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電視臺是真風,即便是地方市電視臺，打電視廣告也要價不菲。

　張老師跟王老師家的婿在上元縣電視臺工作，幫忙牽線自己就職于江海電視臺廣告部的同學。

　對方倒也痛快,直接表示可以走部價，給打折扣。購節目打九折,普通電視廣告打九五折。

　其中購節目最靈活機,可以分包周包月包季度三種模式，報價也是三個檔。

　普通電視廣告差些，起步是月，又分黃金時段跟普通手時段,還有電視劇播廣告。這電視劇還要分……

　陳霞一連串的電視單繞暈了，直截了當開問：“你就告訴我多錢吧。”

　廣告部的副經理笑容滿面，直接亮出了三手指頭,言辭溫和：“這是最便宜的。”

　陳霞要暈厥,乖乖,一開口就是上元縣一套房，實在心狠手辣。

　房子還不曉得能賣出去多，傭金又能拿到幾位數呢。

　副經理直接帶人出電視臺大樓,指著靠近馬路的一間房道：“看到沒有，您覺得熱不熱鬧？”

　陳霞瞧著這人山人海的架勢,頗為驚訝：“這是明星搞簽售嗎？”

　副經理笑著搖頭：“對，不過明星不是人，是我們的產品。這邊原本是我們電視臺的倉庫，我們購頻道起來后,就借了一塊擺放樣品，后來就干脆改了銷售部。我們目前最歡迎的多功能健板，國進口,3988元，你知道上個禮拜的銷量是多嗎？”

　陳霞不用看副經理同志正反翻的手掌，就知道這絕對是個驚人的數字。

　“我們電視臺愿意給你打九折，絕對不是因為電視購缺生意，而是一個看在人的面上，一個是節目剛立不到一年，還在優惠推廣期，還有一個就是你的銷售產品夠新奇。一般電視購推銷的都是日用品、健材還有服裝鞋保健品跟容發產品。賣房子，我頭回聽說，我們是誠心想合作，打造出風靡全省的點來。”

　副經理看陳霞還不吭聲，再接再厲地給自己打廣告，“你現在看到的銷售途徑不過是一種而已，我們還有電話訂購、送貨上門，郵寄商品以及在人民商場、太平洋百貨都設置專柜，每一單生意都火得很。像你這樣賣房子，我們可以提供班車接送現場看房的。”

　李巧眉忍不住了句：“能買得起比利弗山莊的，人家都自己開車。”

　一般的車子，人家還看不上呢！

　副經理的眼睛在金眼鏡后面驚詫莫名：“你們是要為房產中介公司打廣告，還是替開發商做宣傳？難不你們就只做一錘子買賣？”

　小趙回過神來：“沒錯，我們要做房博通的，整個江海的房源都要一網打盡。不管想買什麼房，我們幸福到家都能提供最優質心的服務。”

　說得眉飛舞，李巧眉又鬧了個大紅臉，覺自己白接過專業培訓，居然本末倒置，忘了給自己開工資的不是開發商，而是中介公司了。

　可憐的再就業員工看老板的臉，生怕自己人嫌棄了。

　這還沒過考核期呢！唉，是不是茶舍的工作辭得太快了些。

　李巧眉看著自己的老板面上完全不顯山不水，不由暗自佩服，這能發財的人到底不一樣。看看人家的氣度，這才是當老板的料。

　哪里知道陳霞面上不端倪，是因為已經驚呆了。

　好吧，曉得打廣告不便宜。可也沒想到人家就是上下皮子一搭的功夫，一套上上元縣的房不算，干脆連金錢湖別墅的首付都給吃掉了。

　副經理同志還在滔滔不絕呢，陳霞就在心里頭算，哎呀，別墅的一層樓沒了，哎呀，第二層也被吃得一干二凈，哎喲喲，這是干脆將整套別墅都吞進了肚子了吧。

　得，照這麼下去，那個比利弗山莊能賣幾棟樓不好說。先搭進去一套豪宅才是真的。

　陳霞的臉上沒顯出任何端倪，可客戶不表達意見就是最大的不滿意。

　廣告部的副經理做老了，人家不吱聲，他都能猜出七七八八。

　他一本正經地強調：“沒錯，現在在電視上打廣告是最貴的，可是我們的服務也是最全面最周到最有效的。你只要說出你的需求，連廣告都是我們設計拍攝，什麼都不用你心。綜合算下來，我們的價比最高啊。

　你看報紙上打廣告是便宜，可開發商已經打過幾廣告了，比利弗山莊也沒賣出去。現在只有電視廣告，才能滿足您的需求。”

　陳霞聽了一耳朵，最后只是微笑，目誠懇地看著對方：“肖經理，謝謝您，實不相瞞，這個投本比較大，我還得回去召集大家開會討論再做決定。”

