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唱的歌手已經站在舞臺上了,一臉尷尬。

　當初排練的歌不是這個，而且他真的很用心在排歌，他簡直快恨死文淮了。

　好在人還帶著耳麥,那邊調度安他一句：“沒關系，你先站在主持人邊。”

　文淮走到了舞臺中間,他的心咚咚跳著，熱上頭,讓他進了前所未有的興狀態。

　而且所有人的目都在他上落著,還有無數人通過電視等等各種終端在看他，這又讓文淮心中生出無限的自信跟勇氣來。

　他走到樂隊旁邊，道：“給我一把吉他。”

　總導演在耳機里指示：“給他。”

　文淮拿了吉他,場務給他搬了椅子，還幫他架好了一高一低兩個話筒。

　這其實是為了節目效果，不管文淮唱得是好是壞，在這種事上為難人就很沒有必要。

　再說總導演一直就沒覺得他能唱好,不然他早就出頭了。

　現場觀眾安靜地可怕,不僅僅是他們,就是連彈幕也沒什麼容,100條里有80條都是【……】。

　文淮坐了下來，撥兩下琴弦調音。

　顧棠找準時機，偏頭在段野萊耳邊說了句話,段野萊微笑點頭。

　聲音不小，他們后的觀眾是能聽見的，但是已經坐在舞臺最中央的文淮，他只能看見，他聽不見聲音。

　果然，文淮又掉坑了,他口而出，“顧棠，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說，不用跟段野萊頭接耳！”

　顧棠一臉驚訝地看著他，道：“我說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史上非常有名的一場不電演唱會。”

　“你會說這個？”文淮一臉的不相信，“行吧，段野萊也肯定說你們說的是這個。”

　坐在顧棠后這一圈三個觀眾忍不下去了，三人幾乎是同時起來，一臉憤慨道：“說的就是這個！我可以作證！”

　再往后一排聽的不太全，不過也站起來兩個，“我聽見不電了！”

　文淮現在的狀態不太對，就好像是進了狂暴狀態一樣，防拉滿，攻擊拉滿，但是神智降到史上最低。

　“你們真的是觀眾？別以為我不知道，坐在這麼好的位置，都是部請好的演員，俗稱托兒。”

　【他是真的敢說。】

　【他仿佛有那個大病。】

　【瘋了瘋了！直播節目是真的刺激，以后不是直播節目我不看！】

　【我到現在才發現，我剛才一直是屏住呼吸的，我要是憋死了，那一定是文淮的錯！】

　主持人跟總導演是一家的，這時候故意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把文淮的神經病襯托到了極點。

　總導演也沒有在怕的，剛才臺長打了個急電話，說是自打文淮搞事，收視率直線上升，快要突破歷史最高，還說后頭節目推遲一陣子沒問題，這個流量廣告商會很滿意的。

　倒是坐在嘉賓首位的師元水敲了敲話筒，道：“可以了，我們還是要把注意力放在音樂上。”

　這明顯是幫文淮解圍，但是他現在狀態不正常，能做出這種事來，那理智肯定是沒剩多了，他也沒理師元水，直接波琴弦，開始了。

　這首曲子文淮還是彈得練的，畢竟這玩意早就文淮的心魔了。

　他靠著這首《虛幻時間》得了金曲獎，而且這曲子還有段野萊給他和聲，這可是他目前為止最最耀眼奪目的高時刻。

　但同時，這也是他目前為止再也達不到的高峰。

　文淮早就想出一個沒有段野萊版本的《虛幻時間》了，他可不想跟段野萊這種人捆綁在一起。段野萊不配！

　前奏彈完，文淮自信滿滿的開始了。

　“啊——”

　第一個音就呲了。

　【他哪里來的自信？】

　【這是破音跑調還帶——等一下，這音是他故意的還是他真的在發抖？】

　【我覺得是在發抖吧……這里用音沒必要吧？】

　【這你們就不懂了，這首歌是文淮的原創，跑不跑調，該怎麼唱，什麼時候用什麼唱法，難道你們比他還清楚？】

　【哈哈哈哈你說的對！這是文淮獨有的唱法！】

　【看看觀眾這個又尬又好笑的表，我覺得今天過后，我市豪宅價格如果下跌，那一定是文淮的功勞！】

　【嘉賓的表才彩呢！你看劉姝雯的手不自覺放了下去，看這個角度應該是放在上，我猜是在——哇，攝像師太會了，他調整角度了，劉姝雯真的是在掐自己大！】

　【笑死，你們說師元水摘了眼鏡，是為了看不清文淮，還是為了更好的欣賞音樂呢？】

　【我猜是為了欣賞音樂。】

　【顧棠的表管理好強！這個微笑，我竟然不覺得假。】

　【你們猜這個表管理課一開始是給誰報的→_→】

　【臥槽，這個怒音也跑調加破音了。】

　【太tm尷尬了，我在電視機前頭都止不住的尷尬，不知道現場的觀眾朋友們是個什麼心。】

　【你看看他們臉上扭曲的表就知道了。】

　【他唱完一遍，可以——淦！他居然還敢來第二遍？】

　【這就更尷尬了，如果他唱得跟第一遍不一樣，那就是他第一遍破音跑調實錘，如果一樣……他這個水平是真的藥丸。】

　【哈哈哈哈，前頭這個解讀我給100分！】

　又是將近兩分鐘過去。

　【對不起我錯了[淚目]我是真的沒想到他能在不同的地方破音跑調……】

　【不過好消息是他終于停了下來，應該是沒勇氣再唱第三遍了。】

　文淮唱完，剛才的“狂暴buff”效果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他臉開始由紅轉白，站在臺上幾乎都不敢了，只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兒。

