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已經深刻認識到了我的錯誤，我對不起黨和國家的栽培，如果領導能再?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繼續好好執行臥底任務，不再沖行事……”

“行了行了，別念了。”錢局長揮揮手，提前結束了容昭有口無心的檢討：“我知道你經常寫?個,?都套了。”

容昭呵呵一笑，把稿紙疊起來收好：“那……我沒事了？”

安辛一掌糊在后腦勺上：“你還好意思說！錢公子沒事了，你?沒事了。”

“那錢公子還好嗎？”

“鼻梁斷了,以后還得做。”錢局長不僅沒有怒,語氣中反而有點笑意：“沒事,我?兒子是被我寵壞了,?次正好長點教訓，別以后惹到真正不該惹的人，麻煩就大了。”

安辛還在道歉：“小容這麼沖行事,全是因為我沒有管好……”

“我們偵查人員臥底期間確實力非常大,一時控制不住脾氣,?個事我是可以理解的。”錢局長微笑道：“只是這些犯罪分子確實窮兇極惡,小容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容昭點頭如搗蒜。

安辛繼續罵容昭：“局長是寬容大量，但你自己一定要端正態度,檢討錯誤，明白嗎？”

容昭其實已經有點被罵得不耐煩了，邦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安辛氣不打一來,甩手道：“錢局，我是管不了?死丫頭了，您務必嚴肅追究,不然以后早晚出事，還得牽連其他弟兄。”

“我?不會”

錢局長淡淡地“哦”了一聲，從辦公桌?的青花筆筒?出一支鋼筆：“況特殊，我就不辦你故意傷害罪了，看你家境也就一般，錢也不用賠了，就先行政拘留五天吧。”

容昭沒想到自己真被“嚴肅理”了，愣了愣，眼眶微紅，?意識盯著局長筆筒?的夜游赤壁圖，蘇軾被畫得好孤獨：“是，我在里面一定好好反省。”

還是安辛反應過來，在容昭胳膊?擰了一把：“魏央知道錢公子的份，你把人打?樣，要是毫發無傷地從警局出來了，?是要?桿子送麼。”

容昭恍然大悟，心一片大好，蹦蹦跳跳地跟安辛出去，準備往看守所去了。

容昭和安辛離開后，錢局長關上門，辦公室的小門被打?了，錢清纏著滿頭繃帶，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爸，?事不能就?麼算了”他青紫的眼眶里浮現出怨毒之：“五天，真是太便宜了。”

“嗯，是不能這麼算了。”錢局長慢悠悠地說：“容昭現在任務要，我暫時不……但你也知道，臥底是一項很危險的工作啊。”

“魏央那幫人，對于暴的臥底……手段可是相當殘忍吶。”

“所以下次你再見到容昭，大概就是烈士追悼會了吧。”錢局長笑地問兒子：“那兒子你說，挽聯?寫什麼好？”

魏央到辦公室之后，習慣地先檢查了一?門后面、窗簾后面還有桌肚底?，確認角落里沒有藏著個笑嘻嘻的大高個人，又數了數魚缸，八條小金魚都還活著，沒有被撐死的傾向，放心地點點頭，坐回椅子?。

小西忍不住提醒他：“哈娜小姐還有七天才放出來。”

魏央面無表地說：“關我什麼事。”

每周慣例視察娑婆界，魏央走到大堂之前總是習慣踟躇一?。

如果看到容昭在大堂里坐著，他會?左轉看一遍包廂，然后繞過大堂，繼續視察?一層。

如今大堂里自然沒有容昭，不會有人隔著老遠就張牙舞爪地朝他揮著臂大喊：“魏總晚?好哇，今晚月亮好好看啊。”

姑娘們只會停止閑聊，恭恭敬敬地站兩排。

卡琳已經出院了，臉還有點蒼白，低頭站在隊伍最末，一言不發。

魏央只是多看了卡琳一眼，瑩姐已經知識趣地說：“哈娜還有三天就出來了。”

魏央推了推墨鏡：“關我什麼事。”

當沈洲都開始提醒他“哈娜今天就出來”的時候，魏央終于忍無可忍地摘?墨鏡。

“你們到底想讓我怎樣？”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沈洲滿臉淡定：“就是告訴你一?。”

魏央重新戴上墨鏡，?樣沈洲就看不到他暗中翻了個白眼：“我覺得你們在暗示我。”

“畢竟大家都不喜歡錢公子嘛。”沈洲聳聳肩：“難得有人出手教訓他。”

“行行行你們狠。”在這種全世界都在助攻的氣勢下，魏央敗?陣來：“小西，備車。”

“早就備好啦。”小西興沖沖地說：“魏總您這會想去哪？”

魏央聽得滿心不爽，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我看你們主意倒是大得很，肯定很有自己的想法咯？”

“那咱就……去看守所接哈娜小姐？”

作為一名合格的黑幫大佬，每天都平均有兩名?正在或等待坐牢，難道每個人放出來的時候都要他去接？

雖然心中腹誹，但魏央還是高冷地點點頭：“走吧。”

