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住在家隔壁三間,正好是丁字路口的地方，家里養了一條黑的狗，據說有黑背的統,耳朵上還有個豁口,是早年跟貓打架沒打過留下來的傷疤。

　顧棠敲了敲半開的院子門,大黑出來繞著轉了一圈，聞聞上的氣味哼了一聲也沒。

　“誰呀？”聽見狗這個反應，劉嬸知道來的是人，揚聲直接道。

　“是我,克妹。”顧棠一邊說，一邊進了院子。

　劉嬸抬頭看一眼，又拍了拍懷里的小孫子，輕聲道：“你等等，等孩子睡著了。”

　顧棠安安靜靜在邊坐下，過了大概七八分鐘，劉嬸把孩子放到了里屋,拉好窗簾,這才跟顧棠對面坐到堂屋,笑道：“你也是來問去南邊打工的事兒？”

　顧棠靦腆的笑了笑，道：“聽說一個月好幾千呢。”

　劉嬸笑道：“沒有那麼多！都是被們傳的。”

　“劉嬸給我好好說說唄,我家這樣……你也知道的。糟糟的我想出去打工。”

　顧家五個兒,都是娣來娣去的名字，唯一的弟弟明擺著已經被慣廢人了。

　還有,顧家的大兒跟妹夫勾搭上了，妹妹才死了兩個月，而且妹夫以前還跟這姐姐好過，中間還夾雜了逃婚換親三萬塊彩禮等等一系列狗事。

　雖然沒人敢當著顧家人的面說,但私底下真的是——這兩個月村里但凡有人面，開頭都是：“聽說了嗎，顧大偉家的事兒。”

　這麼一想，劉嬸看著顧棠的目不免帶點同，道：“是該出去打打工見見世面，孩子一輩子待在家里，是要被婆家欺負的。”

　顧棠點點頭，劉嬸想了想，道：“我打工的地方南口，最南邊的地方能看見海，南邊的出海口，所以了這麼個名字。從咱們這邊做火車，就是快車，過去也得一天半的時間。”

　“那得好幾千公里吧？”顧棠驚訝地說。

　劉嬸笑道：“沒有那麼多，不到兩千公里。”一邊說，一邊從隨攜帶的小錢包里拿了一張火車票出來，“你看，就是這個。”

　顧棠接過火車票，上頭寫著k357：土田至南口，總行程17946公里，臥票中，票價4876。

　“這麼貴嗎？”顧棠咋舌。

　這舉中了劉嬸，雖然勸顧棠的時候說孩子一定要出去見見世面的，但是實際上，可喜歡這些人沒見過世面，一驚一乍的樣子。

　“這還不是最貴的，要是坐臥，你知道什麼臥吧，就是一個車廂只住四個人，床鋪也大，那種票要800多呢。”

　“唉……其實要不是我這次是回來帶孫子再也不去打工了，我肯定舍不得坐臥鋪的。我們一般都坐綠皮車，雖然時間長一點，要坐快三天，但是便宜啊，一趟下來不到兩百。”

　顧棠依舊是一臉的驚訝，“我還沒做過火車呢。”

　句句話都往劉嬸撓，劉嬸不免存了點炫耀的心態，人既然想炫耀，那說出來的東西就會比一開始打算的要多。

　還多了不止一星半點。

　“工資想上四千，你得整個月不休息，每天工作12個小時以上才行，一般人都承不了的，太累。”

　“那邊遍地都是工廠，有些是包吃住的，不過有些廠子宿舍條件不好，12個人一間，豬圈都沒那兒臟。我跟你劉叔就是在外頭租房子住的，不過如今我回來了，他也搬回工廠了。”

　“做什麼的都有，什麼電子、機械，還有做服的，做家的，做玩的，罐頭啊，飲料什麼的。這話我一般不給別人說，你子好不急躁，又是讀過高中的，也是認識幾個英文字母的，我推薦你去做電子或者做服。”

　顧棠適時問了一句，“劉嬸都做過嗎？”

　劉嬸笑了一聲，道：“你劉叔就在電子廠做保安，電子廠是環境最好的，車間里有空調，坐著干活，伙食也好，因為做的都是細活不能出錯，也不太加班的，就是算下來到手的錢稍微一點。”

　“服裝廠也不錯，招孩子多一點，進去你勤快的一點多腦子，多能學點手藝，回來開個裁鋪，將來吃穿不愁的。”

　顧棠點了點頭，“服裝廠加班多嗎？”

　劉嬸又笑，還是那種居高臨下的笑法，“你想多賺錢，就得多加班。服裝廠這種一旦來了大單子，老板恨不得你們一天只休息8個小時——”

　低聲音，“服裝廠忙的一個月能過五千。”

　顧棠驚訝的啊了一聲，道：“我這一個月找工作，最多一個才給1200。”

　劉嬸臉上的表越發的高深莫測了，“要不怎麼說沿海地區發達呢？你看咱們市里，市中心的房子也不到2000塊，那邊的房價都往四五千去了。”