　這時候主持人就顯示了他的專業素養，大聲道：“謝文淮的彩演出！”

　現場的觀眾，還有各種嘉賓一起鼓掌，他們好像是要把剛才的委屈借著這個渠道發泄出來，鼓掌熱烈到幾乎掀翻攝影棚的房頂，整整持續了兩分鐘。

　【真的是瘋了，我居然在我家客廳跟著一起鼓掌。】

　【你這算啥，我聽見我家樓上還在客廳跳了幾腳。】

　【我去臺上喊了幾聲。】

　總導演還在指揮主持人：“按照嘉賓出場順序提問，從師元水開始，問完嘉賓問段野萊，最后問顧棠，然后問文淮對自己滿不滿意。”

　主持人微笑道：“請問師老師，聽了這首現場即興改編的歌曲，有沒有驚喜的覺呢？”

　沒有驚喜只有驚嚇……

　但是說肯定不能這麼說啊，師元水腦海里瘋狂想詞，不僅僅是他，在場所有嘉賓都在絞盡腦想詞，沒詞冷場倒是不怕，他們就怕一會兒不夠嚴肅直接笑場。

　顧棠也開始想了，這種份，要麼是第一個暴擊，要麼是最后一個絕殺，那現在師元水第一，肯定就是最后了。

　最后的可選擇的余地最啊。

　不僅如此，還側頭給了段野萊一個微笑暗示：你倒數第二。

　師元水：“這首歌給了我很大的沖擊。”

　【哈哈哈哈媽呀，他也太敢說了！】

　【也給了我很大的沖擊！】

　“不是誰都有信心改編自己的巔峰之作的——”他趕又補充一句，“外人以為的自己的巔峰之作。”

　這兩句話說出來，師元水的思路已經理清了，他打算從立意思想這種比較高深的角度來說，就能盡量避開對細節的點評。

　“這代表了對音樂道路無止境的追求，以及對自己心世界的探索。”

　【隔壁秋靈靈翻白眼了。】

　【秋靈靈：心世界？跑調破音胡唱嗎？】

　“我贊賞你的勇氣，不過唱的時候還是要注意技巧的，盡量選擇適合自己的音域和唱法。”師元水點點頭，“我的評價就到這兒了。”

　觀眾繼續用熱烈鼓掌來掩蓋自己心無安放的激緒。

　主持人：“謝師老師的點評，下面有請秋老師！”

　秋靈靈就直接很多了，“恕我直言，你這個唱法不太附和主流音樂市場，更搭不上先鋒音樂或者實驗音樂的邊。我完全沒聽出來你想要表達什麼緒。我覺得你的改編完全不功。”

　“當然我贊同師老師的說法，你勇氣可嘉。”秋靈靈說完，沖主持人示意，“我說完了。”

　【這才是真敢說！毫不留！】

　【文淮為什麼不反駁，他怎麼忽然謙虛了起來？】

　【害怕一張就罵人或者哭出來？】

　【他要是敢說自己唱得好，那我就服他！】

　到了這個時候，節目其實已經超時了，不過主持人依舊不急不慢，問道：“路棋喜歡這個版本嗎？”

　路棋搖了搖頭，“其實最早版本的《虛幻時間》我聽過的。”

　隨意哼唱了兩句，“我想大家應該沒有幾個人記得，這一屆的金曲獎，我也是參加了的，最后沒有得獎。”

　“當年的《虛幻時間》我很喜歡，我覺得這是表達了兩相悅時候，時間就變得撲朔迷離，有種甜的不安定。”

　路棋再次搖頭，“今天的改編版本加強了虛幻兩個字的解讀，讓我覺得剛才的五分鐘跟做夢一樣——”

　這下很多人都忍不住了，直接笑了出來。現場再次響起震耳聾的掌聲。

　【我也覺得我在做夢！】

　【路棋不愧是得了三次金曲獎！一語中的！】

　“如果你當年是這個水平，我想我已經得了四次金曲獎了。”路棋看了主持人一眼，道：“我說完了。”

　最后一位是劉姝雯，沒前頭幾位前輩資歷深，不敢說得這麼骨，“我覺得……其實我沒聽太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也許會有人喜歡？”

　不過不是重點，哪怕說自己喜歡這首歌也無所謂，因為主持人這會兒已經面向兩位神嘉賓的位置了。

　“不知道段野萊對這首歌的評價如何？當年你曾經給這首歌唱過和聲的，你滿意他新的版本嗎？”

