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出了屋子,直接兵分兩路。

　陳霞準備送送胡月仙母子出去坐車，一抬頭就看見了面孔。

　一個穿著長虹彩電廣告T恤衫的男青年一邊走一邊跟旁邊人介紹：“我們這個小區的環境沒話講吋，你看看這個房子蓋的,多氣派呀。”

　陳霞好笑，現在大家真是有樣學樣。兩層樓有房間空出來的,都在想辦法往外面租。

　瞧瞧這個大宗,以前在工地上干活也不是踏實的子，手上有點錢就想好吃好喝。

　一年工干完了，人家好歹能拿幾千塊錢回家。他倒好，還倒欠著工友的錢。

　后來他爹媽被氣壞了,愣是找到陳文斌，要求每個月只能支他一半工錢，剩下的錢在陳文斌那兒存著,到時候直接爹媽手上。

　不然的話,這小兔崽子什麼時候才能存下討老婆的錢？

　也就是因為這樣,大宗當初才能拿出錢來付房子的首付。

　看來人真是需要歷練。現在大宗有房貸力，都曉得主出租房子來掙錢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租客租在這兒做什麼。看人家的打扮，耳朵上還掛著□□鏡,一雙手細皮，倒不像是個做小吃生意的。

　那人可有可無地點點頭,聲音不冷不淡：“那也太高了，燈市口又不是什麼市中心，你這個還要3萬塊，不可能的,最多2萬。”

　大宗急了：“當初我這房子買了45，000呢，3萬塊已經是最低的了。”

　陳霞原本就聽一耳朵熱鬧,這會兒卻大吃一驚，直接喊出了聲：“大宗你做什麼？你要賣房子？”

　開什麼玩笑啊，這小子瘋了吧。兩層樓的別墅，他賣3萬塊!這是腦袋被驢踢了再被門板了吧!

　耳朵上掛著□□鏡的人比更驚訝：“賣房子？啊，我沒打算買房子啊，這個房子不是抵押給我借錢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陳霞聲音拔高了八度：“抵押？你上哪兒抵押去!這房子抵押給銀行借的房貸，你還怎麼再做抵押？”

　□□鏡男人怒氣沖沖地走了。終日打鷹，今兒他差點居然鷹啄了眼。

　居然還有什麼房貸，他以前從來都沒聽說過。

　這回要是真把25，000借給了這王八羔子。小兔崽子撒跑人了，就算留下房子，他能跟銀行爭？他上哪兒爭得過銀行!

　陳文斌一張臉板了撲克牌，怒氣沖沖地罵了頓大宗。

　瞎胡鬧，好好的房子說賣就賣，爹媽同意了嗎？賣了房子還怎麼在城里頭討老婆。屁后頭的泥還沒洗干凈呢，沒房子，誰跟你談朋友？

　大宗一張臉漲得通紅，不敢回老板的。

　陳霞皺著眉頭問：“你又是怎麼回事？你賭牌九啦？你要這多錢!”

　陳文斌也拉下臉：“我告訴你，你別瞎胡來。你要是不好好干，就給我卷鋪蓋滾蛋。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行，外頭到是工人找工作。”

　先前跟著老杜干的人，都把關系托到他這兒來了，想上他的工地做工呢。他手上工程數目是有限的，哪里需要這許多人，已經往外頭推了好幾個了。

　大宗就低腦袋，不管陳家姐弟如何的的一塊兒上，他死活不吭聲。

　陳文斌氣得七竅生煙，出手指頭指著他罵：“好你個兔崽子，能耐了啊!回頭我就告訴你爹媽去，看看他們曉不曉得你多能耐!”

　結果大宗掉過腦袋，居然就這麼揚長而去。

　陳文斌差點兒沒被氣暈過去，出的手指頭一個勁兒地抖。

　陳霞都怕這人真倒在地上了，還得自己遭罪，趕勸了句：“行了，氣有個屁用，不值當。”

　陳敏佳也趕踮著腳幫爸爸拍背：“不氣不氣啊。”

　唉，媽跟媽媽都那樣了，爸爸要是再倒下，那真要完蛋了。

　陳文斌被兒逗笑了，直接揮手：“我管他死活。”

　等著吧，這兔崽子非得栽個大跟頭才曉得好賴。

　他管他死活!

