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還在走廊上就聽到家里傳來的異響,直覺反應是阮長風可能又摔倒了，趕打開門沖進去，發現阮長風坐在臺上,邊堆了滿地的零件，洗機被他拆得只剩個外殼了。

“洗機壞了？”

阮長風抬起頭：“這洗機不是一直甩不干水麼，我拆開看能不能修好。”

小米迷道：“甩不干就多晾一天嘛，又不是什麼大病，這要是裝不回去了不久徹底沒得用了？”

阮長風沒再回應,繼續反復調試洗機的電機。

小米看他神專注，就沒再打擾他,自己去冰箱里拿他煲好的綠豆湯喝。

“冰的，你放微波爐轉一下。”阮長風就像腦后長了眼睛似的。

“今天三十二度唉,喝熱的綠豆湯你是想要我的命嗎。”

“隨便你咯，下次來例假肚子疼別賴我。”

時近黃昏，夕曬的臺愈發悶熱，小米看長風熱得滿頭汗，就把臥室的空調打開，敞著門給客廳降溫。

“你錢多了沒花？”阮長風說：“這得費多電。”

小米端著綠豆湯坐在臥室空調底下：“辛辛苦苦上了一天班回來，開個空調你還要講我？”

“那你把門關著自己吹嘛。”長風說：“省著點。”

“我不是看你也熱嘛。”

阮長風抬手把旁邊的風扇關上：“我還好，也不是很熱。”

“你是還好，那是看不到背上那些,”小米看著阮長風后背上目驚心的疤痕,當時的創面實在太大,在經歷了兩次痛不生的植皮手后，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疤痕增生,新生的皮單薄脆弱,每一次牽引拉扯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你再給汗泡一會又要發炎了”

阮長風用螺刀擰上洗機后蓋：“這樣應該可以了。”

“放著我來！”小米發現他居然試圖把洗機挪回原來的位置,趕撲過去幫忙：“天哪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把洗機搬出來的。”

阮長風扶著拐杖艱難地試圖站起來，他一只骨折，打了髓釘還拆，另一條犧牲自己為后背的植皮手提供了部分皮，一眼過去渾上下就沒一好地方。

又試了一次，孱弱的雙還是無法支撐重，長風無奈地坐回椅上。

他之所以選擇搬家來和小米合租，也是因為這里離醫院比較近，步行只要十五分鐘，方便換藥復診，又是在一樓，雖然些，卻可免去爬樓梯之苦。

“剛才搬出來就還容易的……”長風叮囑道：“你小心別著下水管了。”

小米認命地把洗機推回原，吃力地道：“這玩意也太難搬了吧，我明明記得搬家地時候還沒那麼重的啊。”

長風雙手合十：“辛苦了，麻煩啟看看修好了沒。”

小米稍微轉了轉，隨手下上汗的T恤扔進洗機。

“喂，孩子多注意點影響啊。”長風迅速捂住眼睛：“換服去房間好麼。”

小米仔細看他的手，確實捂得嚴合，完全沒有看的意思，也說不清是失還是什麼緒，用睡輕輕了他一下：“我這種換服是隨便就能看到的嗎？”

阮長風“嘖”了一聲，搖搖頭，推著椅去了廚房。

他在廚房的灶臺邊加裝了一個帶坡道的木頭架子，這樣就可以坐在椅上做飯了。

長風擰開煤氣灶，藍的火焰衰微跳躍，顯示煤氣快要用完了。他看了眼砧板上切好的菜，認命地拿起旁邊的小卡片，打電話了瓶新的化氣。

“是找這家送氣沒錯吧？”

小米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沒錯沒錯，這家的送氣大叔人好的。”

不知道小米為什麼會產生“送氣大叔人很好”的錯覺，長風覺得這人可一點都不友善，連幾步樓梯都不肯走，甚至在電話里要求長風把舊的氣罐送下去。

小米很生氣，搶過電話把人罵了一頓，對方才肯把煤氣送上樓來。

“以前我住附近啊，六樓都很愿意送上樓的，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

“因為以前是你打電話訂化氣的吧，”長風想到問題的關鍵：“換男的打電話，他就覺得不需要送了上樓了。”

“這人怎麼這樣啊，就不考慮一下殘疾人不方便嗎？”

長風很不滿：“我應該還不算殘疾吧。”

“暫時嘛，我說暫時殘疾。”

長風撇撇，在出鍋的菜上撒了一大把小米不吃的香菜。

小米不滿地吃了晚飯，又被長風要求搞衛生。

“這本不臟好吧，等我周末休息了再搞吧。”小米現在只想癱在沙發上。

“說出來你可能相信，”長風雙手比劃了一個長度：“我今天坐在客廳里，有一只這麼長的老鼠，直接從我腳面上躥過去了。”