　段野萊微笑道：“據我所知，當年他是沒有提過這個版本的，要說評價，的確是不好評價，不過我知道，如果他當年上去的是這個版本，那麼應該就不用我給他唱和聲了。”

　下頭又是一陣掌聲！

　【段野萊終于報仇了！痛快！】

　“另外我還想再說一點，他目前這個版本，我能聽出來緒非常激烈，音調比以前高了很多，而且還用了不技巧的唱法，我希他能寫出這首歌的五線譜來，我們可以請專業人士來唱一唱看看。”

　連番被幾個人刷，文淮已經有點皮實了，而且剛才那陣子手足無措的緒已經過去不，他直接就道：“我就是專業人士！”

　段野萊微笑了一下。

　【我來給大家解讀：你能對自己有點數嗎？】

　在總導演的提醒下，畢竟最長的時間是要留給顧棠的，主持人大聲道：“謝段野萊的點評！下面有請顧棠！”

　“顧棠，你是文淮的前經紀人，他在你手下的時間不短，你應該是很了解他了，你對他有什麼評價？”

　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張！】

　顧棠：“我仔細聽了這首歌，去掉跑調、破音、節奏不對，唱法沒唱出來的部分，其實整個曲譜是沒有變的——”

　文淮漲紅了臉：“你知道什麼！你就是個經紀人，你不是專業的，你練歌手都不是！你憑什麼點評我？”

　“不要激！”主持人道：“你先讓顧棠把說話完！”

　文淮冷哼了一聲，“我不會接的任何指點的！”

　顧棠搖了搖頭，道：“調子沒有變，但是為什麼風格大變了呢？”

　現場已經有人捧哏了，“因為他跑調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

　顧棠道：“剛才路棋說過，最初版本的《虛幻時間》，說的是相后的甜和不確定，這一版本加強了幻覺的輸出，所以大家才會覺得有割裂。”

　【？？？要干什麼？這是幫文淮挽尊不？】

　【嗯……這麼搞，讓人不太開心。先聽聽怎麼說吧。】

　顧棠：“這首歌我也是會唱的，所以我斗膽按照我理解的文淮思路來改編一下，大家聽聽。”

　清了清嗓子，開唱了。

　這首歌大概是五個部分，基本上是主歌1、副歌1、主歌2、副歌2，副歌3。

　顧棠唱第一部分主歌加了點氣聲進去，聽著有點飄但是還有點娓娓道來的覺，接下來的副歌也是差不多的唱法，但是聲音變得實在了一點。

　等到唱第二部分主歌的時候，用了較為渾厚的中音唱法，給人腳踏實地的覺，到了副歌2的部分，直接就用高音頂了上去，把氣氛燃到了最高點。

　最后一次唱副歌，切換了真假混聲，沒有唱詞，完全就是“啊”音。這一段音調升到最高，又加了一點哨音跟約德爾的小技巧，已經有點不太像人類的聲音了。

　整首歌唱完，微笑了一下，“這是我理解的《虛幻時間》！”

　全場響起激烈的鼓掌聲！

　先不管緒怎麼樣，能唱超高音的歌手，總是能得到最多的掌聲的。

　【他們已經鼓掌三分鐘了好嗎？我大周五晚上什麼都不干，連電影都不去看，就是為了聽他們鼓掌的？呲溜——誰有藥膏給我點，我手掌拍紅了，疼。】

　顧棠微笑著起沖觀眾席鞠躬，“謝謝大家的喜歡。”

　主持人驚訝道：“哇！原來你這麼能唱？你學了多久，我都想問問你當初找的老師是那一位了。”

　顧棠微笑著看了文淮一眼，“就是在那三年里學的。”

　【哇哦~這是當初給文淮找的那一位嗎？】

　【這真的是何苦？】

　趁著這個勁兒，趁著大家都激，主持人立即轉向文淮，“你覺得呢？你覺得你即興改編的這首歌有沒有唱出自己心中的《虛幻時間》？你覺得誰的點評最符合你的心意？”

　文淮表略顯扭曲，幾乎是一字一頓道：“我贊同師老師的評價，唱歌是創作者心的緒表達，就算有些人得了更多的掌聲，那也只能說在迎合市場，而不是在表達創作者的緒。”

　【他臉皮真厚！】

　【他有啥緒可表達的？就他那個跑調還破音，這就是他的緒嗎？】

　【我覺得顧棠唱得好啊，這表達幻覺的方式就是華麗虛幻，讓人有種不真實的覺。】

　【路棋的點評太完了好嗎？聽他唱歌的那五分鐘真的是做夢一樣的覺，滿腦子都是：瘋了吧瘋了吧瘋了吧？】

　到了這會兒，節目已經超時20分鐘了，主持人拿起話筒，大聲道：“謝嘉賓帶來的彩演出，讓我們期待下一次的節目，周五晚八點，《我心中的歌》，跟你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