　眾人歇過腳，浩浩出小區。

　鄭明明跟陳敏佳都驚訝得不行，怎麼現在人更多了，整條街都被得水泄不通。

　小英在旁邊細聲細氣：“晚上這兒本來就比白天熱鬧，越晚人越多。”

　陳霞就笑：“今天最后一天，大家都想過來湊湊熱鬧，人就更多了。”

　眾人說話時，就聽見后頭有人喊：“讓一讓，麻煩大家讓一讓。”

　陳霞回過頭，瞧見推板車的曹臘梅時，頗為驚訝：“喲，曹老板，你這真是一網打盡，看什麼掙錢就賣什麼啊。餅子不賣，賣起水果來了。”

　家王月榮今天也下大力氣了，小臉紅撲撲，汗淌的哦，瞧著跟從水里頭撈出來的一樣。

　曹臘梅滿頭大汗，胡用搭在脖子上的巾了把，隨口應道：“哎喲喂，明明媽，你就笑我吧。我這是沒辦法，這香瓜茄我還不曉得怎麼賣出去呢。”

　果子不是進的貨，而是娘家堂妹兩口子種的。

　堂妹公公婆婆不好，小夫妻倆就不方便出來打工掙錢。可指家里頭的四畝三分地刨莊稼，汗淌了都換不了幾個鋼镚兒。

　小兩口不是沒張羅的人，就開了荒山種果樹。結果前兩年趕上蘋果價賤，連本錢都收不回頭。

　夫妻倆痛定思痛，覺得是蘋果太大路貨了，沒有競爭力。于是他們到鎮上農科站上了幾個禮拜的課，選定了香瓜茄，這可是從國外引進的新品種。

　經過了三年的心飼弄，香瓜茄是喜獲收啦。可更大的問題擺在了兩口子面前。

　香瓜茄的市場競爭的確不激烈，獨此一家，但大家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啥啊。

　兩口子把摘下的果子拉到會場上，其他人的攤子都人人人挨人，他們的水果卻乏人問津。

　有人一打眼看過去以為是香瓜，嘗了一口直接呸呸呸，說瓜果不應該是這個味。

　然后干脆就沒人過來問了。

　這兩口子忙忙碌碌的，前后好幾年工作，結果收益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地里頭刨莊稼呢。

　最后還是家里頭的老人看不下去，是賣老臉求爹爹告，央著親戚幫忙想辦法。

　曹臘梅的老爹老娘都是熱心人，前頭上兒家住了兩天，看了食節的熱鬧。

　這回小叔子跟妯娌求上門，老太太特地跑到村干部家里頭打電話，問兒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一樁不說，好好的果子爛在樹上，那是白糟蹋東西呀。

　自家老娘開了口，曹臘梅還能說什麼呢。

　當初想種香瓜茄的是自家堂妹。這東西種了賣不出去折本，到時候堂妹在婆家日子也不好過。

　娘家是干什麼用的？就是這個時候站出來幫襯嫁出門的姑娘的。

　曹臘梅呲牙咧，看著一車的水果嘆氣：“你說他們吧，種個桃子種個梨，我就在這邊給人現場打果，也不愁賣不出去呀。這玩意頭，你讓我怎麼辦？”

　陳霞跟著皺眉頭：“這的確有點麻煩，現在大家也不認識人參果呀。”

　別說90年代了，上輩子一直到兒博士畢業，才頭回吃上人參果，以前本沒留意水果店到底有沒有這玩意。

　眼下，讓大家嘗試新品種，的確不是簡單事。

　陳文斌難得大方一回，招招手道：“不行的話，我買點兒回去，算給工地加個新鮮。”

　反正現在天熱，偶爾吃回水果，也算是他給手下工人發福利了。

　曹臘梅笑逐開，立刻拍馬屁：“陳老板的兄弟果然跟陳老板一樣，爽快人。”

　陳敏佳在旁邊歪著頭，頗為苦惱：“可是阿姨你妹妹家還有一座山的果子啊，我爸爸能買多？”

　陳霞點頭，在市場上賣掉才是正理。

　鄭明明卻突然間喊了起來：“媽媽，這就是人參果啊？豬八戒吃的人參果!”