“騙人，我在這屋里住了這麼久，也沒見過老鼠啊。”

“是真的，就這一大堆紙箱，真的特別招耗子。”長風指著客廳中從墻角堆到天花板的雜說：“我是病人，需要保持居住環境衛生清潔。”

這些還是搬家的時候打包的個人品，在拿出些生活必需品之后，兩個人都沒有力繼續收拾了，就只能放任它在客廳的一角越堆越高。

“我非常確定，那里面至有一半是你的東西。”小米懶洋洋地說：“等你好了自己收拾去吧。”

小米余看到長風居然真的試圖推著椅過去挪一個箱子，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哎哎哎敗給你了，我來我來，好多灰。”

“確實是你的東西多一點，”長風說：“我的大部分都已經放回房間了。”

小米不信：“這包冬□□服確實是我的，但這幾床被褥絕對是你的……我打賭是你的東西比較多。”

長風想了想：“賭明天的早飯？”

“沒問題。”小米瞬間充滿斗志，拳掌地開始分揀：“我看你這些個床上用品早就不順眼了，你說你就一顆頭，怎麼睡得了四個枕頭這麼多。”

“東西不是我打包的，是家里長輩什麼都不舍得扔……全塞給搬家公司了。”長風頓了頓，突然道：“你別翻！”

晚了點，小米已經從包裹里抖出兩個大紅的枕套，上面金的囍字刺繡看著非常扎眼。

全新的，買了以后還沒來及用過。

好在小米沒有注意到長風震的眼神，胡卷卷又塞了回去。

長風扶額：“算了你歇著吧，我明天慢慢收拾就好。”

“沒事沒事，我先把我的東西挑出來……”小米拉幾下，輕輕“咦”了一聲。

從包裹里翻出來一個布滿灰塵的沉重琴盒。

“原來長風你還會彈吉他啊。”小米抹了把琴盒上的灰，出燙金的LOGO來：“我記得這個牌子不是超級貴的那個嘛。”

“這個東西還沒有丟掉啊。”長風沉默片刻：“好多年不彈了，你幫我扔出去吧，放著占地方。”

“這麼大氣呢直接丟，”小米打開琴盒，沉睡多時的木吉他優雅沉穩，撥了下琴弦，只覺得聲音清越人，肯定是把好琴：“你彈給我聽聽唄？人家搬家小哥辛辛苦苦搬過來的。”

長風的臉已經沉了下來：“你不丟就放著吧，我自己扔。”

小米還沒聽出來他已經很不高興了：“你要是現在不想彈就以后再彈嘛。”

“行，你拿出來給我。”

小米興致地把吉他拿出來給他：“話說這個是吉他吧？我有點分不清楚吉他和貝斯的區別……”

阮長風面無表地抄起吉他往茶幾的一角猛砸。

小米被嚇得差點哭出來：“你有病啊！突然發這麼大脾氣！”

好在重傷患者力氣不濟，名牌樂做工和木料又是上佳的，阮長風砸了好幾下也沒能砸扁吉他，只是琴弦斷了，共鳴箱發出幾聲絕的哀嚎。

小米一把搶過吉他：“好了好了，我幫你扔出去好吧，別糟蹋好東西。”

“我自己的吉他我想怎麼理都行。”

“別忘了茶幾是房東的，你砸壞了還是要賠。”小米把吉他小心地放回琴盒里，拎了出去。

雖然因為阮長風發脾氣很不高興，但小米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那堆雜給收拾了，最后發現自己的東西確實要一些，也沒敢向他討賞了。

正累得腰酸背痛，長風又從屜里拿出一大摞文件袋出來：“這些，麻煩明天幫我寄一下。”

“你自己的東西，自己寄去。”小米冷著臉。

“幫幫忙啦。”

“不幫不幫。”小米說：“郵局反正也沒多遠，都有無障礙通道的。”

長風推著椅在門口的小黑板前沉，這塊黑板是他寫每日菜譜的地方，也會標注有那些食材需要小米去市場買回來。

“碳烤小羊排……算了天氣熱，吃了上火，還是不做了……地三鮮的話，最近土豆漲價了，也去掉吧……”長風拿著筆在黑板上勾勾畫畫，最后只剩下一道菜，滿意地點點頭：“嗯，明天吃涼拌黃瓜就行了。”

小米看著他表演，嘆了口氣：“行了，我幫你寄好吧，給我。”

阮長風把一大摞文件袋給：“總共十二份，郵單我已經填好了，郵票也過了，你丟到郵局去就行。”

小米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收件地址遍布寧州各地，寄件人一欄卻是是空白的。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寄匿名信的好？”小米拿起一封信晃了晃：“什麼啊這是。”

“是恐嚇信哦。”阮長風一本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