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強到底沒同老?婆孩子一塊兒回江海。他人都上了火車,又突然間改主意，打完電話之后，便重新折回深圳。

　為什麼？

　因為他聽到了坐在他對面兩位年輕人的閑聊。

　旅客A同志比較倒霉,去年夏天大學畢業后，他本來已經收到一家衛星公司的offer。結果他放棄令人羨慕的省會?城市郵電局工作,興沖沖跑去深圳辦職手續時,卻遭晴天霹靂。

　當初招他的考已經離職，先前公司跟他談的那些待遇通通不作數。年輕人當然沒辦法接薪資待遇大跳水，直接放棄了這份工作。

　然而他輾轉干了半年銷售，始終郁郁不得志。于是在深圳度過了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春節,同母親打完電話后，他終于選擇放棄，買了回鄉的車票。

　旅客B是他的大學同學,這趟是出差。

　他勸說自己同學：“你?也別想太多。衛星公司是因為尋呼產業興旺而發達的。你?看看現在波導的尋呼機滿街都是了,托羅拉都開始淡出市場。國纖通信發展這麼迅速,尋呼產業已經夕了，衛星通訊自然就不行。別說招人，他們不裁人就不錯了。”

　旅客A就嘆氣：“還是你有眼,選了中興。這回票一上市，你?沒賺吧。”

　旅客B就笑：“沒你想的那麼夸張,就是一套房的首付。再說，你?也有機會呀。華為不還沒上市嗎？你?去華為。我跟你?講，華為逗的。去年我一朋友過去面試，我就問了一個問題,你?是邏輯思維還是形象思維？當時他張的要死，不曉得面試到底要幣的正面還是反面。就試探著回答邏輯思維。然后考就讓他去辦職手續了。”

　旅客A嘆氣：“那他運氣可真不錯，蒙也蒙對了。”

　“蒙什?麼呀？”旅客B哈哈大笑,“所有人題目都一樣的，你?說形象思維照樣會招你?。哎，你?也是。衛星公司的事黃了，你?怎麼不早點跟我們說？說實在的別回老?家，把大把的青春浪費在蹉跎歲月上，多可惜呀。回深圳，重新找工作，現在電信行業炸發展，專業人才缺，咱們學這個專業出來的，絕對皇帝兒不愁嫁。”

　陳霞一邊聽一邊在心里點頭。

　哎，的記憶沒發生錯。的確是這幾年的功夫，風靡一時的BB機就跟當年的糧票布票一樣，突然間就從市面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小靈通跟手機。

　不得不承認，人家專業就是專業，這分析起市場走向來一個快準狠穩。

　不錯哦，中興和華為都是大廠。這小伙子不管去哪家，發燒應該都不會?差。

　陳霞正樂呵呵地聽八卦呢。鄭國強就突然間站了起來：“我出去打個電話。”

　火車到中途站了。

　陳霞以為他所謂的打電話不過是借口，就為了下去煙而已。

　沒想到等到車子又要開的時候，鄭國強上來就拎走了自己的行李包，只給他留了一句話：“我回趟深圳，有事沒做完。”

　陳霞跟他到車廂門口，追著問：“到底什?麼事啊？這麼急。”

　鄭國強的聲音難掩興：“手機市場的春天要來了，上元得跟上。”

　陳霞愈發奇怪，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他有什?麼好激的？

　再看男人興到通紅的臉，恍然大悟：得，天底下的事都一樣，旁人說的再好都不算數，只有自己領悟了才會?相信。

　懶得管這男人，就揮揮手：“去吧去吧，不指你?報銷車票，我自己把車費掙回頭。”

　主要是不去不行啊，火車都要開了。再磨嘰的話，到了下一站，買回深圳的車票更貴。

　鄭明明看著爸爸匆匆離開的背影，疑不已：“媽媽，爸爸去干什麼了？又要出差嗎？”

　陳霞就樂呵呵：“你?爸去找發財的門路了唄。”

　鄒鵬忍不住嘆了口氣，老?氣橫秋道：“這才是男人該干的事。”