　李巧眉在旁邊暗自咋舌，乖乖，這可真是正規的公司了。大支出都要開會研究，不是老板拍腦殼做決定。聽著就是大公司的氣派。

　小趙卻是滿腦袋的問號，開會研究？這中介公司除了老板外加們兩個業務員，還有誰？

　哦，媽也算。霞姐說了，中介公司的賬也得媽帶著做，給另外單開一分工錢。

　嚯，這麼一來的話，媽每個月的額外收可比退休工資高多了。

　只不過，就算加上媽，又能開會研究出什麼個結論呢。

　肖經理無所謂，他每天要招待的意向客戶多了去，多一個不多一個不，唯一的憾就是沒能做電視房產廣告。

　現在，賣房子的全在報紙上登廣告，完全跟不上時代發展，難怪他們的房子賣不出去。

　張老師的婿跟老同學打了聲招呼，帶著陳霞等人去停車場。

　他今天到市電視臺辦事，開的是單位的車，順帶著捎上了陳霞幾人。

　這會兒他的事辦完了，老丈人學校房東的事沒辦妥，他不好意思，還主表示：“只可惜你們賣的房子是別墅，上元縣沒什麼人買得起，不然的話，在我們電視臺打廣告也行。”

　李巧眉看了眼他，把話咽回了肚子里。很想說，就是上元有錢人多，人家也不會看縣電視臺的節目啊。

　在他們那兒打廣告，才真是打水漂呢。

　陳霞面帶微笑：“您太客氣了，您肯幫忙牽線，已經幫了我大忙，我謝還來不及呢。”

　張老師的婿發的車子，笑了笑：“我倒是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肖經理的建議。這個投大，但是收效也顯著啊。實不相瞞，我們縣電視臺要不是沒條件，也想搞電視購。這有錢人啊，還是很會的。他們沒時間慢慢自己看，就想看別人展示。”

　說話的時候，他隨手擰開了車上的收音機，里頭飄出了歡快的歌聲：“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

　小趙撲哧笑出聲，拼命地點頭：“可不是嘛，越是有錢人越沒時間。”

　還指他們翻報紙看房地產廣告呢，還不如直接在電視臺打廣告。

　嘰嘰喳喳地游說自己的老板：“霞姐，我覺得可以。看電視購的都是……”

　話沒說完，就被陳霞突兀地打斷了：“林主任，我問一句，你平常開車的時候都聽廣播嗎？”

　張老師的婿一愣，點點頭道：“聽，我不喜歡聽磁帶，太單調了，還是聽點廣播有意思。”

　陳霞的心怦怦直跳，沒錯，就是這樣了。上輩子兒子兒開車的時候也聽廣播。

　先前那位電視臺的肖經理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聽廣播時，就覺得奇怪。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廣播也應該跟電報還有BB機一樣被歷史淘汰了啊。可20多年后，廣播電臺依然存在，而且效益一點也不差。

　想來，這跟以后滿大街都是汽車也有一定的關系。畢竟開車的時候，大家一不能看電視二不能玩手機，也就是耳朵聽聽音樂聽聽廣播了。

　小趙還滿頭霧水的時候，李巧眉先反應過來：“車子!老板你是說開車的用戶也會聽廣播!”

　啊，沒錯。

　人在車上，除了聽廣播還能干什麼呀？而且車子是私環境，廣播里傳出的聲音清清楚楚，效果可比商場柜臺電視機播放的節目強多了。

　商場多吵啊，人來人往的，電視機的聲音除非聲音特別大，否則誰聽得清楚里頭說什麼。

　況且商場中各類品琳瑯滿目，除了被迫陪老婆朋友出來逛街的男人百無聊賴才會盯著電視機看，真正想逛街的人誰有空看電視呀。

　廣播節目就不一樣啦，路程就算短，開車也起碼得十幾二十分鐘。再久一點，半個小時往上也是正常的。

　這漫長的時間里，開車跟坐車的人都無聊至極，想必連廣播聽到耳朵里都新鮮有趣極了。

　李巧眉越說越興，到最后看陳霞的目充滿了崇拜：“老板，你太厲害了。難怪你能賣出那麼多房子，你比喬·吉拉德還厲害!”

　陳霞滿頭霧水，這個喬·吉拉德是誰？

　“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他連續12年平均每天銷售6輛汽車，雪佛蘭汽車喔!”

　陳霞笑了：“那我可不敢跟他比，照他這樣換錢，人家一天就能賣出兩套比利弗山莊的別墅咯。”

　雪佛蘭轎車賣多錢不知道。可現在一輛福特轎車就賣40多萬，想必雪弗蘭也不便宜吧。

　李巧眉馬屁跟上：“老板你一定行的，一天6套別墅都不在話下。”

　是個人都被戴高帽子，陳霞笑呵呵的，繼續追問：“你們再想想看，聽廣播的除了有車的以外，還有什麼人？”

　李巧眉積極踴躍搶答：“領導唄，領導都坐小轎車。不過領導基本上都住政府的樓，應該不會買房。”

　陳霞笑了笑，心道人家不買不代表人家不想要。這送錢送東西，連人都能送，何況是房子呢。

　“還有呢，再想想看，還有哪些人會聽廣播？”

　李巧眉苦思冥想，遲疑著又給出了一個答案：“老頭老太太。我爺爺每天去公園鍛煉，就拎著他的收音機，不過他都是聽評書。”

