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永昌見齊曄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沒有生氣，反倒是笑了笑。

　“你別擔心，我許永昌不是那麼記仇小氣的人。”他知道, 齊曄不答應，也是齊曄的自由。

　他過來只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機會，能再商量商量。

　今年分田到戶后，雖然大家的積極有所提升, 但出于種種原因，況并不樂觀，秋收過后，還是有很多肚子的人家。

　許永昌從他提著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報紙，笑道：“喏, 你瞧瞧。”

　上面是關于齊曄的報道, 幾乎把他夸得天花墜。

　許永昌想, 幫助別人是這麼一件有獲得的事, 萬一齊曄看到這報道之后，就了心呢？

　要是齊曄愿意去講課，他可以聯系報社, 再為齊曄寫一篇報道。

　誰知, 齊曄的目卻只是匆匆掃了一眼那些文字，臉上出年輕人很見的沉穩和淡定。

　不過, 在他看向那張報道上的照片時, 倒又像一個年輕人了。

　這是齊曄和江茉的第一張合影照片。

　他著那上頭，許永昌已經自被他忽略, 他站在江茉邊, 兩人的笑臉定格在那一瞬間, 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倆。

　原來，他和江茉站在一塊兒的時候，是這樣的。

　江茉那麼好看，他也不賴。齊曄難得自，著后腦勺，把那張照片欣賞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把邊還站著的許永昌給忘了，迫不及待跑進客廳。

　沙發上，江茉正翹著腳在看電視，齊曄跑進來，獻寶似的把那照片給看。

　江茉看了笑笑，“拍得不錯。”

　何止是不錯，齊曄覺得，這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照片！再沒比這更好的了！

　雖然報紙上的照片，不太清晰，甚至有些模糊，拍出來的眼睛鼻子都有點看不清。

　但齊曄還是好喜歡，他又反反復復欣賞了一會兒，拿出剪子來，小心翼翼把那張照片剪下來。

　報道里沒有提到江茉，他不要。

　就要這張照片，仔細平，認真放在電視機上。

　待會兒他就做個木頭相框，把這張照片裱起來！

　-

　看著照片笑了一會兒，江茉一句“誰在外頭啊”，齊曄才想起來，把許永昌給忘了！晾外頭了！

　今天人家態度也客氣的，笑盈盈的，齊曄不好意思，忙往外走。

　沒想到剛出去，小院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是江寧村的村支書，以前江寧大隊的大隊長張友福。

　他蹬著自行車來的，臉上被風吹得發干泛紅，神卻很興。

　“齊曄，我看到報紙了！你是真了不起啊！種出那麼多辣椒，居然還都能賣出去！”

　齊曄靦腆地抿起，江茉已經聽到靜，探出頭來，“齊曄，把客人都請進來吧，站在門口說話多冷啊。”

　“嗯。”齊曄這才側，讓許永昌和張友福都進來。

　許永昌搖頭失笑：這小子，難不他媳婦兒不發話，還不打算讓我進去了？

　-

　進了屋，齊曄給許永昌還有張友福都沖了一杯橘子水。

　張友福明顯有事，張地攥著手里的本子，卻道：“許鎮長，您有事您先說吧。”

　“我沒事，我就是來看看齊曄和江茉，你有事只管說。”許永昌擺擺手。

　張友福深吸一口氣，準備良多，這才道：“齊曄、江茉，這回我是真沒法子了，想請你們幫幫忙，也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是這樣的……”

　他把一路上想好的話，都一腦倒了出來。

　原來，是江寧村今年的作莊稼收都特別差，也不知道是天氣影響，還是大伙兒的種植技不行，只比集勞的時候，況好了那麼一點兒，但以前種出來的糧食不夠，國家還會給添點兒，現在分田到戶，那就是自給自足了。

　“大伙兒現在每天都吃不飽，窮得叮當響，我這看著也難啊！所以我想問問齊曄，能不能去教教大伙兒那種辣椒的好技！到時候種出來他們是去賣新鮮辣椒還是賣什麼，咱都不管了，只要不死就行！”

　“……江茉你以前就是咱們村的，你也認識村里大家伙兒，你肯定知道，他們都不是懶耍的人，分田到戶之后，他們是日夜勞作啊！可就是種不好莊稼，你說說，這靠天吃飯怎麼就這麼難呢？”

　“……還是得像齊曄這樣，有真本事啊！”張友福長吁短嘆著，江寧村的地理位置一向不好，土地也不怎麼沃，年年的產量問題都是他心中的老大難。

　許永昌在一旁聽著，也嘆氣。

　江寧村是他手底下最貧困的一個村子了，他這當鎮長的也著急。

　不過，只怕張友福是白跑這一趟了，齊曄和江茉心腸，肯定不會答應的。

　誰知道，江茉毫不猶豫的，就脆聲答道：“好呀，沒問題，也不一定非要種辣椒的，讓齊曄教大伙兒怎麼沃土地、稍稍增產就好了。”

　齊曄點頭，“嗯，這些我應該有把握的。”