小西心中原本惴惴，但看到魏央不聲上翹的角，終于放下心來。

容昭在看守所里每天早睡早起，鍛煉，把?段時間熬夜紊的作息調了回來，加?獄警是大學同學，每天都有特殊加餐，整個人調養得容煥發。

神清氣爽地領了個人品出來，看到站在路邊煙的魏央，更加?心了。

春寒料峭，魏央穿著長款黑呢子風，系灰羊圍巾，一兜里，一煙頭明滅。

看到容昭神采飛揚地朝他跑來，魏央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抬手止住：“站著別。”

小西從車后面繞出來，里還端了個銅盆，里面擺了干燥的桃木。

他把火盆放到容昭和魏央之間，魏央親往里面撒了三錢紅豆和三錢朱砂，蹲下來，用火柴引了火。

桃木燒得劈啪作響，青煙在兩人之間裊裊升起，模糊了彼此的眉眼。魏央和容昭無言對視了片刻，朝出手來：“過來吧。”

從某種意義?講，過?盆火，就算他的人了。

容昭只遲疑了短短一瞬，慢慢把搭在他掌心，從他上借了點力，輕盈地過了火盆。

越過祛邪避穢的青煙，視野驟然變得清晰明亮，容昭站在魏央面前，手摘掉了他的墨鏡，然后捧著魏央的臉，對著深深吻了?去。

魏央視線的余掃到街道轉角停著的白轎車的一角影子，間幾乎無察覺地輕哼了一聲，扣住容昭勁瘦的腰，把人帶人自己懷里，另一只手按住容昭的后腦勺，?一步加深了?個吻。

容昭登上魏央的車離去已經很久了，街角的車里，安辛還是遲遲未。

他松開攥的拳頭，發現掌心已經被指甲刺出了淋漓的鮮。

阮長風現在也要去娑婆界?班了，所以車里只有他一個人。

只是接容昭回市區而已，本來也不需要那麼多人的。

看守所高高的白墻歷歷在目?其實是他很悉的地方，在他還是個小片警的時候，經常要在深夜把一車犯罪嫌疑人送到這里來關押。

因為夜深路遠，續繁雜，所以他們都不愿意做?個活，最后只能靠猜拳來決定勝負。

如今當了大隊長，他早就不需要干這些苦差事了。

當年和他猜拳的男人，也早已埋骨九泉。

他和僅存于世的兄弟形同陌路，他的玫瑰偎依在別人的懷，而一切的罪魁禍首，仍然逍遙法外。

安辛突然暴怒起來，一拳接一拳地砸在擋風玻璃?，直到玻璃碎出蜘蛛網形的裂紋，染?了斑駁的。

回去之后并沒有多大變化，魏央又開始躲著容昭了，但當看守所門外的那一幕通過小西傳遍娑婆界??的時候，眾人看魏央的眼神還是多有些微妙。

魏央不多解釋，任由傳言滿天飛，容昭的日子自然好過了不，以往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瑩姐，?段時間對都是和悅的。

到了休的周四，容昭本來想約花琳瑯再去看一次舞，花姐卻顯然另有安排。

“今晚兜率天開了……你要不要來？”

容昭對?個神的兜率天早就好奇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正好阮長風今天不用上班，于是兩人按照花姐的吩咐，從娑婆界出來，驅車就直奔往城西去了。

兜率天和化樂天都不在娑婆界那個把山腹都掏空的主建筑里，?是早就查出來的。目前魏央常駐的?棟樓里，就只有夜總會風格的夜天，以及沈洲管著的賭場忉利天。

不能把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否則讓人一鍋端了誰都跑不掉，?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兜率天在城西育館的地下，因為打著花姐的名頭，容昭和阮長風很容易就混了?去。

一路順著臺階向?，聽到人聲喧嘩，燈火蒼白炫目，容昭已經知道兜率天是干什麼的了。

八角籠，綜合格斗。

所謂兜率天，原來是地下黑拳。

花琳瑯此前?了容昭兩張票，和阮長風對號座，發現果然是視野極佳的好位置，現場觀眾很多，至在千人左右，還有看?去很專業的錄像轉播設備。

阮長風活著自己因為每天給人澡而酸疼的腕，看到八角籠中拳拳到纏斗的影，有點替格斗者疼。

容昭全神貫注地看著，看到興起，忍不住和觀眾一起歡呼起來。

“?一拳漂亮！”

阮長風連連搖頭：“牙都飛出來了，殘忍，太殘忍了。”

容昭白了他一眼：“功夫是殺人技，??哪到哪啊。”

“規則是什麼？有什麼限制麼？”阮長風不太懂?種格斗比賽。

容昭看到擂臺上你來我往的兩人，招式頗為損，裁判卻沒有停，認定兜率天的格斗規則顯然比正規比賽寬容許多，所以打得更加腥。

“唔……我看看，摳眼睛和踢還是被止的……我勒個去二點到六點方向的肘擊不嗎？足球踢也行嗎？”容昭仔細看了一會，阮長風總結道：“總之，基本上沒什麼限制。”

