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搞文藝，陳老板沒天賦。可論起招攬顧客，好歹也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生意,自然有點兒心得。

　甩水袖穿馬面的古裝仕唱著流行歌曲。古老的傳統戲跟現代時髦相撞，產生的效果自然驚人。

　甭管大家伙兒樂不樂意聽歌,看著稀奇,就里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圈的人。

　更何況這唱戲的唱起《瀟灑走一回》，居然跟香港歌星唱的一模一樣，簡直是原音重現。

　一曲歌罷，陳霞大聲好,立刻將桌上的10塊錢推過去，豪萬丈：“這個歸你了。”

　陳敏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點歌唱啊。

　還是頭回看到這種現場點歌的模式,下意識地就冒了句：“那就跟翠蓮一樣了。”

　翠蓮是誰呀？賣唱的啊。魯提轄拳打鎮關西,就是為了替翠蓮出頭。

　哎,那嬢嬢豈不是了魯智深。

　這麼一想，好囧啊。

　鄭明明下意識地否認：“才不是呢。我媽是姚小蝶。”

　對，就是《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里頭的姚小蝶,他們在麗花皇宮里頭唱歌，客人也是這樣點歌的,還送花籃。

　吳若蘭恍然大悟，贊同地點頭：“哦，那你媽媽的確是姚小蝶了。藍萍第一次在麗花皇宮登臺，姚小蝶就借服,還送花籃給，超級講義氣。所以我最喜歡了。”

　鄭明明起了膛，因為打拐錄像帶而來的小惆悵也一掃而空,只覺自己的臉上也很有彩。

　的媽媽，是天底下最講義氣的人！

　王月榮正幫媽招呼客人呢，忙得腳不沾地居然也不忘跑過來參與八卦：“萍好蠢啊，那麼那麼好，要是跟聲哥在一起就好了，干嘛著那個爛賭鬼不放。”

　這話真是說到大家心坎上了，其他小姑娘也跟著齊齊嘆氣。

　鄭明明還老氣橫秋地冒了句：“就是啊，幸福生活近在咫尺，非要選擇最難的那條路，最后客死他鄉。”

　吳若蘭聳聳肩膀，撇了下：“怪誰？大家那麼勸都不聽，還跟著這種爛人去越南，朋友也不要了。落到這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就是好生氣！

　王月榮這會兒又不忍心了，反而幫爛賭鬼說了句話：“可是Tony改好了啊，他跟萍本來也可以幸福生活的。他們都結婚有孩子了。”

　吳若蘭做了個嘔吐的作，不屑一顧：“能改好才怪！你看鄒鵬他爸爸，死了都要害人。”

　陳敏佳也附和：“沒錯，狗改不了吃屎。男人的，騙人的鬼。”

　話出口之后才意識到桌上好像還坐著男的，立刻吐舌頭。

　呃，表弟不算，翅已經足夠讓小胖子同學渾然忘我，如無人之境。

　可還有那位小宇哥哥啊。

　黃霄宇好笑，沒興趣參與小學生的言劇話題，只借口起：“我給你們端點螺螄過來吧。”

　王月榮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得幫忙干活，趕也慌里慌張地跑去端盤子了。

　一曲歌罷，穿戲服的子過來向陳霞道謝。

　就跟電影里頭一樣，手這麼搭著，子往下一按，行了個禮，說話也跟平常人不同，滴滴的：“謝謝客。”

　哎喲，一下子時髦的郎又變了古香古的仕。

　周圍好的聲音更大了。

　坐在餐桌旁的客人起哄要再來一個。唱什麼呢？就唱男人瀟灑，人漂亮唄。

　唱戲的子還沒說話，旁邊先響起了不滿的聲音。

　小趙的母親洪會計皺著眉頭直接表示看不上：“這都什麼七八糟的啊？穿這樣唱這些。不會唱戲的話就不要穿著服，白糟蹋了好東西。”

　周圍人頓時來了興趣，哎喲，這是上了砸場子的了。看熱鬧不嫌事大，想想就好激。

　鄭明明跟小伙伴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洪阿姨會突然間發難。平常洪阿姨可笑了，從不跟人臉紅，媽媽他們都說洪阿姨是大一號的小趙姐姐。

　唱戲的子也不變臉，居然直接過去也道了個萬福，笑語盈盈：“不知道客想聽哪出戲。”

