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陳霞出奇的沉默。

　這回別說鄭明明和陳敏佳了，就連一直沉浸在原生態刺繡和扎染藝中無力自拔的大雪小雪都是無語子狀態。

　搞什麼啊，路給他們規劃了,種苗給他們準備好了，就連專家都替他們請到家手把手教著該怎麼做了；結果他們還是不愿意站出來。

　干活可以,給錢。好像貧致富獲益的人不是他們自己一樣。

　啊啊啊,就好抓狂。

　鄉長倒是在旁邊勸：“可以承包嘛，你牽頭做這個事，有統一的規劃，大家也放心。”

　陳敏佳真是要被這個鄉干部給氣死了。他們來的路上還?在討論要怎麼安排農業合作社的事,結果村長一表態，他就立刻變臉。這算什麼嘛。哪有這樣做事的，實在太不像話了。

　陳霞倒沒多驚訝鄉長的變臉。本來整個涌泉縣各個鄉鎮除了朗鄉是自助營銷網店面之外,其他的都只愿意當代工點,堅決不肯自己出面做這事呢。

　種油橄欖的權限下放到村寨時,鄉長無事一輕，自然順水推舟幫籌劃這件事。可村寨不想但虧本的責任時，鄉里自然不會強著,不然責任不都是鄉里的了嚒。

　與其耗，不如拉個外人進來搞承包。無論賺與虧,總歸不了村民上工的工錢就是咯。

　這心態不奇怪，就是覺自己重生前同一棟小區的扶貧干部說的是大實話，這活這沒外人想的那樣簡單。有的貧困戶真是你推著他，他都不肯往前走一步。

　唯一能夠自我安的是,好歹還沒有買什麼扶貧牛扶貧，后者就沒了上餐桌變大餐的機會。

　鄉長還在滔滔不絕，閔老師卻要不敢傳話了。

　明顯陳老板已經神游天外,完全沒心思聽。他再說下去，跟跳梁小丑有什麼區別。

　陳老板沒發話，王技員倒是開口問了句兩位大學生：“你們在村里都看到了什麼新鮮？”

　搞得閔老師跟鄉里的干部尷尬不已，連鄉長都不得不停止安利，還?想著說了句：“我們這里山水景更，就是天然樂章和油畫。”

　說到了自己心水的事，大雪小雪立刻興起來，連比帶劃地說給大

　家聽：“跟阿姨已經裁減好服了，都制了一半，后面們再做好細節完刺繡部分，就可以拿給我們了。說不定我們離開前就能收到新服。都不用郵寄了。”

　陳霞好奇了一句：“不是起碼得一個月才能做好嗎？”

　“家兒媳婦還?有出嫁的姑姑帶著兒過來了，大家一起幫忙做呢。”雙胞胎之一高興地宣布，“我們準備再下單一件，到時候我們一塊兒穿到學校，羨慕死們。們看到照片，已經在羨慕嫉妒恨了。”

　陳霞笑道：“那你們干脆幫朋友也下單幾件吧。”

　“那可不行。”姐妹倆異口同聲，“等們的做好了，我們都已經穿過一了，豈不是了們再追著我們跑，們肯定不樂意。”

　王技員不以為意：“換個款式和花好了，這里的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

　雙胞胎還要?說什麼時，車子顛簸了一下，所有人都“哦”一聲，心驚膽戰地捂住口。

　這段路沒路燈，路況又糟糕的很。司機開得小心翼翼，車上人也跟著心驚膽戰，到后面大家連話都不敢說，生怕打擾了司機，到時候車翻了，誰也別想逃。

　車子一路開回了鄉政府。王技員沒跟他們多寒暄，就匆匆洗漱休息了。

　今晨天沒亮便起床趕車，一天有大半的時間待在車上，剩下的時候又都在山間奔波，早就困乏不堪。

　陳霞也疲憊，草草揮手后也準備回去休息。

　鄉長還不死心，認真地強調：“三十?塊錢一畝，承包期是三十?年。你要?是覺得貴，還?可以再談。有現的人給你種樹種草，還?有省里的專家來指導。我們鄉里一定全力支持配合你的工作。”