　陳霞撲哧笑出聲，指著他上的飛行員皮夾克道：“另外一個男人該做的事，你?不正穿著嗎？”

　離開深圳前，楊霞當著沙家老兩口的面，頗為正式地給沙鋼發了第一個月的工資。結果這家伙轉手就去了商場，換了件小男孩穿的皮夾克。

　氣得他媽差點兒沒扯掉他的耳朵。哪有他這樣花錢的，到手的錢都沒捂熱呢，就一分都沒剩下。

　梁艷紅倒得意，到現在還記恨沙家老兩口當初對趕盡殺絕，非著還鄒德寶欠下的7萬塊錢賭債的事。

　所以就心很好地招呼兒子立刻換上沙叔叔送給他的皮夾克。

　慪得沙家老兩口愣是沒跟他們坐同一班火車，非得延遲半天走。

　鄒鵬現在聽到了陳阿姨的話，立刻扁扁，死鴨子：“我又不稀罕。”

　陳霞就笑：“你?可別小瞧了你?沙叔叔，到時候他掙的肯定要比你?鄭叔叔多。你?鄭叔叔就是做再大的買賣，工資也不可能跟著水漲船高。你?沙叔叔不一樣，他多掙多得，到時候我是要給他發獎金的。”

　鄒鵬別別扭扭：“可是像鄭叔叔那樣才威風啊。不是說自古英雄嗎？”

　為什麼媽媽會?選擇那樣一個拿不出手的男人呢？

　陳霞笑出了聲，一本正經道：“因為你媽自己就是英雄，不需要誰當的英雄。”

　鄭明明也點頭：“就是啊，就好像咱們看的那個書里俠武功已經很高強了，所以喜歡的是書生，而不是另外一個武功高的大俠。”

　陳霞聽的眼皮子直跳。

　是應該高興兒君子坦，當著這位老?娘的面都能說自己看武俠小說的事，還是應該崩潰一下。

　姑娘，你?一小學生看看名著也就算了，你?還給我看武俠小說。

　連表面文章都不做，還這麼大喇喇地說出來。

　鄭明明不僅不把看武俠小說當回事，還拿自己爹媽舉例子：“比方說我媽，能掙錢，就不指我爸掙多錢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需求，每個人要尋找的肋骨都不一樣。”

　鄒鵬滿臉茫然：“什?麼肋骨？”

　“就是《圣經》上說的上帝造人啊，用亞當的肋骨造出了夏娃。其實我覺得應該反過來，因為人都是母親生的呀。……”

　陳霞沒能找到機會說兒看武俠小說的事，就只好由著跟人說圣經故事，自己一個人琢磨事。

　然而小學生力旺盛過度，一個同學本不能滿足說話的**。

　又追著媽媽開始問：“你?要怎麼賣牛仔啊？”

　陳霞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別朝媽媽眨眼睛，回去你就該上奧數課了，這事兒跟你?沒關系。”

　小學生的眼睛立刻暗淡了下去，愁眉苦臉道：“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每年都有人缺考了，原來戰線要拉的這麼長啊。”

　“再長也得給我堅持住。要打賭的人是你，到時候丟臉的也是你自己。”

　鄭明明眼睛珠子一轉：“那你也跟爸爸打賭了。萬一輸了，你?豈不是會很沒面子？”

　陳老?板直接呵呵，小姑娘你?還挖坑給你?媽跳啊。

　斬釘截鐵，徹底了斷小學生的癡心妄想：“跟你?沒關系，你?媽我自己能搞定。”

　陳老?板這回沒說大話。別說到正月十五了，的攤子擺出來還沒兩天，那背回來的幾大旅行袋牛仔就被一搶而空。

　搞得旁邊的攤主一直扼腕嘆息，只恨自己沒眼。先前陳霞跟推銷讓全包下時，不看好，就沒一個人要。

　結果人家不走批發改零售了，賣得反而更好。到最后那幾件的時候，兩波客人爭的差點吵起來。

　怎麼就沒瞧出來這牛仔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陳霞還朝人家眨眼睛，非得往人傷口上撒鹽，說的蠻有那麼回事：“這我可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了，下回我還怎麼練攤呢。”