　眾人興致更高，哦哦，人家應戰咯。

　洪會計微微笑，話里話外一點兒也不客氣：“弄個正兒八經的，只怕你聽都沒聽過，那就來個大路貨《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吧，別講你連著個都不曉得。”

　站起，“也別說沒人配戲，我跟你搭。”

　哇！這是要打擂臺了嗎？

　別說周圍的吃瓜群眾，就連三個姑娘都齊齊抬起頭，目瞪口呆。

　洪阿姨還會唱戲？！

　“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洪會計毫不膽怯，直接亮起了嗓子：“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云剛出岫。”

　剛才說話還是正常的聲，現在一開嗓，分明就是個年輕男人。聽得鄭明明跟小伙伴都傻眼了。

　一句唱完，旁邊立刻有懂行的客人開口喊了聲好。

　鄭明明不懂戲，就覺得洪阿姨的聲音像珠子一樣一顆顆的滾出來，圓潤又飽滿。

　恍然大悟，難怪琵琶聲能夠大珠小珠落玉盤，原來人的聲音的確可以如珍珠。就是跟洪阿姨平常說話完全不同。

　這邊聲音圓潤明亮，那頭應和的唱腔也醇厚清麗，兩句“只道他腹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一流淌出來，就有人拍著手喊“小王文娟”。

　兩人一唱一和，總共也沒幾句唱詞，卻引得人跟著搖頭晃腦起來。等到唱完了，居然一時間沒有一個人出聲。

　還是啃干凈了翅的小鄭驍拍著油的小手大喊：“好!”

　這一聲像是按下了開啟鍵，大排檔周圍一圈人跟著喊起來。還有人紅滿面地表示，跟電影里頭唱的一模一樣。

　陳敏佳回過神來，跟表妹咬耳朵：“你說，嬢嬢跟洪阿姨是不是都故意的啊？”

　鄭明明默默地看了眼還在煞有介事詢問洪會計“你服不服”的媽媽，心里頭滿是飛舞的囧字。這還用問嗎？媽媽和洪阿姨肯定就是傳說中的托兒啦。

　小趙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倒是瞪大了眼睛，相當不可思議：“媽，原來你還會唱這個啊！”

　洪阿姨“哼”了一聲，沒道理兒，就朝穿戲裝的子點點頭，勉為其難地表示：“這行頭你能穿。”

　剛好好的客人里頭已經有人出了鈔票放在桌上，開始點戲：“來來來，唱個《駙馬》。”

　藝人又道了個萬福，水袖一甩，聲音就隨著袖子飄出來：“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三個姑娘互看一眼，這個點戲的是不是也是托兒？

　吳若蘭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客人的桌子，了回脖子，立刻肯定地搖頭：“不是，才五塊錢。”

　鄭明明跟陳敏佳都深以為然地點頭，的確。要是托的話，那起碼應該跟陳老板一樣，掏個十塊錢啊。

　嘿，托兒還真招來了真金白銀的客人。

　一段戲唱完了，又有人點第二段。

　等到李教練也過來點戲的時候，先開始還覺得新鮮的小姑娘們已經失去了耐心。

　畢竟大清朝還沒亡那會兒，迅哥兒跟伙伴們看戲也是要看老生翻跟頭跟人扮蛇跳老虎，看見老旦坐下來咿咿呀呀個沒完沒了，也是要破口大罵的；何況是九十年代的小學生們。

　鄭明明等人的目很快從穿著馬面的唱戲人上挪開，一人手里抓著顆螺螄，開始認認真真地吸起來。

　看得黃宵宇一陣好笑。

　吃飽了肚皮就扭來扭去的小鄭驍同樣不耐煩聽人咿咿呀呀地唱戲。對他而言，再的唱腔都比不上奧特曼變的聲音吸引人。

　他很快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開始纏著小宇哥哥問十萬個為什麼。

　黃宵宇見識過托兒所小朋友的天馬行空。小胖子同學一開口，他就立刻手一指外頭：“看，翻跟斗。”

　哇！小胖子努力直起，小胖子的姐姐們也停止了吸螺螄。他們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街上怎麼變得這麼熱鬧了？

