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顧棠看著詹明江急匆匆跟在劉總后的背影，又補了一刀。

　“他這種人，平常順順利利的看不出什麼不好的地方來,能說會笑，待人也親切。一旦有了點挫折或者不如意的地方，整個人就瘋了，你們知道這是什麼？”

　王曉凡下意識就說：“神經病——前期？”

　樂威笑了一聲,“心理承能力太差。”

　幾人聊了兩句，顧棠雖然要辭職了，但是其他人還要干,當下該做實驗的上樓，該寫報告的打開電腦，顧棠也跟著一起去了實驗室。

　說真的，覺得詹明江不太好了。

　一般況下,一個碩士,一個下屬，是威脅不到的主管上級的，但是奈何詹明江不好好工作呢？

　原主上輩子這個時候已經進醫院了,是沒看到公司究竟發展到了什麼況。

　但是依照顧棠的所見,詹明江兩個月就沒做出東西來,而且一點進展都沒有，齊總必定對他不滿意。

　公司馬上就要滿三年了，就算風投給公司寬限了前期創辦招人沒法做實驗的那幾個月,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時間。

　公司想要續命，需要在這半年的時間里發酵提純出第一批抗，而且上之后還得做出藥效來。

　現在卡在哪里呢？

　發酵。

　第一步就卡住了。

　顧棠搖了搖頭，做細胞株樂威從頭做到尾,他非常有經驗，現在公司缺的是個懂發酵的人，很明顯，詹明江不懂。

　這時候他再出點問題，他就要被清退了。

　而且這次還有點跟上輩子不一樣的地方，上輩子詹明江上了拆二代，這輩子他什麼都沒了。

　詹明江已經到了劉總辦公室，一直到坐下，他都還是氣呼呼的。

　電話開的是免提，劉總道：“人來了，咱們三個開個小會。”

　詹明江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連本子筆都沒帶，拿了劉總桌上的稿紙在記錄。

　劉總不太滿意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當面說，但是記在心里了，事后也肯定會跟齊總商量。

　齊總道：“我看了你們年后的實驗結果，說實話，我很不滿意，2月3月整整兩個月，你們一共發酵了13次，看著是辛苦，但是沒有結果，產量沒有明顯的提高。”

　趁著空擋，詹明江道：“發酵的條件是不太好索的——”詹明江也知道這事兒說不過去，他老早就想好借口的。

　“尤其是中試發酵，國的碩士對這塊不是很了解。基本上一個項目，從質粒到表達，能一個碩士畢業，三角瓶發酵并且優化，第二個碩士畢業了，到了蛋白提取純化，又能讓一個碩士畢業。”

　詹明江還想說，不過被齊總打斷了。“你是碩士？你是說你要三年才能優化好條件？”

　“應該快出來了。”詹明江覺得他有點冒冷汗，他沒想到齊總的話這麼直接。

　齊總道：“我手頭就是你們發酵13次的結果，這麼說吧，你改了四個因素，前后三倍的濃度差異，但是反應到抗產量上，相差不過20，你明白這是什麼況嗎？你是個博士，你自己會分析問題嗎？”

　詹明江知道是知道，他猶猶豫豫吞吞吐吐道：“我目前優化的四個條件，都不是主要問題……不會對產量產生顯著影響。”

　“原來你也知道！”

　因為要查看資料的關系，齊總那邊應該也是開著免提的，他的聲音聽著有點遠還有點飄，聽得詹明江的心也飄了起來，七上八下完全沒有著落。

　齊總又道：“這一周的發酵結果出來如果還不行，中試就先停下來，你先去好好寫個實驗計劃，分析培養基里每一種質的作用，以及還有什麼優化方向，需不需要加新的質，寫好了先給我看，然后你再上發酵罐。”

　發酵罐跟普通的壁細胞培養相比，基本就是在燒錢，尤其是他們現在燒不出來東西，齊總算算賬就覺得心疼。

　“先等這周結果出來，不行就大規模培養，無論如何下個月要湊夠上的抗。”齊總說得非常干脆，“你注意一點，這周結果一出來立即準備訂耗材——尤其是碟子，看看有沒有國產替代。”

　詹明江是個博士，自詡高端人才，對簡單大量的重復勞其實是不太看得起的。

　齊總這麼說讓他心里不太舒服，然后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句話，“國產替代”。

　養細胞這個行當里，國產的跟進口的耗材，還是有不小差距的。

　齊總已經要開始節省開始了。

　這對研發企業來說是個危險的信號，但是詹明江暫時還沒注意到，他又加了一句把顧棠拉出來了。

　“按照公司的規定，顧棠這個月底就要離職了，的工作要怎麼安排？”

　齊總道：“讓跟著一起養細胞，別接數據跟篩選，關了的網權限。”