　顧棠又問：“那劉嬸怎麼沒跟劉叔留下來？你們兩個很快就能留下來了吧？”

　劉嬸先是驕傲的一笑，隨即又搖了搖頭，“唉，其實那邊想留下來也難的，那邊招普工——也就是流水線工人，最大年紀到45，我今年都43了，正好我們家兒媳生了兒子，我就回來給他們看孩子了。”

　顧棠跟著嘆息一聲，“我要是能一個月賺四五千，我就買個小房子留下來。”

　劉嬸的笑聲聽起來像是嘲笑，不過沒在這個話題深下去，而是說：“現在好多了，早幾年我們去的時候不太安全的，你想這邊人工便宜，那很多外國老板都來這邊開廠子，這人一多難免一大堆游手好閑的。”

　“還有，雖然這些年規范多了，但是你下了火車，不管誰拉你，你都別去，尤其是什麼幫介紹工作的呀，還有一百塊給你介紹好廠子好工位的，這些都是騙人的！”

　顧棠笑了一聲，點頭道：“我知道了！這種不靠譜，要是給一百塊就能安排好廠子好工位的，證明這個廠子管理不嚴格。我還什麼都不會呢，他給我安排好工位我也做不了的。”

　劉嬸笑著拍拍的肩膀，“不愧是上了高中的，腦子就是靈活，還有句話我要囑咐你，那邊出來租房子，一間大概300左右，一個月一，別被人騙了。”

　顧棠重重地點頭，“謝謝劉嬸。”

　屋里小孩子似乎醒了，劉嬸匆忙起，道：“對了，你年紀也到了，去那邊找對象亮眼睛，尤其有些廠子里的什麼監管啊，這些人都是老板親戚，老油條專門來騙新進廠的小姑娘。你找個同鄉，知知底而的也能互相照顧。”

　顧棠起道：“劉嬸先忙，我回去了，要是有什麼想問的，我再來找你。”

　從劉嬸家里出來，顧棠溜達一圈看著到了六點吃晚飯的時間才又回去。

　顧大偉在隔壁大學當宿管，做一休二，今天正好到他上班不在家，顧天恩下午3、4點才吃過他媽給他下的加了一個蛋一個的面條，也不在桌上。

　桌上就李花，還有顧家三個娣娣娣，看見顧棠進來，李花還什麼都沒說呢，顧招娣先把眼睛一撇，“讓一家人等你吃飯？你可真有臉。”

　顧棠不怕的，當下直接就道：“你等我了？你碗里那半碗粥是狗吃了？”

　“你罵誰是狗？”

　這種接茬方法，顧棠都懶得懟。

　但是顧棠不搭理，顧招娣反而越發覺得屈辱，這不就暗示是狗嗎？顧招娣把筷子一拍，正要開口，李花也拍筷子了。

　“你說兩句。你干什麼去了？”

　頭一句說的顧招娣，第二句說的顧棠。

　顧招娣得意地一笑，顧棠道：“我去劉嬸家里了。”

　李花表緩和了些，看桌上這幾個人的神，顧棠就知道有人說壞話了。

　是不怕家里鬧得不可開的，而且一點好，想出去打工，想要戶口本去改名字，還是有顧招娣幫轉移視線的好。

　顧棠轉臉就問顧招娣道：“你去打工賺了大錢？”

　顧招娣一臉得意，“怎麼，你不服氣？”

　顧棠轉臉跟李花道：“媽，咱們家一共三層，一層中間是堂屋，左邊是你跟爸的房間，右邊原來是的房間，等過世就改了雜間，招娣回來就住的這一間。”

　李花不明就里地點了點頭。

　“二樓最里頭住著小弟，中間是我住著，最外頭那間住著盼娣跟思娣。三樓三間房子都租了出去。”

　顧招娣冷笑一聲，“人人都知道的事，你再說一遍顯得你特別聰明。”

　顧棠又道：“我去問過劉嬸了，那邊工資每年都漲，現在平均差不多是2000多，最多的能拿到5000，顧招娣這脾氣，勤快不起來，連初中都沒上完，文化程度也不夠，估計賺不了那麼多——”

　“你說誰呢！”顧招娣怒道。

　“你煩不煩。行吧，你勤快，你文化程度高，你一個月能賺5000，那你一年就能存下來5萬，5年下來你手里至25萬。媽，不如讓再給家里起一層房子，將來天恩結婚也要用房子啊。等我跟幾個姐姐都搬出去，你們就能出租兩層了，以后也有個依靠。”

　顧棠是故意說25萬的，當年顧招娣在原主病床前懺悔的時候，什麼都說了，也包括是怎麼發家的，當年回來的時候手里究竟有多錢。

　顧招娣人都傻了，怎麼知道自己手里有25萬？不可能！錢是存銀行的，存折給撕了，等用錢就去銀行掛失，這樣誰也不知道手里究竟有多錢，這招還是當年在發廊當洗頭妹的時候，聽幾個客人閑聊的時候學到的。

