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霞說了許久的話,也口了，一口氣喝了杯中水，又去收銀臺倒水喝。

　再回來的時候,桌邊就多了人。小趙朝揮手：“霞姐，這邊。”

　陳霞過去,笑著問：“你要吃什麼？我馬上點。”

　小趙立刻擺手,警覺得不得了：“我可不要，我減呢。”

　陳霞正要笑著調侃兩句，突然間發現不是一個人來的，旁邊還站著位人。

　陳霞立刻同人打招呼：“哎喲,苗姐，你怎麼來了？真是稀客!你能來，我太高興了。”

　當初苗姐管著老年活中心的庫房,陳霞領抹布巾什麼的都是從手上過。苗姐從來不作難。

　苗姐也沖陳霞笑,表略有些尷尬：“陳老板,你現在發達咯，好氣派。”

　連兒過生日都到肯德基里頭，這沒點兒家底子都舍不得這樣大手筆。現在吃頓肯德基起碼得大幾十,他們家都舍不得隔三差五過來吃飯。

　陳霞趕擺手：“苗姐，你笑我呢。這不是孩子過生日嚒。要是換我自己,我可不舍得。你要吃點什麼呀？我過去點餐。”

　苗姐搖頭：“不不不，我不這個洋玩意。我喝點水就好。”

　陳霞笑瞇瞇的，也不催促對方，就看著兒跟一群孩子鬧騰。

　小孩子的友誼建立得又快又簡單。

　一頓飯的功夫,旁邊座位上好幾個孩子已經跟他們坐到了一起，互相分吃的，熱鬧的不得了。

　陳霞不著急,當然知道以苗姐跟的，還不至于特地跑過來參加兒的生日宴會。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苗姐來，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對方不說，也就不催。

　這邊淡定了，小趙先沒耐心磨下去，直接開門見山：“哎，苗姐，你不是說有話要跟霞姐說嗎？”

　是喊著自己帶過來的，結果人到了，自己都不吭聲了。

　苗姐臉上的表有點尷尬，直了半天才開口：“那個陳老板，你生意忙哎，現在要不要招人手啊？”

　陳霞奇怪：“怎麼你家親戚想過來幫忙？”

　這是有親戚進城打工了？

　苗姐臉上的表更加尷尬，咬著牙才下定決心：“不是我親戚，就是我自己。我想著下班以后能不能去你那邊幫忙。我可以從五點一刻干到晚上十點半，洗碗打雜都沒問題。”

　陳霞這回真驚訝了：“怎麼了，苗姐？你怎麼想起來到我那邊啊。”

　印象當中苗姐跟丈夫都是端鐵飯碗的，家里頭條件應該不差，為什麼要打這種零工？

　苗姐嘆了口氣，表無奈：“這不是沒辦法嚒，我家小孩想出國，我跟他爸爸就只能想辦法多掙點錢了。”

　陳霞吃了一驚：“他不高考了嗎？”

　苗姐兒子去年高考落榜，又去縣中復讀一年，應該今年夏天再度參加高考的。

　苗姐嘆了口氣：“別提了，這小兔崽子一提高考就威脅要跳樓，非要出國留學不可。我們也沒辦法，只能由著他去了。”

　陳霞不好說什麼，現在海歸人士還吃香的。人家小孩想出國，說不定就是條上進路。

　只是出國的開銷應該也不小吧。像兒子這樣的，估計獎學金沒希，得家里頭自己掏錢了。

　陳霞誠心實意道：“苗姐，我這邊就是小店，晚上幫工能付多錢，你問問小趙就知道了。這跟你兒子的留學費用比起來，簡直不足一提。”

　20多年后，一般的家庭都要賣一套房，才能供得起孩子留學。現在，估計一套房都不夠用。

　“我覺得吧，你兒子想留學是好事，但也不能兩眼一抹黑就出去。我聽說，好多人能拿到全額獎學金出國呢，到時候不用掏學費，家里頭給生活費就好。要不，你打聽清楚了再開始弄？”

　苗姐苦笑：“他要是有拿全額獎學金的能耐，還要出國嗎？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瞞著。我養的兒子我清楚，他就是想混個洋文憑，到時候說起來也是大學生，回國好找工作。”

　陳霞想說混來的文憑有什麼用？轉念一想，人家爹媽都是制的人，關系多著去，說不定作一下就招鐵飯碗了。

　多這個做什麼。

　苗姐又開始嘆氣：“我也曉得我的況想找個掙錢的差事不容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沒什麼一技之長。我這實在是沒辦法了，就算錢，也總比一分錢不掙好吧。陳老板，你別為難，你要是覺得不需要人工，也沒關系的。”

　陳霞心念一，搖頭道：“我不瞞你，我那邊暫時不需要小工，但是，我需要其他人手。我記得你人是不是在市工會工作呀？”

　苗姐一愣，都跟不上的節奏：“是啊？怎麼啦？他們發工會福利不是我人說的算的。”