　就無恥的。

　一個有店鋪還不止一店鋪的大老板，居然和小商販搶生意。這種?行為跟財大氣的電商同老?太太搶幾錢的賣菜生意有什?麼區別？

　純粹屬于無恥至極。

　就是無恥得快樂。

　滋滋地結束了自己的練攤生涯，繼續回店里當老?板。

　胡月仙心下班后過去看過回賣服，瞧銷量嗖嗖往上漲，也發出了同款疑。究竟這牛仔有什?麼特別？

　陳霞驕傲的很：“你?也不看是什麼牌子。”

　胡月仙滿臉茫然，沒能跟上時代流。

　還是時刻行走在時尚風口浪尖的人點了題。

　馮丹妮放下茶杯，為朋友答疑解：“服掛的吊牌是Levis和Lee，這兩個牌子正當紅。”

　胡月仙這才恍然大悟，旋即又開始疑：“我看其他掛的也有這個吊牌。”

　陳霞咯咯直樂，手又指馮丹妮：“那得謝謝我們馮老板啊，直接在麗影帶貨。”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麗影目前熱賣的牛仔便是這一款。如?此一來，人家就幫忙打了免費廣告啊。

　胡月仙算是服了陳霞：“你?這薅羊是著人家薅啊。你?還盯著麗影賣什?麼你?就進什?麼。虧你想得出來。”

　陳老?板立刻喊冤：“我可沒有。我臘月里忙的要死都沒時間逛麗影，正月到現在也沒來得及過去啊。我這是聽顧客說的，那兩個小姑娘說跟麗影擺出來賣的一模一樣。”

　胡月仙樂了：“那你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丹妮什?麼，你?就知道了？”

　馮丹妮笑著搖頭，只說陳霞：“你?是在深圳挑的吧？”

　陳霞點頭：“是啊，那邊年前流行這個款，現在已經過了，所以才清倉理。我貪便宜呀，就給拎回頭了。”

　這話說的真沒可信度。真貪便宜的話，賣不出去怎麼辦？

　事實的真相不過是深圳離著香港近，時尚滯后期極短，那邊流行的東西不到一個禮拜就能傳到深圳來。

　所以，馮丹妮年前去香港采購，陳霞年后上深圳掃貨，兩人正好就撞上了款。

　差別在于一個正版，另一個是假貨。

　胡月仙這才了然：“那你豈不是搶了丹妮的生意。”

　買手的獎金直接取決于采購貨的銷售況。

　陳霞完全不擔憂：“眾群就不一樣。大酒樓也不用擔心大排檔會搶了他的生意呀。買假貨跟買真貨的就不是同一撥人。”

　馮丹妮卻搖搖頭：“那可未必，有的人是真貨假貨摻雜著用的。”

　畢竟就是有錢，那些大牌價格也驚人，持續不斷的燒下去的話，大款也得心痛啊。

　陳霞咯咯直笑：“所以山寨才會?有市場啊。”

　“什?麼？”

　陳霞咳嗽了兩聲：“我的意思是，做的真的假貨就會?歡迎。像那個世界之窗，我去逛過了，安排人過去拍婚紗照應該還不錯。那些景觀除了比原版小之外，沒什麼大問題。住的房子我也安排了，到時候他們可以選擇在那邊度月。邊防證我也找過人了，管這事的是我們家老?鄭的戰友。要是來不及辦好過關，到那邊再補辦也行。”

　胡月仙笑道：“哎喲，我們陳老?板真是陳老?板，安排的還仔細呀。人家去深圳玩是花錢，你?是過去掙錢的啊。”

　陳霞一本正經：“可不，當老?板的人就得發掘商機。我跟你?們講，我都想好了，到時候帶新人過去拍婚紗照，去世界窗就帶個帳篷。新娘子可以在里面換裝，多拍幾組照片。怎麼著也得把兩個人160塊錢的門票掙回來。”