　對，天黑了，食街本來就熱鬧，可是以前沒熱鬧這樣啊。

　那邊臺階的空地上有人扮了孫悟空翻跟斗，孫悟空還在柱子上手搭涼棚，里頭喊著什麼。因為夜市太熱鬧，他們沒聽清楚，只從口型約辨認出是“俺老孫來也”之類的。

　他們還沒來得及鼓掌好，另一頭就有人歡呼“來一段，再來一段”。

　大孩子小孩子順著聲音看過去，瞧見有人在臺階前的空地上跳舞，是邁克爾·杰克遜的太空步！

　旁邊的人扮了卓別林的模樣，上沾著小胡子，上穿著燕尾服，手里頭三只帽子不停地拋來拋去，那是在玩雜耍。

　他周圍人來來往往，他不停地走來走去，手上的帽子居然一直沒掉下！

　孩子們的眼睛都瞪大了。

　王月榮喃喃自語：“這就目不暇接嗎？”

　啊，的眼睛真的不夠用了。

　吳若蘭的媽媽也在唱歌啦，唱的歌詞王月榮一句也聽不懂，可是這并不妨礙一圈人圍在旁，聽姿態慵懶地唱。

　王月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特地轉過頭看吳若蘭：“你媽媽怎麼也唱歌了？”

　吳若蘭突然間跳起來，跑到馮丹妮面前，掏出十塊錢塞給對方，大聲喊著：“我點你的歌！”

　哇！大排檔里的人都鼓起掌來。就連唱了好幾段累了在旁邊休息的花旦也跟著好。

　馮丹妮朝兒眨眼睛，然后拉著擺，行了個禮：“樂意之至，我的小小姐。”

　的頭發又長了些，編了辮子側在一邊，明艷之中增添了些許俏皮的意味。一開口，聲音也俏皮而歡快，跟的笑容般明亮。

　大家還是聽不懂在唱什麼，可是唱歌本就是讓人賞心悅目的事啊，所以這一點兒也不影響大排檔里熱烈的氣氛。

　等到一首歌唱完了，還有小伙子朝吹口哨，高聲喊：“再來一個，！”

　馮丹妮也不拒絕，就跟變戲法一樣翻出只帽子送到那小伙子面前。于是小伙子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漲紅了臉往里頭放進了十塊錢。

　這回馮丹妮倒是沒有再唱俏皮的法語歌，而是選了首香港歌星的《人花》。

　陳霞上輩子聽過梅艷芳唱這首歌，有原版做對比，就覺得馮丹妮還不如繼續唱法語歌呢。好歹大家聽不懂的時候，還自帶高雅濾鏡，不敢輕易懷疑。

　再看周圍人如癡如醉的表，尤其那個掏錢的小伙子眼睛都直了的模樣，才恍然大悟。哦，沒關系，馮丹妮有絕世容加，本來就是天然的濾鏡。

　自己不過是天天對著這張臉，所以免疫了而已。

　馮丹妮一首歌唱完了，在眾人的歡呼口哨聲中，轉過頭挨個親了四位小姑娘的臉，然后揚著手上的兩張紙幣，笑瞇瞇道：“我接著掙錢去咯。”

　眾人就這麼暈乎乎地目送離開。

　王月榮又贊嘆了一句：“你媽真好看。”

　話說出口，立刻警覺地東張西，生怕媽聽到。啊，媽嫉妒心其實厲害的很，肯定會吃醋的。

　不過王同學很快忘記了對母親給吃栗子的恐懼，因為那邊又有人吹薩克斯，天啦，他也穿著西裝，就跟沈家豪一模一樣。他肯定是在吹《我和春天有個約會》！

　啊啊啊，沈家豪太帥了，他為什麼沒有跟姚小蝶在一起？！

　大概是的反應太激烈了，那個吹薩克斯的男人居然捧著樂過來招攬生意，還跑到他們這桌問：“帥哥小們，你們想聽什麼曲子？”

　王月榮當場就淪陷了，立刻將剛從大排檔客人手上收到的鈔票拍在桌上，豪邁地點歌：“就吹《我和春天有個約會》。”

　那人笑著應聲，倒是沒因為他們是小孩就糊弄，而是眼睛微微瞇起，立刻投到音樂中去。吹奏的時候，他的還隨著樂聲前后晃。

　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聽現場版的薩克斯演奏，而且是專業水平的薩克斯。別說是已經醉了的王月榮，就是鄭明明也興得滿臉通紅。

　天啦！真的跟電視上的沈家豪吹得一模一樣，實在是太厲害啦！

　一曲薩克斯演奏結束，穿西裝的男人彬彬有禮地對他們行了個禮，才笑容滿面地離開。

　王月榮還于癡癡的狀態中，里頭就嘟囔著一句：“沈家豪好帥，好好聽啊。”