　這人該不會想把生意做到工會去吧？

　陳霞還真是這想法，不過不是要去推銷吃的喝的，而是房子。

　太湖的房子從年前賣到了年后，該加把火，把它們盤了。

　“我記得工會每年都要組織全市青年男的聯誼活是不是？”

　苗姐愈發滿頭霧水：“是啊，不過每回他們活的地點也不是我人能定的。”

　那麼多人，就是在外頭吃飯，要麼搞戶外燒烤，要麼也是去大地方，總不可能去這個院子里頭吃。

　陳霞擺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要賣房子。苗姐，你們兩口子可不能捧著金飯碗討飯吃。打零工掙不到什麼錢的，你們得充分利用自己手上的資源。”

　工會是干什麼的呀？籠統點講，就是為了工人階級謀取利益的地方。

　但再說，一個是發福利，逢年過節發東西，一個是組織檢，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幫助未婚人士搞對象。

　80年代就有部電影做《尋找男子漢》，轟一時，可見這婚難題一向是讓組織頭痛的問題。

　在這樣的背景下，工會常年充當著紅娘的角。這組織聯誼活也得把握時代的脈搏，落到實啊。

　“別帶著大姑娘小伙子做游戲。”陳霞一本正經，“人家肯出來參加聯誼活，就代表有心思找對象。這沒結婚未必是沒上合適的人，是生活條件不允許。我們農村討個媳婦還得起棟新房子呢，不然兒子媳婦跟公公婆婆住在一個房間里，日子要怎麼過？”

　苗姐眼睛睜得大大的，覺不可思議：“你是說？”

　“帶他們去看房。”陳霞一本正經，“讓大姑娘小伙子切切實實到了組織在關懷他們。只要他們好，想把日子往好里過，其他方面的難題，組織幫忙解決。這剛畢業的年輕人，單位分房不現實，還不曉得等到猴年馬月呢。有公積金，就自己把房子買起來。什麼做同呼吸共命運啊？兩口子供應一套房，就是這回事。”

　苗姐傻眼了，就是過來想找個兼職洗洗碗什麼的。沒想到人家一開口，就讓干起了賣房子。

　下意識地擺手：“這我不行的，真不行。”

　一個吃公家飯的人，怎麼搞起小商小販這一套來了？說出去會人笑話的。

　陳霞笑盈盈的，不吭聲。

　小趙先不耐煩起來：“苗姐，你賣出一套房，就抵得上你洗一個月的碗了。”

　苗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啊？”

　陳霞點點頭，笑容可掬：“以前廠子紅火的時候，誰最吃香啊？銷售員。這賣房子跟賣東西就是一個道理。掙錢這種事一定要因地制宜，你家有現的條件不好好用起來，那才是虧了呢。”

　苗姐心如麻，下意識冒了句：“你讓我想想。”

　陳霞就在旁邊慢悠悠的：“除了青年男聯誼活之外，平常像是三八婦節，五一勞節，六一兒節，工會組織的各種活，都可以把人拉過去看看房子嚒。

　也不是說非讓人買，就是讓大家了解一下國家新政策。現在好多人還不曉得什麼是貸款買房，也不知道公積金有什麼用。國家費了這麼大的力給大家實惠，大家要是沒用起來，不是白辜負了國家的一片心嘛。

　對了，那邊現場還有小禮品發送的。什麼紙扇巾之類的算不上大東西，可也總比沒有強。工會自己發福利不還得掏錢買嗎？有現的東西為什麼不拿呢？”

　苗姐追著問了句：“不強迫買吧。”

　聽話聽音，陳霞知道對方心了，就微微地笑：“你去商店里頭逛，營業員也不能著你買啊。就當是看看也好。你要去那邊瞧過了，就知道風景真沒話說。漂亮的很，旁邊就是公園，組織什麼活都方便。”

　苗姐抿了抿，到底松了口：“那我回去跟我們家那口子說說。”

　給人介紹而已，誰買了件漂亮服還要在單位說說什麼地方買的呢。再說，上哪兒玩不是玩？去逛逛新小區蠻好。

　陳霞干脆利落：“行，后面要怎麼搞，小趙帶你，對那邊房子比較悉。”

　小趙驚訝地指著自己，不可思議：“我？”

　天啦，這才多長時間，都要帶徒弟了。苗姐怎麼了徒弟？

　陳霞笑了：“聞道有先后，業有專攻唄。你都賣了這麼多房，可不就是老師傅了。苗姐，你也加油！不管你兒子出不出國留學，先把錢掙到手了，后面安排起來也容易是不？”

　苗姐有些恍恍惚惚，腦海里頭就一個念頭。原來賣房子還掙錢，難怪陳師傅當初在活中心那麼積極地推銷。

　哎，當初還暗地里看過人家笑話，覺這人真是窮怕了，為了掙錢完全斯文掃地。一天天的給人陪笑臉，何必呢？

　結果誰想得到啊，這才多久功夫，半年的時間而已，人家就趟出路來了，變了陳老板。

　陳霞可不管心起伏，就笑瞇瞇的招呼人，苗姐來都來了，好歹吃完蛋糕再走，小趙，你跟苗姐說說流程吧。

　出手，抓著小趙的手了一把，提醒這姑娘：“就照你一開始的來。”