　已經連著給出了兩條答案，讓小趙充滿了危機。

　自己一個經驗富的業務員居然趕不上新手，實在是太沒面子了。

　現在都停薪留職了，必須全力以赴地干銷售。

　“還有學生。”小趙生怕被人回答完了，趕搶著作答，“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寢室都聽廣播，還給廣播臺寫信打電話點歌呢。”

　李巧眉到底沉不住氣，立刻笑了起來：“學生聽也沒用啊，學生又不買房。”

　他們可不是做廣播用戶的調查問卷，他們是要有針對地賣出房子呢。

　小趙有些不高興了，立刻反相譏：“誰說學生不買房的？今年上元縣的企業去大學里頭招人，就憑借承諾解決住房問題，簽下了好幾個優等生呢。”

　學生就不需要房子了嗎？上大學那會兒，學校里頭就流行一種說法，做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

　想要安家，不就得買房嗎？

　陳霞點點頭，繼續鼓勵的語氣：“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除此以外呢，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會聽廣播？”

　這回兩位業務員都陷了苦思冥想，反倒是開車的林主任笑著開了口：“其實只要坐車上下班的人都可能會聽廣播。”

　李巧眉愁眉苦臉：“那不，公車吵死了我就從來沒聽清楚過公車廣播到底播了些什麼。”

　陳霞已經明白過來：“你是說單位有班車的人？”

　林主任笑著點頭：“是啊，有些單位在郊區，沒有班車的話，大家上班都是問題。”

　這樣的班車，坐的基本上都是單位職工，相當安靜。

　陳霞笑了：“哎喲，那又多了一波銷售目標，像您這樣的。林主任，有沒有考慮過改善住房？要是您覺得房子太大的話，投資個小戶型也不錯呀。這樣雙方老人或者是親戚朋友來了，都有現的地方住，平常租出去也好啊。”

　林主任大笑：“程老板你可真厲害，房子都賣到我頭上來了。”

　李巧眉舉一反三：“還有大，長途大跟旅游大上都有廣播，大家也會聽節目的。”

　嘿，這麼一說起來，電視臺的人里頭所說的馬上就要被淘汰的廣播電臺，其實聽眾人群一點也不小。

　只要有針對地投廣告，說不定效果比在電視上宣傳來的還好呢。

　陳霞看兩個姑娘說的熱鬧，索給們派活：“那你們就做個分析，不同的人在聽廣播節目選擇上有什麼樣的區別，他們又需要什麼樣的房，列出表格來，到時候我們好針對地投廣告。”

　其實有點失。因為車上的其他三人誰都沒有提另外一個會聽廣播的群——農民工。

　沒錯，所有人都有神需求，農民工也不例外。

　人在工地上，天為被地為床都是常有的事，哪有多工棚里會安電視機。

　大家平常除了打牌之外，還會干什麼？當然是聽廣播了。

　這玩意兒便宜，拎到哪里都有聲響，是枯燥乏味的工地生活最好的調劑。

　陳霞在工地上干的時候，就聽廣播，尤其喜歡聽單田芳說書。

　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忘記生活的疲憊，暫且沉浸在彩紛呈的評書世界中。

　就像那句話說的，生活除了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廣播里頭的世界，就是以及的那些工友的詩跟遠方。

　然而無論小趙還是李巧眉亦或者林經理，誰都沒提起農民工。

　即便燈市口的主要購買人群是農民工。

　陳霞在心中嘆了口氣，默默的咽下了苦笑。

　大概除了，當了一輩子的農民工的之外，誰也不會想到要把房子賣給農民工吧。

　又或者說，也沒什麼人會關心農民工該住在哪里。

　即便20多年后，農民工的小孩在大城市里頭上學也千難萬難啊。

　所以，必須得幫更多的農民工在城里頭安下家。

　陳霞打定了主意，就朝林主任笑：“一事不煩二主，林主任，廣播電臺的事也要拜托你了。”

　林主任卻有些遲疑：“廣播臺只能放聲音，不能出現圖像啊。大家買房子首先要看到樣子的呀。”

　陳霞笑容可掬：“你們單位分房子的時候，你最關注什麼？”

　林主任不假思索：“位置、面積、還有朝向跟價錢。”

　他話音落下，自己先笑了，“沒錯，這個不用看，說了就知道。”

　他也大方，索將車子停在旁邊，直接出了大哥大：“我打個call機給我師兄吧，他在省廣播電臺工作。”

　撥尋呼臺號碼的時候，他還笑著加了句，“我這位師兄可是王牌播音員。他剛工作的那會兒，就有聽眾穿著婚紗找到廣播電臺來，哭著喊著要跟他結婚。”

　哎喲，那可真是偶像級別了。

　車上的兩個姑娘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句話：廣播電臺的確不行了呀。

　聽聽，他師兄還在省廣播電臺呢，居然用的是BB機。

　林主任就在縣電視臺而已，都已經打起了大哥大。

　嘖嘖，林主任的這位師兄就是再偶像，單位效益不行，估計也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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