　馮丹妮無語地看了一眼，這人算盤珠子真是撥的啪啪響。

　陳霞認真得很：“當然得算賬了，不然本控制不好，那就虧大了。”

　原本打算在深圳直接開家分店。但這趟過去是春節期間，想找房子哪有那麼簡單。

　所以這事兒就只好委托梁艷紅幫繼續挑。

　這個階段當中，客人要是對去深圳拍婚紗照興趣，就只好夢黎這邊派人組團帶他們過去了。

　馮丹妮點頭，寬解了一句：“慢慢來，等我們把臺灣的業務做了，香港這邊應該也不問題。”

　因為林小姐家的旅行社在香港也開了分社，到時候進?一步洽談去香港拍婚紗照的時候，問題應該不大。

　陳霞嘆氣：“只能一步步來了。先搞好這邊的婚慶中心再說吧。我有個設想是這樣的。”

　從深圳掃貨牛仔拿到江海賣大獲全勝這件事，給了陳老?板極大的信心。

　一直覺得自己是時尚絕緣，完全跟不上流。但這一回卻約約覺自己抓到了里面的某些訣竅。

　所以在說自己構想的時候，的信心就充足了不。

　胡月仙一邊聽一邊點頭，上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都后悔沒去深圳逛一趟。看看你?，才去了幾天啊，想法一個接著一個。我覺得這個接親迎親儀式可以搞，到時候還是顯眼的。”

　陳霞笑著接話：“你?真該去看看。他們的人世界生意真的好。都說過年沒什?麼人，我過去逛的時候，里面還到都是人。”

　胡月仙驚訝：“生意比麗影還好？”

　陳霞點頭：“是的。”

　考慮深圳是座典型的移民城市，春節期間近乎于空城狀態，人世界能夠有那樣的客流量就相當的驚人。

　馮丹妮眼睛往上挑，盯著陳霞笑：“怎麼，你?也想搞百貨？”

　陳霞搖頭：“我可沒這能耐，這要大本錢大人脈，我做不到。我想的是配套的重要。就好像現在深圳去逛街，第一反應就是去人世界。以后我得讓婚慶中心變大家只要談到跟結婚有關的話題，頭一個就想起來我們的婚慶中心。”

　三人正討論得熱火朝天，外面突然傳來吵嚷的聲音：“我要見你?們領導，我要領導給評評理。這進?了城，連爹娘老?子都不要了？反了你?不了!”

　眾人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聽見小敏快要哭的聲音：“爸，你?別鬧了，你?先回去。房子還沒付呢，你?們跑來干什?麼呢？”

　三位老板面面相覷，趕出去看況。

　外頭已經聚了一堆人，不等待化妝拍攝的客人都長了脖子看熱鬧。

　外頭大廳里杵著個中年男人，面銅紅，一雙眼睛活像歪脖子的，一格格地轉著看人。

　他上服不算破爛，可是因為穿的松松垮垮，瞧著就邋里邋遢。

　看來他就是傳說中那位喝了酒打老?婆打孩子的渣爹。

　小敏站在他的對面，一副快要哭的模樣，苦聲哀求：“爸，你?們回去吧，別鬧了。”

　旁邊一個剪著郭富城頭，頭發打理的油水的男人就皺著眉，煞有介事地教育小敏：“不是我說你啊，小敏，你?這樣子就不對了。叔叔大老遠的過來，你?怎麼能不好好照應。行了，別鬧了，把鑰匙給我，我帶叔叔回家。”

　淼淼在旁邊氣得要發瘋：“有你?什?麼事？宋。你?跑來干什?麼？我們夢黎不歡迎你?，你?滾!”

　三位老?板都吃了一驚，呀，宋都變這樣了，這小肚子的，一眼還真沒看出來。

　這是渣爹跟渣前男友齊齊登場？小敏這姑娘倒霉勁啊，真趕得上20多年后娛樂圈某位明星了。

　陳霞微微皺眉，開口問道：“都別吵吵，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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