八角籠中，一只手被反剪在后的男人拍地認輸，制著他的男人松手站了起來，裁判舉起他的，宣布了他的勝利。

因為獲勝者一直背對著容昭的方向，兩人??看清他的臉，然后同時驚出聲。

“魏央？”

那赤著?渾大汗，線條悍流暢的勝利者，不是魏央又是誰。

容昭在臺下看到了花琳瑯小的影，穿著件繁雜古典的墨長，戴著一定夸張的帽子，帽檐?還垂?黑紗。輕輕搖著孔雀的扇子，連?都戴著黑紗手套，舉止打扮像歐洲八世紀的貴族寡婦。

據說四年前，夜天原本是李三在管，但后來李三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被魏央置了，此后魏央便沒再找其他人來接替李三的位置，而是親自照看了起來。

容昭之前一直覺得奇怪，因為夜天看?去更契合花琳瑯的氣質，一個的高商寡婦肯定比墨鏡面癱大哥更能招攬客人吧。

魏央要管也該管兜率天才對。

今天容昭的疑問終于解?了。

魏央不親自管理兜率天，是因為他要?臺打拳。

魏央沒帶墨鏡，被強刺得睜不?眼睛，在觀眾的歡呼聲中，微微不耐地皺起眉頭。

花琳瑯立刻吩咐?，把對準擂臺的聚燈調暗了些。

魏央也不喜歡被人這樣矚目，手把倒地的對手拉了起來，兩人一起下場，回后臺休息去了。

兜率天不是天天都開，一晚?也不會就這麼結束，比賽的間隙，還有幾個跳艷舞的郎填充時間，清潔工也正好可以借機打掃一?賽場。

二分鐘后，燈一暗，便知道是下一場開始了。

兩個男人走進籠中，主持人激澎湃地介紹比賽雙方。

一個是虎背熊腰的大塊頭，正在一刻不停地嘲諷咒罵對手。另一個則脂極低分明，默默做著熱。

阮長風看不出來誰更厲害，反正主持人上來對誰都是一頓猛夸。什麼“經驗老道八連冠”“從無敗績”“勢如破竹的挑戰者”“?亡魂無數”之類的彩虹屁。

從主持人話中知道，八連冠的那位，只要今晚再贏一場，就可以奪得百萬獎金。

“誰會贏？”阮長風問。

“你覺得呢？”容昭拿了杯可樂，嘩啦嘩啦地攪著杯中冰塊，反問。

“那大個子……覺好像不太靈活吧？”阮長風按照自己從電影中總結出的經驗猜測：“像他?種出口臟的大塊頭，一般都是最早下線的。”

容昭呵呵一笑：“你往?看。”

名易老虎的大個子還在噴人，把對手從頭到腳都嘲諷了一遍，引得場上一片哄笑喧嘩，對手冷靜地沒有還擊，默默裹分指套。

比賽?始，秒鐘后，男被大塊頭一拳ko。

“他出拳好快……”阮長風驚道：“我都沒看清楚那一拳怎麼打的。”

“積大不代表不靈活，?是很多人的誤區。”容昭給阮長風科普：“力量大，脂肪厚，抗擊打能力強，?盤穩，作敏捷，?個易老虎是天生的格斗材。”

阮長風點點頭：“要是不說垃圾話就好了。”

后面易老虎還接連ko了三個對，其勢銳不可擋，驕狂地快要?天了。

然后，籠門被人打?，魏央走了?去，上披著件陳舊褪的猩紅披肩。

阮長風興地吹了聲口哨，容昭的眉卻皺了起來。

“對咱們寧州的黑幫大佬沒信心？”

容昭側頭看了他一眼：“誰說大佬一定要能打了，又不是打。”

沉默了一會，容昭又嘀咕道：“拳怕壯。”

易老虎二出頭，可魏央畢竟是四歲的人了，又一的舊傷，戰斗經驗并不足以彌補型和能上的差距。

阮長風看到容昭張地開始握冰塊，倒不是很擔心：“你看易老虎這麼禮貌，肯定是認識魏央的。”

果然，八角籠中易老虎突然變得有點拘謹起來，垃圾話一句都沒有了，慎重地上前和魏央握了握手。

“要是真敢贏了魏央，易老虎怕不是沒命走出去，那筆錢，有命賺沒命花吧。”阮長風為了?容昭寬心，刻意輕松地說：“易老虎前面贏了再多，都是給魏央墊腳的。”

“拳腳無眼，他要是敢對魏央放水，”容昭捻起一塊冰放在眼睛前面，瞇著眼睛看過去，?讓擂臺看?去不太真實：“那才是真的沒命走出去了。”

阮長風嘖了一聲：“做老板的，何必讓下屬?麼難辦呢。”

臺邊的花琳瑯已經張地站了起來，指絞著扇柄，如果能聽到阮長風的，大概率會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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