　陳霞頭都沒回，直接進屋去了。

　今晚留下照顧孩子的是小張，他哄著了三只小家伙也不敢離開，還?在屋里待著。他當兵的時候有戰友是這個地方的人，倒是能聽懂本地口音，只驚訝：“承包什麼？”

　陳敏佳已經直接關上了房門，氣呼呼道：“就沒見過這樣的，拽都拽不。”

　鄭明明面無表：“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連義務教育都不抓。”

　陳敏佳轉頭看嬢嬢：“別管他們了，他們

　自己不想過好，那隨他們去。”

　真?是氣死個人，活像不是他們自己的日子一樣。

　閔老師本來打定主意安靜如的，這會兒還是忍不住替老鄉辯解了句：“以前這邊種過油橄欖也收過。后來說不收就不收了，大家白費了心力還?耽誤了種莊稼，這才砍樹的。”

　油橄欖的價值變了沒有？沒變，二十?多?年前就說它是黃金。當初選中他們這里試種油橄欖時，大家都很自豪呢。因為他們這里條件好，所以國家才選這兒。

　可后面沒人收，黃金也只能當廢品賣。大家總不能不過日子啊。

　陳霞點頭：“也是，八十年代蘋果貴，好多地方就種蘋果樹。結果等到他們的果子上市的時候，蘋果滿大街都是。果子賣不出價格，采摘再運出去反而虧本。有的果農被迫拿蘋果喂豬還砍了果樹當柴燒。市場行?的確不好講。”

　餅畫多了，誰不怕。

　閔老師臉上的熱度這才往回稍稍降了點，他趕附和：“農民承擔風險的能力小，做事自然得小心謹慎。”

　鄭明明話里有話：“所以有魄力有能力的政府好重要?，像小謝姐姐他們家就是鎮上手把手教他們種枇杷和橙子的。”

　眼看閔老師臉上又要?起火燒云，陳霞清清嗓子，微笑道：“閔老師，你趕去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對了，小春學的怎麼樣？”

　“好的，已經拿字回去背了。我給做了個紙鍵盤，讓在家練。”

　陳霞微笑：“那就好。”

　閔老師跟小張小盧趕告辭走人。

　等到房門再關上，屋里只剩下他們一家子時，陳敏佳又急切地詢問：“嬢嬢，你該不會真?要?還?接手他們吧。”

　真?是的，那簡直沒完沒了了。

　陳霞啞然失笑：“天底下做事哪有簡單的。再說人家這是往我手上送錢呢。這里地便宜，人工也便宜，又是種油橄欖的好地方，這麼大的便宜擺在我面前，我不占都對不起我自己。”

　三十?塊錢一畝地，兩百畝才六千塊，這是三十?年的租金。想在上元縣弄的婚拍基地，同樣兩百畝的荒灘，租金可是九萬，后者足足是前者的十?五倍。

　這一項，大

　概就夠人捂著口喊乖乖了。

　陳敏佳還在氣憤：“那租了地也不找他們干活，太過分了。”

　鄭明明搖頭，認真道：“如果不是安排他們做工，村里也不會愿意用這麼低的價錢出租的。”

　就算荒著，他們放羊養牛或者干脆什麼都不做又怎樣呢。

　陳霞點頭：“是這個道理。行了，睡覺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手給三個睡得香噴噴的小東西搭上巾被。哎喲，人生苦從識字起，還?是他們三小只最幸福，飽飽吃呼呼睡，天天沒煩惱。

　陳敏佳招呼鄭明明：“香薰燈你帶了嗎？點個舒緩催眠的吧。我需要?芳香油的幫助才能睡。”

　陳霞哭笑不得，小孩子失什麼眠啊。大人才會睡不著。

　鄭明明卻鼻子，問了句：“張叔叔是不是已經點過了？我覺房間里就有香味啊。”

