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要拆遷,顧大偉就顧不上顧天恩的學習問題了。

　顧大偉是沒什麼文化的，心理自卑還有點自傲，對知識更加沒有畏懼。

　再說他都要拆遷了他怕什麼？

　一夜暴富不是夢,到時候房子賣出去兩套，租出去兩套，有了本錢做點什麼小生意不行？

　就是不做生意，閑下來當富家翁也是可以的。

　顧天恩徹底放羊了，也沒去學校,而是問李花要了錢,吃住都在網吧解決。

　顧大偉則是跟鄰居合伙，去買了便宜的次品磚，又去二手市場頂了舊家,就等著大干一場了。

　轉眼半個月過去,小坪村整個了施工現場,有錢的自己拿錢也要蓋房子,沒錢的就是借也得再起兩層。

　顧大偉閑著在村里轉悠,一邊看一邊唏噓,回來又把顧天恩罵了一頓，“要不是給你教了學費,我能再起兩間屋子！”

　當然這還沒完，還有不能說的呢。

　比方他那四個兒，顧大偉覺得要是們四個此刻出現在他面前,他能把們皮都下來！

　這都一年多了,說們四個也賺了十來萬了，這又是兩層房子。

　顧大偉恨得牙，夜里關上門，他跟李花道：“這次不管們說什麼,我都不會原諒們了，我就沒這種兒！跪下來磕頭都不行！讓們后悔去吧！”

　李花跟著點頭，“有天恩就行了，們是能傳宗接代還是能生兒子？就算們能生兒子，也不是咱們顧家的種！”

　第二天一早，顧大偉跟鄰居兩個站在門外的水泥路上，一邊煙一邊道：“可惜我家里沒錢，不然我非得再起來兩層！”

　鄰居可太好奇了，他四個兒在外頭打工，他家里會沒錢？他當初可是到吹牛，兩年就能起別墅。

　“你四個兒呢，們都沒寄錢回來？”

　顧大偉面一僵，糟糕！忘記這茬了。

　他嘆道：“你算算們都多大了？就是我那小兒，今年虛歲都24了，們不得攢嫁妝？再說我老顧家的東西，可不能讓們帶到別人家里。反正沒們的份，免得要了們的錢，日后打起來。”

　“你倒是活得通！”鄰居夸了一句，但心里是不這麼想的，顧大偉什麼脾氣村里人人都知道。

　不說娣這個字，克妹這個名字真的是正常人想不到的，他本就沒把他幾個兒當人，他會不問他四個兒要錢？

　這里頭肯定有什麼事兒。

　兩人正打哈哈，村里的主路上忽然來了一群人，兩人只認得村長，但是村長現在的況不太好。

　原本趾高氣昂的村長現在點頭哈腰一臉諂，卻連前三排都不進去，大冬天的生生著急出一頭冷汗來。

　前頭三排的人面嚴肅，走得不急不慢，時不時看看路兩邊正在增減的房屋。

　顧大偉上回想送顧天恩當兵，被村長生生懟了回來，還指桑罵槐的說他們家天恩是垃圾，這事兒顧大偉還沒忘呢。

　村長連前三排都進不去——顧大偉著指頭數了數，以他樸素而且對國家行政級別一無所知的認知，他是這麼認為的：

　村長再往上一層應該是管著他們這個區的區長，再往上一層就應該是他們土田市的市長，那再往上一層就是省長了。

　中間那個就是省長，這種越大的越要臉面，顧大偉笑瞇瞇地走上去，掏出他從村口小賣部新買的香煙。

　他以前都是5塊錢一盒的，如今拆遷的消息傳來，他也敢買10塊錢的煙了。

　“您嘗嘗這個。”顧大偉一邊遞煙，一邊掃了一眼村長，道：“誒呦，這不是我們小坪村的村長嗎？我剛沒看見你，你這是陪領導視察工作呢。”

　這怪氣的，長耳朵的都能聽出來。

　“省長”忽然笑了一聲，接過顧大偉的香煙，道：“上班的時候不能，我先留著。”

　顧大偉越發按捺不住他小人得志的表了，他又掃了村長一眼，道：“村長平常……應該沒犯什麼大事兒吧？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他平常雖然有點不清不楚的，但是對我們村民也都還行吧。畢竟是一村的父母，當爸媽的教訓孩子也是應該的。”

　村長面灰敗，恨不得撲上來把顧大偉的嚨咬斷了！

　“省長”又問了一句，“您是小坪村的村民？”

　顧大偉驕傲的點頭，整個人都興了起來，他還從來沒這麼高過，而且村長也不敢給他穿小鞋，這可是省長！

　他跟省長搭上話了！說不定還能幫天恩謀個差事？

　顧大偉指著自己房子，道：“那邊角落里的房子就是我的。”

　“省長”又笑笑，“您這是要蓋第四層？”

