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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妃”,古之未有,聞所未聞。
前朝頗有些異議,但大多私下談論,不敢上奏:為一個蒙古王妃,搭上自己家命,不值得。
唯有刑部主事茹太素生耿直,多管閑事,上了一本奏章,批評不合古禮。皇帝雖惱火,因惜才,忍著沒有殺他,只說不許他越部奏事,干預禮部事務。
太子偕同東宮師傅們與禮部員商量婚禮儀程,費盡腦筋。
訂立亙古未有的新禮,難以引經據典,本就麻煩,況且秦王正妃的大功九月喪期,還遠沒有結束。
即便在民間,妻子服喪,丈夫新婚,都可謂薄之至。而皇家不但要辦,還要辦得尊貴面。
十一月初八日,皇帝遣吏部侍郎張度為正使、工部侍郎孫敏為副使,征衛國公鄧愈長為秦王次妃。
比起正妃婚禮,免去傳制、發冊、親迎之禮,保留納徵禮。
親之日,至衛國公府,恭請次妃上轎。
如何守宮廷規矩、如何爭寵固寵、如何照應家里,這些話曹夫人已經反反復復教過無數遍,毓靈聽得厭煩,此刻不愿再聽。待要上轎離家,便起干凈利索拜別父母,直了腰桿走進轎里,面若冰霜,再不回首。
使擎執仗前導,由橋西板橋至午門西門,毓靈下轎,門,再上轎至右順門,下轎看見秦王。
上次鐘山雪林間偶然相遇,他是的救命恩人。當時誰料得到,他和有朝一日竟結為鴛偶。
秦王頭戴黑紗皮弁冠,綴赤白青黃黑五玉珠各十二顆,絳袍紅裳,手執玉圭,段瘦頎,如松而立。視線與相對,微微點了點頭,便將目別開。
也是一樣的面無波瀾。
明明是婚禮,世間大喜之禮,當事兩人卻毫無喜。
禮引毓靈謁奉先殿。秦王立在東面,毓靈則在西側稍后的位置,二人行禮。禮畢秦王府,秦王與秦王妃面南而坐,禮引毓靈至秦王面前,四拜。又至秦王妃面前,四拜。
觀音奴看著毓靈,只見頭戴九翬二冠,耳穿金珠牌環一雙,襯得長眉勝黛,杏眼若水;著青纻翟,上繡翟鳥八只,腰束青紅羅銷金大帶,段別有一番習武兒的拔勻稱。雖略深些,但分明是個俏麗人,哪里是丑——才知秦王早前確實是哄。
次妃有姿,又在大明有顯赫的娘家……觀音奴心底悲哀無限,含笑沖毓靈頷首,以示友善。
毓靈行禮間抬眸瞥了一眼觀音奴,心下一聲暗嘆:“上天造出這畫里觀音似的人,為何如此命薄,淪落至此。”
面前兩個子,朱樉眼里卻只有觀音奴。見強歡笑,他越發心痛如絞。
那日東宮派慕開到秦王府送藥,也送來太子的一句忠告:“需顧及王妃千里遠嫁,又沒有娘家。”
觀音奴在大明,除了秦王,沒有靠山。而秦王這座靠山,在皇帝面前,等同于無。再抗婚,以皇帝的狠絕,恐怕王妃只有一死。死了,也不會再有別人給討一個公道。
禮畢,禮再引毓靈面東而坐,奏樂,宴飲。
王妃托辭不適,提前離席。剩下秦王,喝得大醉。
其后,便是合巹。
合巹還有一套禮要行。
秦王想一醉到底借醉酒逃過,又覺得鄧氏無辜可憐,只得將禮行完。
宮人侍們為二人更畢,皆賀喜告退。
靜默如死。滿室似乎只有大紅的蠟燭,火跳躍,像是活。
“你模樣似乎變了。”許久,朱樉面向前方,并不看,開口道。
毓靈的臉如同面塑般僵,依然毫無表,輕聲道:“妾原本的眉太濃,妾的母親怕不稱殿下的意,命人給妾修過。”
“哦。那你的傷,好了?”
“托殿下的福。”
尷尬的寒暄過后,朱樉道:“王妃喪事未完,今日恐怕心里難。我去陪。改日再陪你。”說罷起要走。他以為能勉強自己,然而事到臨頭,發現不能。
他的腦子里,全都是觀音奴。
毓靈猛地起,一個箭步搶到他面前跪下。
“你不要攔我。”朱樉煩躁皺眉。
毓靈叩首道:“妾并非阻攔殿下,妾愿殿下,與王妃長相伴,長相守,就當——就當府里沒有妾這個人。”
朱樉反道:“不要跟我玩宮里人‘以退為進’的那套。以后只要你不為難王妃,我自不會虧待你。今夜我要陪。讓開。”
毓靈不起,抬頭著他道:“殿下與心之人分離,妾何嘗不是。”說罷眼角滾下兩行珠淚。
朱樉一怔,說句“你好大膽!”一把將拉起,扯去榻上。
上說著“本王要你嘗嘗本王的厲害”,蒙進被子里形也不住地,實際卻連裳都沒,未曾分毫。
他在耳邊教,實則也有嬤嬤教過,便紅了臉了幾聲。
折騰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才歇,朱樉低聲道:“你先前所說,此話當真?”
毓靈腦海浮現馮誠的面龐,忍不住眼眶又泛起淚:“千真萬確。”
朱樉重重嘆了口氣:“作的都是些什麼孽……”又道:“我不問你那人是誰。你放心。只是咱們需定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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