　從伺候的小老板手里騙錢用的就是這一招。

　顧招娣正想反駁沒有25萬，顧棠又道：“你滿意了？你手里能有25萬？你出去打工，開始一個月連兩千都沒有，一個人孤在外，五年下來能存下來五萬就不錯了。”

　顧招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顧棠。

　李花道：“行，你拿2萬出來，再給家里起一層房子，不夠的讓你爸添。”

　“怎麼就兩萬了？一層三間房子要兩萬才能蓋好？”顧招娣立馬急了。

　“不要添家嗎？”李花翻了個白眼。

　這時候思娣忽然說話了，“你去劉嬸家里能去3個小時？你別是騙人吧。”

　這是給顧招娣解圍，急忙跟了上去，“你別是拿劉嬸當借口，跟什麼男人出去鬼混了吧。”

　顧棠翻了個白眼，“媽，我又出去轉了一圈，我就高中畢業，能找的活兒有限得很，這邊工資都太低，我也想去南邊打工。”

　桌上安靜了兩秒，李花顯然在考慮這個問題。

　顧棠掃了一眼顧招娣，“你看招娣，回來的時候穿得多好？出手多闊綽？連初中都沒上完，我可是高中畢業，我還會說兩句英語。我肯定賺得比多。”

　一說賺得比顧招娣多，顧招娣又用看傻子一樣的表看著顧棠了，找了個有錢男人伺候，顧棠這臉這格，說話也不溫，男人看不上的。

　顧招娣笑了一聲，道：“你可能賺不了我這麼多，我干活特別勤快，我老板特別喜歡我，總給我發工資。”

　其他幾個人不明就里，顧棠覺得這麼意有所指炫耀給人當二是真的惡心。

　“所以你手里究竟多錢？肯定不止五萬了？”

　顧招娣臉上的表頓時又往仇恨去了。

　道理很簡單，想炫耀就得財外，顧招娣要敢說五年攢了25萬，那是個人就得猜去干嘛了，這就肯定不能說，但是這個格又特別張揚，忍得非常辛苦，而且經常功虧一簣。

　顧招娣不說話了，埋頭喝粥。

　顧棠掃了顧盼娣跟顧思娣一眼，道：“你們要跟我一起去打工嗎？肯定比現在賺得多。”

　原主這兩個姐姐都上的是中專，顧盼娣學的是旅游專業，出來在招待所當服務員，顧思娣學的是經濟相關的，出來找了個類似于辦公室打雜的工作。

　兩人工資都沒超過1000塊，還要每月給家里550。

　顧棠又不太晦地看了顧招娣一眼，顯然是拿當例子來著。

　像顧招娣賺得一樣多，顧盼娣跟顧思娣立即興了。而且顧招娣帶回來那麼多好東西，還有涂了之后臉非常白的什麼珍珠膏，香香的們也想要！

　顧招娣忍得很辛苦，覺得自己是顧家姐妹里頭長得最好看，也最會來事兒的，這個賺錢的法子，這些妹妹能學，但是都學不了這麼好。

　這些妹妹，是不會有男人想把們養起來的。

　“你看我干什麼？”顧招娣沒好氣說，“你們不一定有我這機緣。”

　顧棠笑了一聲，甜膩膩道：“劉嬸說服裝廠賺得最多，活多的時候一個月能上五千，而且們做的都是外國的訂單，還有一部分質檢不合格的服會便宜理給工廠的工，你回來帶了這麼多漂亮服，你是在服裝廠做工的吧？”

　顧招娣的確是想炫耀，但是也知道干的不是什麼好活兒，要被人脊梁骨罵的，這剛好是個臺階，顧招娣有點得意，這小妹妹上過高中，腦子是比較靈活，這不主幫找了借口嗎？

　顧招娣笑著點頭，“服裝廠是比較累的，你們不一定得了。”

　原先在發廊的姐妹們，一開始也有不是打過工，服裝廠的活兒，顧招娣也不是一無所知的，道：“一開始進去賺不了這麼多，釘紐扣上拉鏈這種活兒都賺不了多錢，真正會踩紉機，能服的，才能賺這麼多。”

　“而且服特別累，一天到晚頭低著，渾上下哪哪兒都疼。”

　顧棠冷笑一聲，“你剛回來的時候不是說你做的是小買賣？”

　顧招娣立即愣住了，還說過這個？

　當然沒說過，顧棠不過是詐而已，現在這個反應已經能說明一切了。

　顧棠起，道：“我吃好了。”

　李花不是傻子，顧盼娣跟顧思娣也不是，至讓們心生警惕，尤其是這兩個姐姐，別落得跟上輩子一樣，被人騙出去客死異鄉。

　看著兩個妹妹探究而且略帶懷疑的眼神，顧招娣有點張，道：“我們一個月放四天假，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廠子理給我的服賣出去，這一來一回的能賺不呢。”

　“能賺多？”李花問道：“比你在工廠當工人賺得還多？”

　顧招娣又沒話說了，外強中干道：“你別管那麼多！說了你也不明白。”

　也站起走了，李花在后頭喊，“你別出去！不許去找冉俊飛！你要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