　現在小趙拿的提也是對半開。因為這段時間積極拓展市場，跑得很有效。但是誰的果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老員工跟新人一個提點，上哪都沒這規矩。

　小趙興高采烈，大力點頭保證：“放心吧，霞姐。苗姐這麼厲害，肯定能做好的。”

　陳霞笑容滿面：“可不是，要沒魄力，苗姐能過來嚒。苗姐，你也吃點東西吧，剛好跟小趙聊聊。”

　眼看著兩人到邊上嘀嘀咕咕去了，陳霞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開始包。

　還剩下半個石子饃沒吃呢。

　照說，石子饃可比什麼漢堡好吃多了。這會兒有點肚子，剛好拿來墊墊底。

　胡月仙在邊上聽了全場，一直沒。這會兒才長長地吁出口氣，直接豎起大拇指：“霞，你可真厲害，怎麼誰都能被你帶著跑起來。”

　乖乖，這下子手下又添了員大將哎。用那個詞來形容，如虎添翼，飛天老虎了。

　陳霞笑著搖頭：“我就是帶著做，沒什麼大不了。們也是順帶著來。其實你也可以賣房子，朱老板他們來了江海，不也得安家落戶。”

　胡月仙瞠目結舌，沒想到這話頭子說的居然落到了自己上。

　還沒來得及揮手拒絕呢，陳霞就跟分析了起來：“你看現在給咱們蓋房子的人，是不是自己在江海也沒房子住。就跟我們明明上課學的那樣，遍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他們又不能在村里頭落戶，想留下來不得買房。”

　農村人可一點兒也不笨。

　跟胡月仙在村里頭不聲不吭，連蓋了好幾棟樓。原先覺沒什麼稀奇的村民就立刻反應過來，也接二連三地開始蓋房子。

　建筑隊的朱老板想自己在村里頭弄塊地也蓋個樓，就沒人肯賣宅基地了。

　陳霞都慶幸虧得有胡月仙幫忙，下手的早，不然后面的樓都沒希了。

　“朱老板有錢，買個小別墅或者在江海買套房都好。他手下的工人就算沒錢，縣城里頭三四萬的房子還是可以考慮的。說個實在的，要是在老家能掙到錢，誰愿意背井離鄉出來打工。既然已經出來了，就別老想著回去，回去上哪兒掙錢？”

　胡月仙下意識地要回絕：“這怎麼可能，不的。”

　“怎麼就不呢？”

　陳霞愈發認真，“他們跟我家國強以前的工友也沒什麼區別。三哥三嫂家現在不就在燈市口安下家了。

　還有就是你眼下在電大里頭上課，周圍同學不也是房子的銷售目標嗎？在下面鄉鎮公社上班的人，就不想在縣城安個家嚒。

　我可聽說現在都流行把孩子送上到城里上學，就算不為大人自己，就為著孩子考慮，落個戶口也是好的吧。”

　一樁樁的分析下來，直接將胡月仙給聽暈過去了。

　天啦，被霞這麼一講，都覺自己不賣出個百八十套房子都白瞎了這麼好的現資源。

　陳霞認真地拍了拍的手，端正了：“月仙，我真沒開玩笑。這錢啊，自己掙的時候最痛快，花起來也自在。能順手掙的錢為什麼不掙？等養場到明年盈利，中間還要這麼長時間呢。咱們把錢給掙了，多給孩子買幾套房好嗎？何必在沒意思的人上浪費時間。”

　講個不好聽的，有跟黃大發虛與委蛇的功夫，多賣幾套房子，又能再攢下家底了，而且還不用慪氣。

　陳霞苦口婆心：“心里痛快了，才舒服。你忘了上次看中醫，教授怎麼跟你說的？要放寬心，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胡月仙怔怔的，半晌沒出聲。

　陳霞一杯水都快喝完的時候，才突兀地笑了：“照你這麼說，好像誰都能賣房啊。”

　陳霞點頭：“沒錯，因為所有人都需要房子，周圍的人也都需要房子，房子是生活必需品。”

　賣的房子多了，漸漸的也就琢磨出經驗。

　既然不是專業人士，那就從邊出發。誰還沒有人脈，人脈沒有大小，就是看能不能用到點子上而已。

　胡月仙也端起了水杯，點頭應聲：“也行，我試試看。反正試試也不掉塊。”

　陳霞笑出了聲：“要是掉的話，我還高興呢，我現在肚子上全是。”

　胡月仙卻認真地看著：“你該長點，我跟你講句實話。我頭回見到你的時候，覺你跟個骷髏架子似的，一陣風都能吹走。你再看看你現在，這個氣神怎麼比呀？我就覺得上有才是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