　可張叔叔應該不會翻他們的行李啊。

　容院里常用芳香油，陳霞仔細聞了回，才恍然大悟：“應該是點了香趕蚊子留下的香氣。”

　鄭明明驚嘆：“那香都能趕上玫瑰油了，這個香味很舒服啊，好清爽。”

　像薄荷香，又帶著蘋果的清香。

　陳霞心念一，對啊，玫瑰可以提煉出油，香作為香料作，按道理來說都應用到化妝品領域了，那是不是也可以提煉油？

　哎喲，要?真?這樣的話，可比賣給制藥廠值錢啊。因為化妝品素來要比中藥材貴啊。

　這可是有個再加工的過程呢。

　奈何現在沒有手機上網服務，大晚上的，陳老板又不好再去打擾人家。索一揮手，招呼兩個大孩：“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不知道是今晚大家實在都累慘了，還?是燃燒過后的香的確有舒緩神經的作用。陳霞一躺上床就沉沉地跌了夢鄉。

　早上睜開眼的時候，甚至恍惚以為自己是在幸福里的容會所的床上。

　呃，作為老板，當然得三不五時去一把自家容院的服務。這可不是假公濟私，而是力行地給自家帶貨。

　連老板都不愿意進的容院，只能說明一個大寫的差字。

　這兩年油按流行，容院

　訂閱的時尚雜志里就有不關于油的容呢。

　陳霞一門心思想著油的事，起床的時候還?冒了句：“下次還用這個油吧。”

　鄭明明和陳敏佳也剛睜開眼，就茫然地著眼睛：“什麼油？”

　只已經爬起床的鄭驍高興地爬上椅子又上了桌，用力拉開窗簾，然后以一種夸張的口吻大聲宣布：“月路流水，就是油水。”

　傾瀉而，撒在他上，倒是先把他變了剛下油鍋的面娃娃。

　屋里的的大人跟大小孩面面相覷，旋即都哈哈大笑。

　不明所以的蔚蔚和小三兒則從毯下鉆出來，著眼睛強調：“嗯，吃有油水的。”

　有油水的是什麼？是餃子啊，一口咬下一口油的餃子。

　好在餃子這種食不稀奇，即便鄉里條件簡陋也不至于吃不上。

　今早鄉政府的菜單上沒有餃子也沒問題，住在附近的鄉干部家包了水餃，聽到客人的要?求后，他特地回家端了餃子過來，親自進廚房下好了端上桌。

　鄉長夾了顆餃子進碗里，笑著主找話題：“托你們的福，我早上才吃到餃子啊。”

　的確是好餃子，里面的給的實在，配的蘸料也相當不錯，連本來想喝大米粥的陳霞也連著吃了好幾顆。

　鄉長吃完了一顆餃子又開始勸：“我們鄉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百畝連在一起的荒地。應該都能種植油橄欖的。你放心，前面的手續費我們全免，一分也不收你的。王教授也說了，這里是最適合種油橄欖的地方。”

　王技員正在喝湯，只抬頭看了鄉長一眼，認真地強調：“我不是教授。”

　鄉長擺手：“一樣的，都是專家。”

　他還?努力從腦海中拽出個人名字，“袁隆平一開始也是在農校當老師嘛，現在是大專家大教授，王老師也是專家。”

　他笑容滿面地看陳霞：“怎麼樣，陳老板，我們配合，早點辦好手續平整田地挖好蓄水池，盡快把樹種下去吧。”

　陳霞卻沒接這個腔，甚至沒說油橄欖的話題，只問王技員：“香是不是可以提煉油？”

　鄉長的話落了空，這好好說著樹的事，怎麼一下子又跳到草的話題上了。哎喲喲，同志

　的話題跳躍度太大，真?是暈頭哦。

　王技員點頭：“能提煉，它的氣味近似于玫瑰油。香的種植要?比玫瑰簡單很多?，其實它的花也好看。它全株可以藥也可以提煉油。”

　抬了下眼睛，目迎上陳霞的視線，“你要?是有興趣的話，等忙罷這邊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怎麼提取。”