　顧大偉驕傲極了，靠著他從電視里學來的詞兒，不倫不類來了一句，“謝國家的號召，我們這邊人多了，我這再起兩間屋子租出去，也好補家用。”

　“省長”道：“我記得有個規定，自建樓只讓蓋兩層？”

　后頭人連忙點頭，顧大偉著急了，“這怎麼能夠？你看看村長家里的小別墅，別提多豪華了，三層半！”

　村長已經給氣笑了，他什麼顧大偉？他顧大傻得了！

　顧大偉跟“省長”說話，說著說著也就飄了起來，這是多大的領導啊，他說出去也能宗耀祖了。

　“你能跟我握個手嗎？”顧大偉問道。

　“省長”了手出來，跟顧大偉握在了一起，又問道：“怎麼小坪村人人都在起房子？”

　一條街走完，村長的臉是徹底好不了了，不僅僅是村長，正兒八經的省長也不太好，市長就更不用說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麼個大紕，還有什麼可說的？

　顧大偉自覺跟著“省長”聊天，讓他察民，他應該伺候得好的，到了街角，顧大偉提出了要求，“機關辦公室還缺人嗎？我兒子高中畢業，腦瓜子靈活，人聰明，踏實肯干，干什麼都行！”

　“省長”臉上終于也出了驚訝的表，克制不住往后一看。

　后頭十個人八個都在翻白眼，甚至連村長都不擔心自己的前途了，顧大偉功不可沒啊。

　“省長”道：“省政府肯定是招人的，你可以去人事局問一問，每年都有名額出來的。”

　承諾到手，顧大偉連忙道謝，又說了兩句不敢耽誤你功夫，一溜煙走了，回去他興沖沖地跟李花道：“了！省長說要天恩！他能當國家干部了！”

　那邊，巡查組的人也把小坪村逛了個遍，道：“206戶人家，家家都在建房子，拆遷前建房子，自建樓沒有地基，最多只能蓋兩層，我一路看過來，很多人家都往六層蓋了，這萬一出問題你們有沒有想過該怎麼辦？”

　明顯已經干不的村長臨死前也是要給自己一下罪的，他小聲道：“為今之計，不如先讓他們把房子停了，免得出危險。”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巡查組的人晚上回去，還在看顧棠那封信的影印版。

　沒錯，顧棠不僅僅舉報了，還提前抄了未來的作業。

　分析了局勢，談了未來的經濟發展，還寫了十幾個世界下來，見過的拆遷政策變遷。

　大來說政策是一步步收的。

　從早期的1賠15，再到后來的拆一還一，接著是兩層以上的違建不賠償面積，而是按照一定比例賠款，再到按照戶籍人口，每人70平米，最后嚴格到拆遷前三年籍的人口不算，新建的房屋也不算。