　一通百通，只是莊稼作的習不同，如果不要求產量翻倍，只是想種出能吃飽的產量，簡單研究一番就行。

　許永昌有些詫異，張友福則高興壞了，連忙站起來鞠躬，“太好了，那真的謝謝你們！太謝了！！鄉親們一定高興壞了！我趕回去告訴他們去！齊曄你哪天過來啊？我先去張羅張羅，讓大伙兒先把謝禮預備起來。”

　“友福叔，不用這些的，以前大伙兒也幫過我不。”江茉替齊曄回答，“齊曄還得準備準備，過兩天就去吧。”

　“那不行，可得好好謝你們兩個大菩薩一番！”張友福激得滿面紅，又蹬上他的自行車，興沖沖地走了。

　許永昌回想起自己當時被當著那麼多人無拒絕，忽然就有種被區別對待的無語凝噎。

　這時，送走張友福，江茉和齊曄才想起許永昌還在這兒。

　許永昌捧著杯子，忍不住問道：“江茉同志，怎麼你就愿意幫助江寧村的村民們呢？”

　“他們幫過我。”江茉說得很簡單。

　之前，劉香苛待，欺負的時候，都是鄉親們為仗義執言，把劉香噴得說不出話來。

　而且，大隊長張友福也很好，和劉香鬧，他還會去警告劉香，并且收留無家可歸的江茉。

　當時大伙兒一塊擁著風風火火去找劉香聲討、為討回公道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江茉想起，不由彎起角，笑了笑，那是穿書過來后，到的第一抹溫暖，來自江寧村的鄉親們。

　“……”江茉看向許永昌，淡聲道，“人總不能等著坐其，江寧村的鄉親們不一樣，們是付出了，努力了，奈何先天條件不足，知識不夠，不知道怎麼種好莊稼，所以才肚子。”

　許鎮長聽到江茉這樣說，不解道：“你是覺得，咱們鎮上其他人，都是因為盼著坐其？所以不愿意教他們？”

　“差不多吧。”江茉笑笑，勸道，“許鎮長，你也不必著急，那些想富起來的，肯定不用你幫，他們都會想盡辦法去鉆研，去學習，去讓生活變得更好，就像齊曄這樣，有人幫他嗎？他還不是靠的自個兒？有志者，事竟。”

　“……那些懶散的，只想著不勞而獲的，就像我們村子里大部分人一樣，就算你把那發家致富的方法塞到他們手里，他們也頂多高興一下子，然后又會開始怨聲載道，怪你怎麼不知道把錢給他們手上，反而還要他們辛辛苦苦去種田。”

　江茉翹著角，要笑不笑，“人吶，始終都得靠自己，先富帶后富，也不是這麼個帶法。”

　許永昌若有所思地看著江茉，忽然發現這個小姑娘，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得多。

　這發人深省的一句話，讓許永昌意識到，“以前我的工作方法，可能真的存在紕之。”

　要改變的本之，是大伙兒的思想覺悟！

　不然的話，這些知識水平落后的農民們，除了每天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是只會說別人的風涼話，不想著怎麼好好努力，還只會怪別人，怪政府不幫他們。

　許永昌深吸一口氣，站起，重重朝江茉鞠了一躬，“那天，是我許永昌做得不對，太想當然，太急于求！希你們多擔待，抱歉。”

　-

　兩天后。

　齊曄和江茉一塊回了江寧村。

　聽說齊曄要來給大伙兒講課，大家都搬著自家的小板凳，老早就到了打谷場的空地上等著。

　寒風吹得勁勁兒的，但大家都不覺得冷！反而一個個激得很。

　去打谷場的路上，也忍不住聊得唾沫星子橫飛。

　“我聽說齊曄那小伙子可厲害了！他去賣辣椒你們猜猜掙了多錢？！千上萬吶！”

　“天吶，那小子是真有本事！當時他來接親的時候，我就知道他這孩子以后有前途！那雙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能干大事的。”

　“江茉也是有福氣，嫁了這麼好的男人，聽說齊曄對可好了，家里的活兒都不讓干。”

　“江茉也是個好孩子，以前吃了那麼多的苦，如今也算是可以福了。”

　“是啊，江茉這孩子也記好，聽友福說，江茉就是惦記著咱們幫過，所以愿意讓齊曄回來教咱們呢！十里八鄉那麼多村都不教，就教咱們！”

　“那這倆孩子是真好啊！走！咱們快點過去！可得好好謝人家！我攢的這三十個蛋，一定要讓他們收下！”

　“我給他們做了一床褥子，待會兒他們要是不肯收，你們幫我勸勸啊！”