　曹臘梅一愣，啊，什麼人參果？這香瓜茄呀。

　陳霞靈機一：“它就人參果，香瓜茄是它的另外一個說法。你換個名字賣試試看。”

　曹臘梅猶猶豫豫：“這能嗎？”

　“肯定行。”鄭明明向來無條件支持媽媽，“阿姨，誰不想吃人參果啊。就連孫悟空都忍不住呢。”

　說話時，旁邊剛好有人拿著各種各樣的塑料面一邊走一邊賣。

　什麼黑貓警長啊，什麼葫蘆娃，什麼奧特曼……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果然食節熱鬧了，賣各種各樣東西的小商販都嗅著商機過來了。

　陳霞的目落在面上，開口詢問：“孫悟空的怎麼賣？”

　鄭明明下意識拉媽媽的手，不要了，都上四年級了，才不要孫悟空面。

　孫悟空!

　鄭明明的眼睛立刻亮了，拽著媽媽的胳膊喜出外：“媽媽，我們可以扮孫悟空跟豬八戒吃人參果!”

　在城隍廟看過人穿孫悟空的樣子跟人拍照，好多人都排隊跟他合影呢。

　王月榮扯著嗓子喊：“媽媽，我當孫悟空，你當豬八戒!”

　曹臘梅兒氣笑了：“你還真會挑啊。”

　王月榮理直氣壯，聲音也震天響：“媽媽你比我胖啊。”

　陳霞趕領著孩子告辭，覺曹臘梅的母已經要消耗殆盡了。

　陳文斌在旁邊笑得直發抖。

　結果上車的時候，他眼睛瞥到了大宗的背影，臉又拉了下去。

　狗日的王八羔子，這是要上天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居然敢背著人干這種事。

　陳霞倒勸了他一句：“你別發火，好好查查他干了什麼。這也沒聽說他家里頭出事，怎麼一下子要這麼多錢？”

　作為重生人士，想的要比陳文斌更多。

　一般人什麼況下才會突然間開銷增大？多半是染上壞習慣了唄。

　一個賭，一個，一個嫖，都是沒底的窟窿，沾上哪個都要層皮的。尤其是前兩者，那真是要命。

　搞不好，他會把其他人也拖下水的。

　上輩子倒是沒聽說大宗起什麼幺蛾子。可上輩子大宗也沒買房啊。

　誰曉得這家伙會不會飄了，這輩子反而鬧出事來。

　陳文斌點點頭，一張臉還是拉得老長：“我曉得。”

　本來大宗才算是他從老家帶出來的人，他想著如果這小子的話，后面慢慢給他安排點事做，也讓他手下帶幾個工人。

　畢竟知知底的，也放心。

　現在看來，是不了。這王八羔子眼睛里頭已經沒他了。

　陳文斌停下車，開門讓陳霞等人下車，又問自己兒意思：“你是跟著爸爸，還是就在嬢嬢家玩？”

　陳霞聽他的話音，明白這人不會回家去，就主邀請：“佳佳，你跟明明小英一塊兒吧，你不還要挑房子的裝修嗎？”

　鄭明明積極推銷：“我跟你講，有兩套圖特別好看，那個木頭房子太了，就像森林小屋一樣。”

　陳敏佳點頭，直接跟爸爸揮手道別：“我在嬢嬢家。”

　才不要回家呢，回家一點意思都沒有，連口順心的飯都吃不上，不還要夾心氣。

　一行人下了車之后，小英細聲細氣地問陳敏佳：“可是如果你現在裝修的話，住你房里頭的工人怎麼辦？”

　這話可真問到了重點。陳敏佳還指每個月500塊的租金呢。

　又轉頭看嬢嬢，這要如何是好？

　小趙在旁邊哈哈笑，趁機開始第二波推銷：“那就讓你爸再給你買套房唄。太湖那邊，姐姐不誆你的，環境特別好，出門就是大公園。3室1廳的房子，到時候你也可以裝修你的小公館。”

　陳霞看了一眼，到底沒再吭聲。

　算了，反正現在只要陳文斌起了心思買房，就總歸不會買虧。畢竟大行擺在那兒啊。

　人家就是不買房，上輩子也不缺房住。

　陳霞進了院子，摞起袖，開始洗土豆。

　天熱了，現在冰鎮過的土豆泥尤其歡迎，每天都能賣掉一大桶。

　杜招娣在旁邊攛掇：“你試試看油炸香蕉冰淇淋唄。”

　他們今天討論了一番，決定先賣撒尿牛丸，茶跟油炸香蕉冰淇淋。

　撒尿牛丸是因為周星馳的電影，去年年底的時候，本地電視臺就放過《食神》，鄭明明跟陳敏佳都好奇撒尿牛丸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陳霞立刻就將它加到了菜單里頭。現在周星馳可紅了，東西在他電影里頭出現過，可不就是現的廣告。