　甚至有些人口眾多房價高得離譜的城市，賠償面積是4平米這麼往上加的，顧棠全寫上去了。

　按照現在這個經濟發展的趨勢，顧棠覺得這一套政策走下來，最多最多不會超過十年，也就是說，應該已經有人提出類似的建議了。

　這也不算太出格。

　舉報信寄出去，顧棠時不時也關心一下土田市那邊的新聞。

　什麼某某巡查組去土田市巡查，還有省政府就農轉非、城中村改造問題召開專項整治活。

　顧棠就知道這功了。

　這豈止是功？

　小坪村村長被罷免了，拆遷停，先拆違章建筑，而且不是拆一層，是把兩層之外的建筑都拆了。

　村民是不干的，他們甚至還暗地里結了聯盟，既然拆了他們的房子，那不要到1賠2，他們絕對不在拆遷同意書上簽字！

　上輩子沒有這一出，顧家的四層自建房加上1賠15的高額比例返還，顧家最后得了十套房子。

　如今四層自建房只剩兩層，而且看小坪村這個上下同心的決心，他們拖過1賠15的政策不問題，那就只能給他們喊一聲加油了。

　到了十二月，隔壁港城的學校開始放假，韋麗帶著兩個孩子回來。

　顧棠也買了第一份不產。

　在靠近港口的地方買了一整層1000平米的辦公樓，總價300萬。

　支付了兩的首付，剩下的是十年的貸款。

　市中心的辦公樓，均價已經超過6000了，以顧棠現在的本金，能拿下的面積不多，可供選擇的地段就更了，那還不如往偏遠第一點的地方看。

　港口就是這樣的地方，靠海，別提多偏遠了，一般人沒事兒誰往這邊來？

　但是等港口的吞吐量一天天加大，這里會有無數報關相關公司駐扎，多數跟海外業務往來切的恭喜，都會在港口租一間辦公室的。

　所以顧棠很快就把的1000平米分割開來。

　有400平米，專供20~30人的專業報關公司的辦公室，也有小型的50平米，給大公司做辦公室的，也有類似于共辦公室，一人一個格子間，給各大公司報關員駐扎用的。

　同樣的，依舊是請一個管理員，一個做清潔的阿姨。

　接著，顧棠去銀行辦理抵押，用貸出來的錢在南口市高級中學附近買了兩套一室一廳和一套兩室一廳。

　南口市起步較晚，學校師資力量有是有，但是水平稍微次一點，也沒什麼經驗。

　但是南口市有錢，有錢人會怎麼辦呢？

　去好學校挖人，那省挖人要不要給人家提供住宿呢？

　顧棠的房子買下來沒一個月就租了出去。

　去掉貸款，顧棠的年收正式邁過100萬大關。

　到了十二月中旬，隔壁港城市放假了，韋麗帶著的兩個孩子回到南口，還給顧棠帶了禮，巧克力跟姜餅屋。

　“糖果，小孩子都特別喜歡吃這個，這個是懷特先生送給你的，說是他太太親手做的。”

　顧棠直接就嘗了嘗，“嗯，是不是有點太甜了？”

　韋麗笑了起來，“老外是這樣的，做個甜點恨不得一半都是糖。”

　顧棠是17點車間下班去辦公樓拿的東西，正好跟已經沒什麼活兒干，每天準點下班的公司副總經理喬東俊打了個照面。

　喬東俊一看手上的東西，眼睛就直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韋麗，“你給送東西？”

　能當人面說出這種話來，證明喬東俊已經卡死在牛角尖里出不來了。

　韋麗眉頭一皺，跟顧棠道：“你晚上還要加班，趕回去休息吧。”

　顧棠二話不說直接走了，臨走的時候還很幫人把房門關上了。

　“東俊，你冷靜一點。”

　喬東俊一點都不冷靜，“你還給送東西？你是不是要把趙普也送出去啊！”

　“你胡說八道什麼！”韋麗沒好氣道：“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就比旗開大兩歲，你能不能要點臉！你針對人家，你簡直有病！”

　“我胡說八道？你也不看看開會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商量事的？每周至跟趙普匯報兩次工作，還都是單獨進去的！”

　韋麗一拍桌子，“你再這麼下去，我們皓普這小廟就容不下你這座大佛了！”

　“你要趕我走？你——”

　外頭房門忽然被推來了，進來的是剛才韋麗提到的的大兒子，趙旗開。

　他進來就道：“媽，爸——喬叔叔好。”

　喬東俊出個笑容來，笑道：“你明年就畢業了吧？是不是該來公司給你爸爸幫幫忙了？”

　趙旗開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的解釋道：“我想去國外的理工大學讀個研究生，我本科學的是機械制造，現在發展最快的是電子工業，我想研究生讀電子方向的。”

　喬東俊完全是沒話找話，“誒，你學歷夠高了，你看你爸，高中都沒上完，不一樣是大老板，手下管著快兩萬人。讀什麼電子工業，機械制造就好，什麼都離不開機床。”

　韋麗眉頭一皺，微笑著問道：“你來找你爸吃飯？”

　趙旗開搖搖頭，道：“我想問他要個門卡，我想去試試回焊爐。他新進了個熱風回流焊的設備，據說這是最新設備，我想先學一學，明年研究生面試也有優勢的。”

　“你等等再去，你爸里頭打電話呢。”

　母子兩個人說上話，一時間就沒人理喬東俊了，這也是正常的事，但是喬東俊最近是連番的打擊，又被韋麗威脅要開除他，他覺得這就是在針對他。

　他喬東俊找不到下家嗎？多人求著他去幫他們管理工廠，他干嘛要在皓普吊死！

　過了沒兩天，這天晚上是顧棠的晚班看車間，到了晚上八點多，警報忽然響了。

　警報的聲音都是又響又急，恨不得把死人都活的那種，聽見這聲音的人，都會有個短暫的失神。

　顧棠第一個反應過來，完全沒有聞見任何異味，所以不是2車間的問題。

　“不要慌張，不是2車間的火警。手里設備斷電，零件放到框里，小組長帶組員按照順序集合，一組組出去，不用，早上你們進來都不要五分鐘，晚上出去也是一樣。”

　“線長給流水線斷電，啟保護裝置，跟我一起出去。”

　第2車間不到五分鐘就整個撤離了，顧棠最后一個出去，一出來就聞見了淡淡的膠皮味道，不遠的第8車間已經開始從窗戶冒煙了。

　顧棠急忙跑了過去，第8車間分了兩部分，一半是8條生產線，另一邊是四臺回焊爐。

　尤其是新進了一臺價格上百萬的新技回焊爐之后，還升級了安保措施，進出得三道門。

　第8車間的人慌慌張張往外跑，先是工人，然后是小組出來，最后是線長技支持等等管理崗。

　但是車間主任怎麼還沒出來？

　“旗開！旗開在里頭！他去用回焊爐了！”

　顧棠轉，看見韋麗跌跌撞撞跑過來，中途摔了一跤，還跑掉一只鞋子，誰扶都不管用。

　顧棠立即喊了車間副主任，“你們主任呢？哪里著火了？給消防隊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