　詹明江就還得意的。

　齊總又吩咐兩句，道：“詹博可以走了，去把施博來。”

　換了一個人繼續開會，詹明江回辦公室沒看見人，直接就去了實驗室，當著幾乎所有人的面道：“顧棠，你既然要辭職，有些核心數據你就不能接了，齊總的意思是關了你的網權限。”

　“一點的安排——你這個月跟付麗麗做一樣的工作，也就是實驗室助手，主要負責細胞的培養，以及其他研究員安排下來的工作，比方配置培養基，準備實驗耗材，滅菌消毒等等，你覺得可以嗎？”

　詹明江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顧棠點了點頭，“我可以，沒有任何問題。”

　這事兒明白得很，齊總早先看重，那是建立在是公司員工——還是個很優秀的員工的基礎上的。

　現在都要走了，齊總還看重？

　齊總是傻的嗎？他開慈善堂的？

　也就詹明江看不到這一點了。

　詹明江沒從顧棠的臉上看見任何屈辱的神，這跟他想得不太一樣，倒是會裝的。

　詹明江環視一圈，道：“你們好好工作，這周等結果出來，可能有新的變化。顧棠——”

　他假惺惺地著，沒忍住又把話題扯到了顧棠上，“你也別太傷心了，你都要辭職了，工作容有變也是應該的。”

　顧棠這次有反應了，笑了一聲，“詹博，我知道的，你知道嗎？”

　詹明江懟就沒贏過，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顧棠看了看自己正配置的對照，道：“那我這也不用加了，網上不去，我也沒法傳數據啊。”

　樂得清閑。

　顧棠超凈臺一收拾，直接下樓去了。

　不過的清閑也就到本周末，這次發酵還是沒怎麼提高產量，總之大規模發酵是再次失敗了。

　發酵被收集起來沉淀，跟前幾次的產一起，準備去純化提取抗，他們這些人的則換了個工作容。

　大規模養細胞，三個培養箱被得滿滿當當，里頭塞的全都是培養瓶。

　雖然齊總一開始說的是碟子，但是碟子這東西一旦摞起來，最下頭的幾碟細胞通氧量可能就不夠了。

　還得用瓶口通氣的培養瓶。

　詹明江又跟顧棠道：“周末要來加刺激和換，你跟付麗麗兩個一起？”

　三個培養箱的細胞要換，那可不是半天的問題，而且超凈臺也不能總逮著一個用，中途還得照紫外消毒。

　顧棠假惺惺沖他一笑，“我可以加班沒有問題，問題是我已經辭職了，我加一天就得調休一天，你要是讓我多加幾天，我能提前一周走。而且如果最后休不完的，你還得折錢賠給我，你想好了？”

　詹明江當然沒想好了，他隨便找了個借口，說什麼“這是人事的規定，他不管人士所以不清楚”。

　都不用等他出去，顧棠直接就冷笑，“你不知道？誰加班不得讓你簽單子。”

　一點面子都不留。

　詹明江二話不說直接走了。

　很快到了四月底，顧棠順利離職。其實這兩周也看了不發酵相關的知識，按照的計劃，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將來也得上發酵罐。

　看了這麼久，顧棠也是有點想法的。

　按照現在的況，是壁細胞的產量比懸浮發酵的要高。

　那壁跟懸浮的差別是什麼呢？

　接。

　壁細胞是相互接的，懸浮細胞是打散了單細胞培養的。

　顧棠覺得如果用半固培養基發酵可能會更好一點，有助于細胞形克隆。

　但是一來還是個發酵的門外漢，基本是一知半解，了解的不多，考慮問題就不會太全面。

　二來都辭職了，連每周的例會都不能參加，也就沒必要說自己的想法了。

　五月初，顧棠收拾了東西回家。

　未來的幾個月，的計劃是先去旅游，然后接兩個翻譯的大單子，盡量多準備點錢有備無患。

　八月中下旬出國，九月開學正式報道。

　到了六月份天氣熱了起來，顧棠待在家里不出去了。

　這天早上才剛打開電腦，就收到了王曉凡的消息。

　王曉凡：“詹博辭職了！不不不，據說是被勸退的！但是明面上辭職！”

　很快樂威也給發了個消息，“詹博走了！人事無意中說，說他是今年唯一一個沒漲工資的人！”

　樂威發的是語音條，聽起來還有點憾，“你走的有點可惜，要是他真的三月都沒漲工資，你再堅持兩個月，走的肯定就是他。”

　這可不是無意中說。

　人事的辦公室跟劉總并排挨著，而且人事還是個有經驗、做了多年人事的小姐姐，一項特別嚴，發工資條都不讓他們一起去的，顧棠可不信這種人會說。

　顧棠先給王曉凡回了消息，說了一個字：“該！”又跟樂威道：“恭喜，你該升職了吧？”

