找你？”

　齊王爺完全不明白太后在想什麼，太后對他一直看不上眼，這一次是變本加厲了，齊王爺一頭霧水，憑借以往的經驗繼續道歉，說自己一定好好努力，哪知道太后越發的失了。

　搖了搖頭，道：“行了，你們去見皇帝。”說完又囑咐顧棠，“他跟陛下關系好，要麼你——你行完禮說過幾句話就過來，中午咱們一吃飯。”

　這話明顯表明了太后都不想去見皇帝了。

　“是。”顧棠起行禮，又跟在齊王爺后，出了壽康宮，看著兩人一點都不般配的背影，太后無意識連自己都吐槽上了，“這不是點鴛鴦譜嗎！”

　好在聲音小，除了自己誰都沒聽見。

　七公主一聽要跟顧棠一起吃飯，不免有些為難，特別想膳房準備些帶刺兒的魚，帶骨頭的，甚至還想吃一吃螃蟹。

　倒不是想為難顧棠，就是想看看遇見這種況怎麼吃，只是七公主雖然這麼想，但是不敢這麼說，這麼搞就是真的為難人了，七公主嘆了口氣，

　“唉……還得等了才行。”七公主也默默吐槽自己一句，沒打采回屋去了，“我可太難了。”

　太后想著要留人吃飯，嬤嬤去吩咐飯菜，又跟自己心腹的趙嬤嬤道：“我原先以為是以侍人，又特別有心計，就像皇帝宮里那個王人似的。”

　一聽見王人的名字，趙嬤嬤表都扭曲了一下，“王人啊……”

　王人是真的手段高超，以宮的份得了陛下的歡心，之后被收后宮，皇帝是什麼先娶皇后才能有后妃的不文規矩的，但是皇帝好歹也記著要尊重皇后，所以一開始只封了一個人。

　三年過去，王人生了一兒一，只是兒死了，后宮進來無數新人，不過王人依舊得皇帝歡心，但是還在人的位置上，倒不是皇帝不想升，但是被王人拒絕了。

　據皇帝跟皇后吵架傳出來的話，王人是這麼說的，“妾伺候陛下是應該的，不敢要什麼高位，況且妾出低微，若是高位，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妾應該為陛下生兒育，可是兒沒養住，陛下不責罰妾就是恩典，妾是斷然不會接更多的。”

　所以依舊是人的稱號，但是住在只有妃子才能居住的高規格宮殿里，有的時候還能給皇后擺擺臉，皇帝甚至還為了私下勸過太后。

　所以宮里的人如今是避王人如避蛇蝎，都等著失寵。

　不過這點應該難了，因為皇帝圣旨都寫好了，還是自己寫的，他打算不顧王人的“拒絕”，執意要給封妃了，封號賢。

　皇后下頭一貴妃，是皇后過世或者被廢之后的才能有的，總之貴妃跟皇后無法共存。

　下來就是賢良淑德四妃了，王人很快就要站在眾人之巔了。

　一說王人，太后跟趙嬤嬤都沉默了，半晌，太后輕輕一咳，道：“總之顧氏是個好的姑娘，佳妤也喜歡，我給他們指婚的時候沒宣進宮說話，齊太妃怕是以為我不喜歡，你算著時辰，等回去齊王府，給送些賞賜去，規格高一點，按照……原本就是王妃了，那就再加一級按照妃的規格給。”

　賞賜也不是胡給的，王妃是親王的正妻，待遇地位換算過來差不多是宮里嬪的等級，要是按照地位給東西，就是不冷不淡，低一級就是打臉，超品級給賞賜就是特別喜歡了。

　趙嬤嬤點了點頭，笑道：“奴婢記住了。”

　太后又一笑，道：“等三日回門的時候，再給南原伯夫人賞些東西，我也給漲漲臉。”

　顧棠這會兒已經到了花園，穿過花園就是環安殿，皇帝的書房。

　只是走著走著，齊王爺落在了后，顧棠雖然看不見，但是能聽見。

　齊王爺腳步越來越慢，然后沒了靜，然后還跟不知道什麼人噓了一聲，拐彎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似乎是藏了起來。

　考慮到他的年紀，二十出頭，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有點稚……

　顧棠只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了沒兩步，又聽見有人快步從旁邊小路跑到了前頭，然后輕輕一咳，站了出來。

　這人雖然穿了常服，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啊。

　能這麼神態自若，還能跟齊王爺搞個貓膩，大大咧咧無比自信的在花園閑逛的，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顧棠停下腳步，曲膝行禮，“陛下。”臉上平靜的一點波瀾都沒有。

　皇帝又咳了一聲，一臉震驚地問，“你怎麼知道朕是皇帝？”

　這表這問話，顧棠想起個笑話：李系怎道我系廣東人？

　臉上帶了點笑意，道：“陛下，理由多的，您真的要聽？”

　皇帝點了點頭，“你說。”

　“陛下二十出頭，跟齊王爺長得有三分相似，還能在花園里閑逛，尤其是齊王爺現在不知去向……當然最重要的是陛下的裝扮，我是南原伯之，我們這等人家是有機會接到皇親國戚的，為了避免認錯人，都是過專門的教育的，而且陛下上的服，下擺的花紋，腰間的玉帶，等等一切都能認出來。總之上到皇親國戚，下到九品服，都得能說出來一點。”

　皇帝嘆了口氣，道：“你的確是細心。”

　顧棠一笑，稍微謙虛了一下，道：“也是嬤嬤教得好。我家里有請宮里出來的宮當嬤嬤教我們幾個姐妹，我聽說過，們這些人進宮頭一年除了學規矩，就是各種認人，們在宮里是不能抬頭走路的，要做到看見鞋子就能認出人來，才能出來伺候主子。”

　顧棠說完唏噓一聲，“著實是辛苦的，不過我那嬤嬤一雙眼睛極其厲害，看服料子就能看出好些東西來，說下人，尤其是要出門的下人，這個是一定得認清楚的，京里臥虎藏龍，好些人又喜歡便裝出游，要是做不到通過布料的程度，染的均勻程度來分辨人，出去怕是要惹上不該惹的人。”

　“你們也太謹慎了。”皇帝嘆了口氣，他雖然有共能力，但是的確沒法理解這個，皇帝嘛，都是被人擔心惹著他，他擔心什麼？

　皇帝笑了兩聲，道：“知彥，你歇夠了？還不趕出來？就去給太后請個安，怎麼能累這樣？”

　齊王爺慢悠悠的從后頭出來，目在皇帝上看看，又在顧棠上看看，表一言難盡。

　他想起跟顧三娘的初遇來了……當初覺得天真好，可是這麼一說……顧三娘是真的沒認出來他，還是專門奔著他來的？

　齊王爺雖然記不清當天去的都有誰了，但是他每年陪著母妃去上香至四五次，哪一次不是要閑人回避的？

　那顧三娘是怎麼專門出來偶遇他的……這就很可疑了？

　齊王爺原本就沒睡夠，這麼一想，他整個人從里到外都彌散著一子萎靡的味道，連話都不想說。

　顧棠余掃了他一眼，這話就是說給齊王爺聽的，他別以為遇上顧三娘是什麼最麗的意外。

　這就是人為的，他高高在上以為是自己捕獲了顧三娘，殊不知是顧三娘把他當傻子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