　最重要的是，撒尿牛丸好做啊，推著小車出去賣也方便。

　同樣的，茶以及油炸水果冰淇淋都適合擺在攤子上賣。而且還能夠形錯位競爭，不搶別人的風頭。

　點點頭，去屋里頭翻出水果，準備多做幾種，讓大家都嘗嘗味道，看哪些最符合大眾的口味。

　陳霞剛把煮的芋頭搗泥，屋子外頭就響起了一串腳步聲。抬頭看天，有點驚訝。

　馬上要夏了，大家吃飯時間也相應往后推。今天的客人倒是來的早啊。

　杜招娣也聽到了靜，開口就喊：“歡迎臨，你們要吃點什麼？自己做還是……”

　話沒說完，外頭的人就推開院子進來了。

　領頭的大宗怒氣沖沖，跟腳底下有火燒似的躥到陳霞面前，開口就是一句話：“你給我把房子租出去!”

　陳霞莫名其妙，該了他的啊。哪有這樣找人幫忙的道理。

　杜招娣也不高興了：“大宗，你現在怎麼回事？按輩分，你還得管霞一聲嬢嬢呢，有你這麼講話的嗎？”

　“那我喊嬢嬢，也不能管外人。給老張租房，怎麼就不管我？”

　陳霞樂了，上門就是買賣，也不直接往外頭推：“行啊，你要怎麼租？傭金是10%，一般都是租一押三，現在的房子如果裝修好了，上下兩層月租300。要是坯的話，那就只能200塊了。”

　“我的房子不比老張差，起碼300。”他出手來，沖著陳霞嚷嚷，“我要往外頭租10年，你給我36，000塊錢!”

　院子里頭的人都驚呆了，就連上門來買小吃的客人也噗嗤笑出了聲，還跟陳霞打招呼：“哎喲，陳老板，你們又在排小品啊？”

　鄭家小院是農民工子弟小學校外活據點之一，自發的那種。

　鄭明明跟的小伙伴們相當能鬧騰，還會自己排練節目，準備文藝晚會。

　什麼小品，相聲，大合唱，鄭明明還找了劇本，帶同學們一塊兒排話劇。陳霞都搞不懂兒到底哪兒來的這麼多時間跟力，好像上裝了永機一樣。

　客人還在笑嘻嘻的呢，大宗先炸了：“誰演小品？10年的房租，你必須得馬上給我。”

　陳霞拉下了臉：“給你干嘛？看病啊？發神經!張口就租10年，還要人一把頭拿出10年的租金，虧你想得出來。”

　客人在旁邊笑著搖頭，要了冰豆漿跟大福離開時，還好心地指點了一番：“小伙子，天還沒黑呢!”

　好端端的做什麼白日夢？

　大宗就跟被踩了貓尾一樣，一蹦三尺高：“不付租金就還我錢，還我買房子的錢!”

　陳霞莫名其妙：“我還錢？”

　安建軍在旁邊急了：“哎，大宗，你說話不能不講道理啊。這房子是銀行買的，你不要房子了，找霞做什麼？”

　大宗理直氣壯：“就是你們家鄭國強讓我買的。我不要了，我要退掉，把錢還給我。”

　陳霞冷笑：“稀奇呀，我這也活了30多年了，頭回聽說這種事。別說你不懂，村里頭你就沒見過賣房賣地的？誰家買了房子后悔了，還找中人掰扯的？我看你是一把年紀也活到狗肚子里頭了!”

　大宗跳腳，梗著脖子喊：“我不管，反正你得把錢還我。”

　陳霞真被他給氣笑了：“你這是比嗓門大嗎？你錢給我了？你買的是銀行的房，借的是銀行的款，你不找銀行找我？還你錢，你想的哦!這麼大的人不識字啊？當初合同上寫的清清楚楚，你得還銀行的錢，要是不還的話，這房子就只能被銀行收回頭。”

　大宗當然不是不明白當初的合同究竟是怎麼簽的。就是因為明白，所以他才來找陳霞啊。

　他哪里敢找銀行。人家理他才怪呢。

　柿子當然得找的。誰讓陳霞多多舌，害了他借錢的好事。

　現在他借不到錢了，那就得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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