　其他小伙伴們雖然也陶醉，但要比程度輕一些。鄭明明還認真地指出了件可怕的事：“王月榮，你剛才錢好像給多了，你給的是五十塊。”

　王月榮震驚了：“五十！”

　三位小學生外加一位高中生齊齊點頭，就連本分不清楚鈔票金額的托兒所小朋友跟跟著點起了胖下。

　大排檔的老板娘已經喊兒：“你愣著干啥呢，錢收了吧，趕拿過來，我得找人錢。”

　王月榮喊了聲：“媽，我肚子痛，我要回家拉屎。”，然后腳踩風火，逃之夭夭。

　曹臘梅恨不得拍死這個閨，這做生意呢，說什麼屎尿，真是懶人屎尿多。

　陳敏佳問朋友：“你們說，王月榮能逃過這劫嗎？”

　鄭明明想也不想：“不可能，肯定會挨揍的。媽跟我媽一樣，浪費一分錢都會痛的。”

　十塊錢就能完的消費，直接翻到五十塊錢，不是討打嚒。

　桌上的人齊齊點頭，深以為然。

　沒想到過了不到十分鐘，那位吹薩克斯的西裝男居然又重新登門。這回他邊還跟著位頭發剪得跟姚小蝶一樣短的中年人。

　胡月仙笑著跟人打招呼：“方主任，你也來啦。”

　方主任的神有點兒尷尬，笑著問：“剛才是哪位小朋友點了薩克斯？不好意思啊，天黑，我們這位沈家豪沒留意桌上擺著的是五十塊。不要這麼多錢的，十塊錢就好。”

　曹臘梅手著圍過來，滿臉疑：“收錯錢啦？”

　方主任點頭，揚高了聲音：“謝謝各位帥哥老板捧場，我們的規矩是一首歌十塊錢。當然，短的五塊也行。各位老板要是覺得好，多給些當然也歡迎。”

　陳霞了然，大人掏五十無所謂。人家老板在夜總會消費，聽講喝杯水都是一百塊錢起步呢。

　可小孩子不行啊，小孩對錢概念不深。他們才開始在燈市口立腳，落下個騙小孩錢的名聲就不好聽了。

　曹臘梅還笑：“喲，這是誰家小老板好大方哦。”

　話音落下，突然間臉大變。剛才炒餅時往外瞅了眼，這男的不就在明明他們那桌前頭吹薩克斯嚒。

　他們家王月榮也在！

　這個小兔崽子！

　陳霞頓覺不妙，正想著要如何找補回頭。鄭明明已經站起，恍然大悟般：“啊，剛才王月榮借我的是五十塊錢啊，我都沒留心看，以為是十塊呢。”

　曹臘梅額頭上跳的青筋這才緩下去。

　這就難怪了，明明這丫頭用錢仔細，今晚媽帶出來吃飯，上的確不大可能揣十塊錢這樣的大票子，最多帶個一兩塊買點零而已。

　鄭明明已經笑嘻嘻地手討回了五十塊。跑到媽媽面前要十塊錢時，媽媽還似笑非笑地看著。

　鄭明明吐吐舌頭，拿了十塊錢就跑回頭付賬。

　胡月仙跟洪會計都笑了。明明這丫頭，真是個小機靈鬼。

　桌旁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要不怎麼說是我外甥兒了？我們明明真聰明。”

　陳霞嚇了一跳，直接從板凳上跳起來，帶著桌子都晃了幾晃。

　陳文斌反倒被嚇到了，捂著口往后連退兩步：“哎喲，你干嘛啊你？”

　陳霞看清楚他的臉，頓時氣不打一來：“還問什麼事，你干什麼呢你，你跑這兒來干什麼？”

　這個點兒他應該在夜總會陪領導喝酒才是真的。

　陳文斌委屈：“瞧你這話講的，攤子擺著，大排檔開著，你們能來我就不能來啊。是吧，姐夫，你看看我姐現在兇的哦。架子好大，打電話也不接。”

　大排檔里人實在太多了，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線又暗淡。這會兒，陳霞才注意到大排檔靠門口的位置杵著個人。

　鄭國強咧朝妻子笑：“霞，我回來咯。”

　他這一笑，陳霞頓時想嘆氣。

　有個笑話說非洲晚上停電了，就看到一片白花花。因為看不清黑人的臉，就瞧見他們的牙齒雪白。

　可惜鄭國強煙，連牙都不白。他大夏天的跑深圳待了個把月，一笑起來簡直可以與黑夜融為一。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日萬完，晚上應該沒有了，因為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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