　陳霞毫不猶豫地點頭：“ok，我預約了。我還?需要?這方面更多的應用資料。”

　倆說香說得熱火朝天，搞得鄉長的心七上八下的。他追著人問：“那油橄欖的事呢？”

　好好的要?種樹榨油呢，怎麼變種草提煉油。

　油那是個啥玩意，能吃嗎？

　王技員看了眼陳霞，才轉頭看鄉長：“香種不起來，油橄欖也沒活路。”

　集經濟時代，作為政治任務攤派下來，花五年的時間等待一棵樹出果沒問題。現在，誰有耐心，誰又能扛得住五年的功夫沒進項啊。

　王技員是到點打卡的農科院職工，時間迫，只周末有空。昨天他們只來得及考察兩個村寨的荒地，今天還要?再跑好幾地方呢。

　這要?是放在江海或者陳霞老家，真?不是多難的工作，小車一開，一天就能跑完全鄉。可格木鄉的通狀況決定了這里的行程近乎于走一步退三步。到最后，王技員都不得不打電話回農科院又請了兩天假來跑完剩下的村寨。

　農科院倒是不算請假而是劃歸出公差。本來這個項目就是農科院提出的，過來指點種植也是工作。

　王技員掛了電話，就點頭，招呼閔老師：“行啊，那你們把附近幾個鄉能拿出來用的荒地都標注出來。我先忙點別的事，回頭再過來看適不適合種油橄欖。”

　鄭明明和陳敏佳對視一眼，全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的轉變。

　一個格日鄉還?不夠，還?要?再來幾個啊！天啦，他們的算盤珠子打得可真，又想掙錢又不想沾手，還?不愿錯過機會，就用這種奇怪的方式蹭。

　真?是的，天底下的好他們都想占全了。

　哼！們一開始就沒說錯，閔老師果然毫無下限可言。

　陳霞不聲，像是沒注

　意閔老師他們的潛臺詞一般，只點頭招呼王技員：“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去看提煉油。”

　農科院在縣城不遠有個小型農場，里面種植的都是試驗品種。香不算王技員的主要研究方向，帶人過去是找自己的朋友。

　現在的油提純大半都是流水線作業，使用化學劑加快提純效率。但?是農科院的主業務畢竟不是搞工業生產，王技員的朋友龔老師之?所以提煉也是為了做相關研究，所以他采取的是最原始的人工踩踏和蒸餾方式。

　將收割的整顆香全部放進蒸餾爐里，龔老師穿上膠鞋就在上面踩來踩去。王技員也上去幫忙。他們憑借自的重力將香填滿實，這樣可以不浪費任何蒸餾空間，提高提純率。

　鄭明明和陳敏佳看得目瞪口呆，異口同聲道：“好像腌菜啊。”

　們老家有冬腌菜的習俗，將大顆的青菜一層菜一層鹽的碼放在大缸里，然后上面踩實了，青菜才會在鹽的作用下慢慢變腌菜。必須得踩得板實，菜一旦漂浮起來就會爛掉。所以腌菜缸上面還得再塊大石頭。

　陳霞心念一，笑道：“這是好事啊。”

　等再看到圓錐形蒸餾頂蓋，作簡單模樣也簡單的機后，心中就有了篤定。

　蒸餾過程不算長，一個半小時后，無的就流淌了出來。它氣味是香的，舌尖到的味道卻苦。

　龔老師滿意，點點頭道：“這是油，等晾曬冷卻過濾后，會變黃綠或者淺綠。到那個時候，油就算完工了。你要?是想搞大規模生產，我這邊可以給你聯系生產線，效率要?比這個高很多?。”

　“不。”陳霞拒絕，手指著他的簡陋機道，“這個就很好。”

　天然，原生態，本來就是這片土地最好的賣點。

　讓想一想，能用到油的除了容院和化妝品廠以外，香薰蠟燭廠是不是也可以呢？他們現在不正制作香薰燈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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