　大伙兒都勁頭十足，滿臉笑意，說得熱火朝天。

　不遠，聶士忠也正巧趕在這天陪著江桃回娘家。

　兩人一路上聽到不人嘰嘰喳喳的只言片語，神漸漸各異。

　江桃咬牙關，心想知道的劇里，可沒有這一出！

　……一定是江茉，也幫齊曄提前開啟了賺錢劇！

　不過那又怎麼樣，江桃想到自己也幫聶士忠找到了新的工作，就在縣城里的化工廠，那可是鐵飯碗，而且也吃香。

　最近化工廠就要改革，工人們也可以參與化工廠的營利，只要愿意投錢，以后就可以分紅！

　江桃可不愿意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可聶士忠和婆婆都沒眼！死活不愿意把家里的錢拿出來投資！

　江桃實在沒轍，只好拉著聶士忠，回娘家借錢。

　聶士忠本就不不愿，覺得江桃瞎折騰，這會兒聽到齊曄那麼風的樣子，鄉親們言語中對齊曄都是激和崇拜，聶士忠那心里頭就更不舒服了。

　他皺著眉，腳步拖沓。

　江桃也不高興，因為聽到大伙兒都在夸江茉呢。

　說江茉越來越漂亮，人也好，什麼都好，反倒以前每次回娘家都要遇到好多來殷勤打招呼的，今天卻都沒了！

　大家都當沒存在，急匆匆往打谷場的方向去。

　江桃恨恨咬牙，一路回到娘家，卻發現家里只有江梁在。

　江梁：“爹娘都去打谷場聽姐夫講課去了。”

　江桃氣得涌上頭，“什麼姐夫？江茉又不是你親姐！”

　江梁被吼得委屈閉，江桃轉就走，“去打谷場！”

　聶士忠實在不愿意去，停住腳步，“去那干嘛啊？”

　是去看齊曄有多風？被多人圍著夸贊？

　還是去看江茉對齊曄有多好？氣得他心肝揪起來疼？

　江桃也不高興了，現在覺得聶士忠的好工作是想辦法弄來的，以后的好日子也全仰仗，可聶士忠還是這個臭樣子，的氣就不打一來。

　“聶士忠！你到底怎麼回事？自從去了化工廠，你就一天比一天不像個男人！剛剛要不是你走路那麼慢？咱們至于趕不上我爹娘出門前回來？”

　江桃叉腰罵聶士忠的樣子，讓聶士忠再次皺眉頭。

　現在就像一個潑婦，難看至極的潑婦！

　江茉就從來不會這樣，永遠那麼漂亮，那麼輕飄飄的說話，像踩在云端的孔雀，輕易就拉扯起他的心。

　聶士忠別過頭，不想和江桃吵。

　他不知道江桃最近為什麼越來越有恃無恐，底氣十足，不僅敢罵他，而且還敢罵他娘！

　但江桃對這個家有貢獻，幫他找了工作，盡管這個工作他一點兒都不喜歡。

　而且江桃也確實有福氣的，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江桃運氣都特別好，給家里帶來了不好。

　想到這里，聶士忠勉強忍氣吞聲，心底不滿的憤怒在囂著，卻還是重新邁步，和江桃往打谷場走去。

　-

　打谷場中。

　齊曄和江茉還沒到，他們約好的是早上十點鐘過來。

　但鄉親們都太著急，太激，所以一大早就來這兒蹲著。

　聶士忠和江桃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江桃娘，劉香，正在一群人中高談闊論。

　“我江家教兒啊，那是有一套的！”

　“你們看看，咱家給江茉找的婿就不錯吧，種辣椒都能賺大錢啦！”

　“我家桃兒那就更有出息了！了城里媳婦后，那真是一天一個樣啊，每次回來，我都快認不出了！”

　“我那婿聶士忠，那是更有出息的！他現在沒在部隊啦！說是什麼……退伍了吧！不過他退伍也不賴啊！現在進了化工廠，那可是吃商品糧，端鐵飯碗的！神氣著呢！”

　“你們不知道化工廠是干什麼的？我和你們說啊……”王紅芬正說得昂首，叉著腰，得意洋洋。

　聶士忠心里那翻江倒海的作嘔再次涌來，江桃和娘簡直一模一樣的虛榮！攀比！炫耀！

　那個化工廠有什麼好的？

　一踏進那張大門他就難，天都要聞著那刺鼻的味道，捂著鼻子都堵不住。

　不僅要三班倒，而且還有灼傷或者毒害的危險，更何況，那里頭的人個個都不省心，知道他是走后門進來的，對他從來不客氣，甚至還排他，打他！

　他早不想干了，現在劉香居然還當寶一樣的賣弄。

　聽得他真犯惡心！！

　正這時候，打谷場門口，江茉和齊曄也來了，輕飄飄又看穿一切的笑容浮現在那張漂亮驚艷的臉上。

　聶士忠怔怔地著，一時有些失神，不知怎的，腦袋忽然開始發暈，化工廠那揮之不去的刺鼻味道好像又縈繞在鼻尖，耳旁嗡嗡作響。

　他想和江茉打聲招呼的，往前一步，卻直直倒地，栽了下去！

　意識消失前，他聽到的，只有江桃的尖聲。

　艸踏馬到這會兒了還不清凈，聶士忠在一片天旋地轉的煩躁中，陷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