　王曉凡：“劉總剛才還在辦公室里說，咱們這公司小，容不下詹明江這尊大佛。”

　顧棠：“他跳去哪兒了？他在這邊還混了管理經驗，估計得高升了吧？”

　王曉凡：“據說是某個外包公司，他博士做的是phage_dispy，說是去做肽庫了。”

　顧棠：“也算是專業相關？”

　王曉凡：“呵呵，降級了，在咱們這兒是主管，在那邊是高級研究員，沒有管理職位。先不跟你說了，我上樓加樣了，有新消息再告訴你。”

　兩人聊完，樂威的消息才來，“剛被劉總去辦公室了。他說公司打算再招一個有經驗的碩士專門負責發酵這一塊，讓我負責細胞株。謝謝你的吉言。”

　顧棠調侃道：“你得請客吃飯啊。”

　電話那頭，樂威笑了幾聲，道：“你來，請你吃一周都行！”

　他們在說詹明江，那邊龔麗珊也在說詹明江。

　今天中午，跟唐辰去吃泰國菜。菜吃不太習慣，不過酸很喜歡，非常粘稠還加了不小料，唐辰招手又要了兩份。

　龔麗珊沖他笑了笑，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坦誠……我明明喜歡吃的，但是就不好意思再要，怕別人看我，怕人家嫌棄我吃得多。”

　唐辰輕笑，“這沒什麼，你既然覺得是不坦誠，證明你已經開始接自己了。”

　龔麗珊沒說話，現在的確是有點——非常患得患失。

　說實話，唐辰不在的擇偶對象里的。

　他今年已經39歲了，長得一般，已經有了微微的小腹。也沒什麼固定資產——當然這一點龔麗珊本不在乎，再怎麼找，能找個家里房子比還多的人，的確是不太容易。

　但他真的不在自己的擇偶對象里。

　可既然已經開始猶豫了，就證明其實有點心。

　還有詹明江那天的話，“……他們看上的都是你的錢……”既然聽見了，再說不在乎，還是不可避免留下了點痕跡。

　龔麗珊視線盯著自己面前的小碟子。

　這碟子致極了，彩的琺瑯，非常鮮艷，也很有風格。

　“我……其實詹明江離開園區，我也下了點功夫的。他原本面試過瑞勁生，被我攪黃了。其實我這幾個月一直都在盯著他，就在等機會報復他，你會覺得我小肚腸，報復心強嗎？”

　對面傳來了一聲笑，“你怎麼會這樣想？那天我也在的，雖然是快結束的時候才來的，但是他既然讓你丟了臉，你記住他是應該的。”

　“可是我記住了他幾個月，我……大伯還說我太計較了。”

　唐辰把新上來的酸往那邊推了推，“這只能說明，他帶給你的屈辱是你生平第一次。你現在關注他是正常的，你得接這樣的自己，當然按照時間的流逝，他不在你眼前晃悠了，你會慢慢忘了這種覺。”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人人都有報復心。”

　“可是——”

　“你想說可是他們都沒有報復？”唐辰搖了搖頭，“那是因為多數人都找不到機會，而且坦白說，你的報復手段合理合法。你可能會覺得這是我在安你，如果他真的是個人才，比方——前兩天晉升院士的弓家敏，如果他要來，你覺得你能攪黃嗎？”

　龔麗珊笑了一聲，唐辰攤手，“所以說到底，他是瑞勁生的候選人，不是唯一的候選人，也不是最合適的候選人，僅僅只是個候選人而已。”

　龔麗珊緒恢復了很多，站起來，道：“咱們出去溜達一圈消消食？我看你這小肚子是越來越明顯了。”

　唐辰不在意這個，他笑道：“這是夏□□服薄的原因。”

　兩人出來，沿著酒店的竹林夾道散步。

　唐辰道：“你這幾天是為了詹明江沒神？”

　當然不完全是。

　龔麗珊掃了唐辰一眼，“你……”

　唐辰是跟走得最近的一個人了，在不知不覺中，龔麗珊已經很久沒有跟其他人出去過了，而且那些人似乎好像都放棄了一樣，不太往前頭湊了，似乎是要等這個人出一個結果。

　他倆是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的呢？

　“你是為了我的錢才接近我的嗎？”龔麗珊問道。

　要說唐辰的潛移默化作用還是很大的，以前龔麗珊就不會問這種問題，以前本就是姓埋名，完全不讓人知道有錢的風格。

　唐辰又笑了一聲，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龔麗珊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園區里有傳聞，你家里有20套拆遷房在出租，是真的嗎？”

　等了片刻，龔麗珊決定說實話，反正都傳這樣了，那輛快300萬的跑車也瞞不了人。

　“其實是21套，我們留了一套頂復自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